蔡暉被宣進了皇宮裡。
沒有人知道蔡暉進皇宮之後,皇帝和丞相等人對他說了什麼話,可是他回來的路上,整個人明顯地蒼老了十歲以上。這使得那些目送他出宮的宮女和太監們,都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蒼涼。
老了,真的老了。這不只是身體的老,就連心也變老了。
此刻蔡暉真的是一臉的疲憊。
出了宮門口,等在宮門外的管家和腳伕,看到了蔡暉黑着的那張臉,臉上的那種疲憊,他們一個個都不敢多說話。
“回府。”蔡暉低聲說道。
進了轎子裡之後,管家自然也不敢多問,而是吩咐腳伕,默默地擡着蔡暉回了太守府。在轎子裡的蔡暉整個人寫滿了悲傷和哀痛,他的眼淚情不自禁地往下流。
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哀傷,是哀傷自己教子無方,還是哀傷自己兒子被歹人殺死?若不是那個讓他覺得是驕傲的兒子引來的禍事,他們蔡家一門是不會一夜之間被燒死的。
他雖然對蔡家一門被燒死的原因懷疑,可是卻抵不過皇帝和王丞相他們拿出來的證據,抵不過那幾個被御林軍副統領姜漢從景山、荊山找出來的蔡家的下屬。
從他們的嘴裡,他得知了真個真相,那就是兒子竟然在皇城外的景山和荊山偷偷地訓練兵馬,想要密謀造反,人數還衆多,一萬多人。
在這樣的鐵證面前,他蔡暉還能說什麼?可以說什麼?
只能跪下認罪,只能認罪……皇帝沒有爲難自己,原以爲自己不只是丟官那麼簡單了,起碼還會被殺頭,就算不被殺頭,也會被流放。可是陛下只是讓他回去,不再追究,可是皇帝的不再追究,卻讓他被壓迫得更加無能爲力了。
蔡家的產業要毀掉了。他的仕途也要毀掉了。
蔡暉的眼淚一點一點地落下來,只有在轎子裡,這個沒有人看到的地方,他纔有流淚的權利。是自己太過信任兒子了,太過放心兒子了,竟然對兒子不管不問,倘若是自己有時間看着兒子一點,也不至於讓整個蔡家落得如此慘淡的下場了。
“老夫錯了……蒼天啊,蔡家的列祖列宗,老夫錯了……”蔡暉在心裡暗暗地叫道。
就在蔡暉渾渾噩噩的時候,轎子外管家叫道:“大人,襄陽府到了。”
“停轎!”管家叫道。
“大人,你這是怎麼了?”從轎子出來,蔡暉纔剛剛下轎子,整個人就暈倒在了轎子邊上,旁邊的管家和腳伕驚恐地叫道。
不一會兒,從襄陽府門前衝上來兩三個衙役,他們七手八腳地將昏倒在地的蔡暉擡進了府裡。
陳阿和邢捕頭兩個人剛好從刑部回來,就看到了有人將蔡暉擡進府去。他們兩個人感覺不好,八成是老爺知道大公子死和大公子的死因,所以暈過去了。他們也衝了過來,和衆人一起將蔡暉送回了房間。
蔡暉的正室夫人看蔡暉被衆人送回來,當下也驚住了,她只能坐在蔡暉的牀前哭泣,反而是管家聰明,吩咐丫環們去煮些糖水湯藥之類的東西。
“這是怎麼了?”夫人哭泣地說道,“一夜之間,蔡家說沒了就沒了,整個一家子都沒了,如今老爺還是這副樣子,你讓我這個老太婆如何活下去。”
邢捕頭聽到蔡夫人這樣的哭泣,心裡十分泛酸,不由說道:“夫人,老爺可能是因爲連日的操練,心力疲憊才暈倒的,只要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邢捕頭的話很快就得到了管家的贊同,他說道:“老爺只是累了,夫人,你不要哭了,你這樣哭的話,若是讓老爺聽到了,老爺更加心煩了。”
陳阿撓了撓頭說道:“夫人,你放心,老爺一定會沒事的。”
衆人一同安慰夫人,夫人倒也不好在哭了,只是心裡難受的厲害,有些頭暈,管家見狀感覺讓人去將夫人扶回房間去休息了。
蔡暉睡醒了之後,在牀上靜靜地坐了許久,最後他讓丫環將管家叫來。
管家來了之後,蔡暉說道:“老夫已經向皇上遞了辭呈,皇上已經批准了,明日老夫就和夫人回鄉去養老了。你跟隨老夫多年,府邸裡的丫環和小廝們也跟隨老夫多年,由你將他們遣散吧!多發些銀兩。”
管家聽到這話,馬上跪了下來垂淚地說道:“老爺,老奴十幾歲就跟着老爺,跟了四十多年了。如今老爺要趕老奴走嗎?老奴不走,老奴要留在老爺身邊照顧老爺,還求老爺不要趕老奴離開。”
看到有這樣一個忠心耿耿的奴才,蔡暉還是笑了,他說道:“你忠心,我知道的。在鄉下的府邸很小,很舊,也很破,只有十來畝的薄田,只夠老夫和夫人晚年養老之用,你跟去,少不得會受委屈的。”
管家說道:“老爺,無論老爺是官還是民,是窮還是富,老奴都要跟着老爺和夫人,還求老爺不要趕老奴離開。”
蔡暉嘆氣說道:“罷了,你就留下來吧!委屈你了。只是府裡的丫環和小廝,你就替老夫遣散了他們吧!老夫以後養不了許多人了。”
“老奴知道。老奴這就去辦。”
天亮了。
襄陽太守府一輛大的馬車載着老太守蔡暉慢慢地離開了襄陽,沒有人知道他的離開,除了他府裡遣散的家丁和丫環,沒有人知道。他選擇了這樣黯然離去的方式,讓所有知道他離開的人心裡不免嗟嘆。
宮裡的陸俊得知蔡暉以這種方式離開,不由放下了手中的硃筆,他凝神望着遠方。而旁邊陪伴着他的皇后玉清不由說道:“皇上,你已經對他很仁慈了。他的兒子要造反,他雖然不知道,可是也有連誅的罪責,可是你卻赦免了他,只是沒收了他的家產。”
陸俊看向玉清說道:“朕知道朕已經很仁慈了,可是真想起一個兢兢業業的好官,到最後落到這樣的下場,心裡不免難受。”
“倘若他兒子沒有謀逆,他們蔡家就不會這樣悽慘收場。陛下,你應當想一下,若是他們謀逆成功了,皇上你,還有本宮,還有明兒他們,他們的下場又將會是什麼樣的?”玉清忍不住勸說道。
經過了夏國滅國之後,玉清公主逐漸變了,她的整個人如今心都落在了南唐上,落在了陸俊的身上,落在了唐國的江山身上,她的心也變得硬了起來。
聽到玉清公主這話,陸俊不再說話了。他又一次深深地感覺到了,他真的不適合爲君,因爲他的心不夠硬,不夠狠,不夠麻木。
這個時候,老太監來報:“啓稟陛下,太子府的楚先生求見。”
因爲太子的不合適在這裡出現,也不合適公開出現,楚風就用了自己前世的真名,就叫楚風。
“請他進來。”陸俊說道。
不一會兒,楚風進來了。陸俊屏退了左右。他說道:“青兒,你是來告別的嗎?”
“恩。父皇你身上的毒已經解了,兒臣是該告別了。同時,還想請父皇不要怪罪兒臣此次在襄陽的所作所爲。”楚風很坦然地看向陸俊說道。
陸俊苦笑地搖了搖頭說道:“我如何能怪罪你?倘若不是你,朕已經身故了,而整個南唐也因爲朕的身故,而落入了恐慌當中。”
楚風說道:“父皇,襄陽太守之職,兒臣有一個人選想要推薦給父皇,可是這個人是一個身體殘疾之人。只怕父皇……”
“你是說你府裡的無相吧!朕和他聊過,他確實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雖然他身體殘疾,可是這不影響他的智慧。只是襄陽太守,不僅是勞心,還要勞力,若是讓他來做的話,只怕以他的身體,會經受不住。”陸俊自然明白楚風爲什麼推薦無相給他。因爲無相是楚風信任的人,楚風擔心陸俊用人不當,又有一次災禍。
楚風無奈地說道:“哎,我們唐國需要的官員太多了,可惜的是人才太少。父皇,我看我們必須要廣招天下賢士才行了。”
“是啊!”陸俊也十分無奈地說道。他一直廣招人才,可是卻不知道爲什麼,招來的人才很普通,那些大才們根本不肯出仕。
在襄陽的城門口的布告欄又一次張貼了州府的佈告榜。佈告上解釋了蔡家滅門案,還有馬家、文家家住和公子們死亡的原因。
解釋很簡單,就是蔡家丫環不小心打翻了燭臺引起了大火,至於馬家和文家的家主和公子的死亡,那是因爲爭奪某一塊良田,雙方買殺手殺對方,結果雙方都死了。
“乖乖,真是不了的,原來真相竟然是這樣的。”有一個--到這榜文忍不住說道。
又有一個人說道:“這馬家和文家的人也真是的,爲了一塊土地值得這樣嗎?”
“你懂什麼?人爲財死,鳥爲食亡。”旁人譏笑地說道。
這個時候一個老頭搖了搖頭說道:“如今這兩家的公子和家主都死了,他們的產業都讓朝廷查封了。哎,他們兩家真是得不償失。”
有一個年輕人神秘地一笑說道:“你們懂什麼,其實這是朝廷爲了不讓事情鬧得無法收拾,才故意說的。真實的情況,我在衙門內裡的朋友說了,不是這樣的。”
“那是什麼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