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落子的數目越來越多,那位小姐的思考時間也越來的越長,臉色越來越難看,而她額頭的汗珠也由開始的細密,變成了現在豆大的汗珠,就連她的那兩隻拿着茶杯假裝喝茶的手的掌心也隱隱地透露出了汗水。
棋盤外面觀衆一個個將心都提到了嗓子上,可是對弈當中的兩個人似乎都清風淡雲一般,外面的人遠遠地看着根本沒有看出來這兩個人有什麼不妥。
楚風是一臉微笑地坐着,而且他的眼睛被矇住了,他喝水的時候都要旁邊他的小廝遞給他。
而那位小姐坐在珠簾後面,只是在喝水,沒有看到她有什麼的不妥,倒是她身邊那個幫她傳棋大聲說話的丫環的臉色十分的難看,似乎她在害怕什麼一般。
一百一十九手之後,那位傳棋的丫環的的腦門上滲出豆大的汗珠,臉色也變得蒼白起來了。可以看得出來,這個可憐的丫環也被眼前那個矇眼的年輕人暗藏的殺招給嚇住了。她回到了珠簾後面之後,遲遲不肯出來。
可以看得出來,這一百一十九手,黑棋的斷,已經使得白棋陷入了死局了。
珠簾外的人看不出來,珠簾裡面的小姐的臉色有多麼的難看,可是珠簾裡面的丫環和小廝們,卻看到自家的小姐的臉色已經由剛纔的灰白,變成了現在的死灰死。
小姐的手指緊緊地捏在了茶杯上。她的手指青筋都凸顯出來了。形成了醜陋的紋路。而她的那雙腳也很不安地側到了一邊去,一副想要逃離這樣的感覺。
可惡,自己的白子被對方看得死死的,稍有妄動,或者只要試圖發動攻擊,黑子便會像窺伺多時的餓狼一般撲上來,將白子撕個粉碎。絲毫不給自己生還的餘地。
小姐不由擡頭看了過去,但見在珠簾之外的那個蒙着眼睛的男子,他只是一個年級看起來不過是雙十年華的年輕人,這樣的一個年輕人。爲什麼內心裡充滿了殺戮,充滿了血腥和陷阱?
他真的是一個只有雙十年華的年輕人嗎?
爲什麼他的圍棋裡讓人感覺到的是害怕,是恐怖呢?他實在太可怕了。
不行,不能夠輸給這樣的一個人。如果自己輸給了他,那麼就意味着自己要嫁給這個人爲妾,就算對方說過了,不要自己爲妾,可是自己卻不能食言。
到時候,被自己父親知道這件事情的話,只怕父親肯定會連夜派人將這人抓回去,逼着自己和他拜堂成親。
楚風聽不到白棋的落子的棋路,他不由說道:“小姐,我看我們就下到這裡爲止吧!這樣。算是我們不分勝負如何?你不算輸,我也沒有輸……我們是和局可好?”
本來已經有認輸的覺悟了,可是聽到這人的那種欠扁的提議,她真的有些怒了。這個男人,真當他自己是什麼嗎?
小姐憤怒地簾子外的楚風大聲說道:“哼,我的圍棋世界裡,沒有和棋這一招。來人,給我傳,七之九,小尖。”
她本來只會小聲地對丫環說話。從來不會親自大聲對楚風說話,如今她竟然大聲對楚風說話,而且還是很不高興的那種語態,可以看得出來,她真的生氣了。所以她失態了,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了。
在場的那些人不由議論紛紛了。大家都覺得楚風這棋下得太過分了。竟然將這位大家千金逼到了這樣的程度。
也有不少人開始爲自己的錢包默哀,因爲他們方纔買了這個小姐贏的盤口。
更有那些曾經輸給給那個小姐的人,開始對那個姓楚的公子的棋藝生出了心驚肉跳的感覺。因爲這個人的圍棋越來越給他們一種感覺。
那就是文侯,沒錯,就是六百年前文侯林青復生的那種感覺。
文武的棋局也是這般的可怕的。
每每看到文侯的棋局,都會讓人產生一種恐懼,一種對強者對高手的恐懼。而眼前這個人的棋局也是給人這種感覺。
而鬼腳和草蟲兩個人,在楚風身邊的時間已經不短了,早就習慣了楚風圍棋世界裡的那種殺戮和殘忍了,他們都是一臉麻木了。
不過,也有例外的時候,當楚風的大飛刀一揚起了,他們就開始心驚了。
因爲楚風的大飛刀一旦揚起了,那麼就意味着,又有一大片的白子被楚風連根斷掉了。哎,這個可憐的小姐真是不知好歹。我家公子如今已經都答應和局了,她竟然還要和我家公子對局下去。
她難道想要輸得更慘嗎?還是說,看到我家公子長得俊,又年輕想要嫁給我家公子爲妾呢?
不過,想想也太便宜她了。
多少女子想要嫁給自家的公子爲妾啊!那可是未來的皇妃啊。
身爲當事人的楚風聽了這女子憤怒話之後,很是無奈。他真的想放過這個女子的。他沒有侮辱這個女子的意思。
只是他擔心,若是自己贏了這個丫頭,那麼弄不好,這個丫頭就會死皮賴臉地要嫁給自己爲妾了
突然間,楚風又有一種擔憂,那就是這樣出色的女子,她的身份必然不簡單。絕對不是什麼普通的商賈。
聽這女子方纔大聲朝自己喊話的話語當中,可以聽得出來,對方的官話不是很標準,還帶着濃重的蜀地的音調。
這個女子不會是蜀地的人吧?
等等,蜀地的人?富商的女兒?莫非這丫頭是蜀王的女兒?蜀地的公主?
楚風也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跳。他連連搖了搖頭,心裡否定了自己荒唐的想法。他告誡自己。不可在亂想了。要知道蜀王的女兒怎麼可能會跑到這裡來招親呢?
一定是自己弄錯了。自己必須要把心思放回到棋盤上。否則輸了的話,都不知道是怎麼輸的。
楚風下的是盲棋,他將內心的雜念驅除了之後,正張棋盤就像是擺在自己眼前的一般。白在七之九來一個小尖,目的是在鞏固和擴充她自己所佔的地勢。對黑棋造不成什麼威脅,也不是那種掠地的攻勢。
楚風看到這樣的下法,他忍不住笑了,他說道:“既然你執迷不悟,那麼我們就下下去好了。不過,到時候被我殺得很慘的話。你可不要哭鼻子。”
小姐咬牙切齒地說道:“就算輸了,我也不會哭的。少廢話,趕緊下棋。”
楚風當下氣勢十足地對鬼腳說道:“十之三,斷!”
鬼腳馬上大聲朝着幫着擺棋的丫環說道:“十之三!斷!”
擺棋的丫環瞪了鬼腳一眼。然後將黑子落到了大棋盤上。隨着黑棋落在棋盤上正上方的中央的星位上,馬上將白棋左右左右相連的子給拆斷了。白棋想要再將這兩邊的子連在一起那是難上加難的。
尤其是右上方的那十來目的白子,估計是要成爲黑子的提子了。
衆人看到這一招之後,又一次譁然了。
這個姓楚的年輕人果然不是什麼善良之輩,竟然來了這麼一手,他的這招斷,完完全全地就將白子再一次逼入了死角了。
終於有人忍不住感嘆地說道:“這個姓楚的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他有這樣厲害的手段啊?”
另外一個人附和地說道:“是啊,這廝的手段是在太毒辣了。”
“我覺得我們就算是五個人一同和他下棋,也未必能夠贏他。”有一個額頭上爬滿了冷汗的年輕人不由地說道。
旁邊的那個人馬上瞪了那個年輕人一眼,然後說道:“什麼五個人。我看是十個人!”
“這人簡直就是文侯再世啊!”而一個老一點的人說道。
其實今天聚集在這裡看棋的人,不乏有從山野裡趕來這裡湊熱鬧的隱士,他們這些人都被這棋盤上兩個人的殺戮所震驚了。
其中在這裡還有一個是徐蘇的熟人,倘若徐蘇跟着楚風在這裡,一定看出來,這個人就是龐澗。
那位祖先歷代都是夏國臣子的龐澗,那位因爲父親臨終遺願,不能投效他國的龐澗,他爲了避免自己兩個朋友出賣自己,在和道人他們分開不久之後。就全家搬到了長江北岸,慕溪鎮附近的山上隱居了。
就連名字也改了。
他在這裡的姓名叫做龐山。身份是附近村子裡的一個私塾先生,生活也算是過得下去。他雖然隱居了,可是卻也經常關心時事,得知南唐竟然進攻了南平。心裡感慨着,南平估計要生靈塗炭了。
在昨天。他和幾位朋友上街來玩,順便打聽一下南邊的戰事,剛好看到了這位富家姑娘竟然提出博弈招親,他感覺到新鮮,就來看了下熱鬧。
沒想到,卻看到了這位姑娘以盲棋的方式,以一敵四,打敗了附近他認識的那幾個年輕的才俊。
雖然那四個被她打敗的才俊,算不上是什麼高手,可是在盲棋的情況下,以一敵四,這是何等的記憶裡和心算能力?
他真的感慨了,看來,這天下間能人異士真的很多。就算是富家的千金,也不都是花瓶。
他感慨自己見識淺短的同時,也想知道這位姑娘最終花落誰家。
他也曾經想要參加博弈,可惜對方開出的條件竟然是雙十年華左右,想想自己的年紀已經有三十有二了,他還是放棄了。
他今天早早就來這裡看了,爲的就是看看這位小姐到底最終花落誰家,碰巧就看到了這位姓楚的公子竟然一個人和這富家小姐下了這樣一局。
這一局他越看越驚心,越看越覺得棋路十分的熟悉。
突然間,他想到了什麼,幾乎要喊了出來,他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因爲這個棋路他見過,不是在文侯林青的棋譜裡見過,而是在某一個朋友給他擺的棋譜裡見過的。他記得,三年多前,當時是十年一度的天下博弈,那位最終奪得博弈大賽第一名,並且闖過兩百年前冰雪銀城城主設下的關卡的唯一的一個人,在這個人的棋局裡,也是充滿了殺戮,充滿了血腥,還充滿了陷阱。
“他是李辰。一定沒有錯的。天下間,不可能有第二個人有這樣的棋路的。絕對不可能。也只有李辰才能夠將這樣殘忍的棋局運用得如此灑脫和靈動,也只有李辰有這樣的本事。”
“李辰,他就是李辰!”
龐澗感覺到自己的心都跳到了嗓子上了,他真的很想喊出那個名字,可是理智卻告訴他,絕對不可以喊出這個名字,否則對方肯定會找自己的麻煩的。
跟着他來這裡看熱鬧的朋友,忍不住問道:“怎麼了?你的臉色爲什麼那麼的奇怪?難道你找出來了破解這個黑棋的棋路了嗎?”
龐澗看到自己這個朋友,這個朋友姓石,單名一個楷,子德操。他也是一個隱士,而龐澗同在一個小村子裡,唯一不同的是,他不教書,而在山上的一間不知道是什麼年代的破廟裡安身,做一個假道士。
看到他,龐澗總是有一種錯覺,總是覺得這個石楷和自己的朋友,也就是那個已經投靠了南平太子成爲太子幕下的右軍師的老道文明很像。他們都是一個德行的。
“沒什麼。”龐澗連忙說道,“只是震驚了,沒想到天下間竟然有這樣厲害的人物,讓人感覺到像是文侯重生一般。”
石楷當下搖了搖手說道:“不,他的圍棋裡,雖然有文侯的影子,可是卻比文侯更加的詭異。我覺得這個人的棋局的棋路很像是一個人的?”
龐澗當下忍不住問道:“誰?”
石楷馬上說道:“夏國失蹤多年的逍遙侯李辰。你覺不覺得?”
旁邊的另外一個叫做張三德的人問道:“李辰?逍遙侯李辰?他不是被燕王殺了嗎?傳言都說他被燕王派人殺了。”
另外一個叫做何奈的人說道:“不是,是被平王殺的。平王爲了掃清障礙,謀逆爲帝,而這個李辰就是最大的障礙,所以他被平王殺了。”
“你胡說什麼?這個李辰分明就是到西陵國去了。如今是西陵國的上賓了。”
“胡說,明明是到冰雪銀城了,他破解了冰雪銀城遺留下來那麼多年的難題,冰雪銀城的城主肯定把他給迎到了冰雪銀城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