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立平確實是武癡。他遇到了趙廣這樣的對手,自然不會手下留情。於是乎,兩個人第一回合出手的時候,他就使勁了全力。
一時間,這兩個人打得難捨難分。施立平的刀法十分的剛勁,而且很快,竟然讓趙廣找不到任何喘息的機會。逼得趙廣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經行戰鬥。也虧他們放棄了馬戰,改成步戰,否則他們的馬在這樣強勁的撞擊之下,只怕已經口吐白沫暈死過去了。
這一戰,就連續打了三十回合,不見勝負。兩個人都已經被對方武藝弄得汗流浹背了,一個個的臉上都流出了油膩的汗液。
施立平的身材本來就是魁梧,身上又穿了鎧甲,行動起來,多有不靈便。
而趙廣的身材和施立平的身材也差不多,他爲了方便,竟然打到一半的時候,就已經將上身的鎧甲脫掉了,*着胳膊上陣了。
施立平見狀,馬上也不顧心腹們的勸阻,把大刀一放,然後脫去了上身的鎧甲,和趙廣一樣打赤膊上陣。
兩個人沒有了甲冑的約束,施展武藝更加的方便靈巧了。
而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把心放到了嗓子上。開始大家還搖旗吶喊助威,如今每一個人都只能夠屏住呼吸仔細地看着這一場別開生面的戰鬥了。
“好小子,老子這麼多年了,沒有打得那麼盡興了。你小子,比那個何必豪還要厲害!老子喜歡!”施立平擦了一下臉上的汗水,露出了牙齒,高興不已地說道。
趙廣也沒有想到這個施立平竟然也和自己一個德行脫了上衣,他哼了一聲說道:“你也不賴,某家在村裡裡,三十個人都打不過某家一個。”
“看刀了!”
“看戟!”
這兩個人說着,又開始新的一輪戰鬥了。
而在不遠的地方觀戰的燕王看着這兩個人的纏鬥,忍不住讚歎道:“施立平的刀法,比起以前,更加精妙了。不過,還是一如既往的剛勁有力。這樣的刀法和趙廣的戟法,不知道誰更加有利。”
一直觀戰不言語的石方評忍不住說道:“方纔這兩個人都因爲身上有甲冑的掣肘,打起來十分的不靈便。如今脫了鎧甲,相比之下,施立平的剛勁、快速的刀法,顯得會更加靈活,不過趙廣本來靈巧剛勁的雙戟會更加的敏銳,這樣一來,這兩個人的戰鬥,比剛纔更加有看頭。”
“王爺,現在這個施立平的身上已經沒有了甲冑,王爺若是這個時候下令放箭,這個施立平就是插翅也難逃。王爺何不趁現在……”這個時候石方評還是忍不住勸說道。
燕王聽到這話,馬上皺眉頭說道:“本王說過了,不許放冷箭,本王要活抓這廝。”
說話這間,施立平的大刀已經逼到了趙廣的脖子上,趙廣的雙戟也在這個時候迎上了施立平的大刀。
雙戟和大刀相碰,又一次硬碰硬的交戰到了一起,一連串的火花,和兵器相碰在一起的嘶叫聲,讓在場的每一個人的心懸了起來。
施立平的經過了連番的戰鬥,顯然不比方纔,就算少了甲冑,也體力不支了。而且他也看到了天空當中漸漸泛起了魚肚白。他知道自己再這樣下去,就算不會輸,也會落得被敵人活抓的下場。這個時候的他,已經消散了決斗的熱情了。隨着這種熱情的消散,他的理智也逐漸的恢復過來。
楚風臨走的時候,對他的叮囑,他也記起來了。
而他也知道,若是自己因爲好戰而被俘虜,那麼楚風的所有設計,將會化爲虛無,自己的家人,也有可能會因爲自己被俘而被問斬。甚至就連自己身邊的跟隨着自己多年的士兵,也因此喪命。
一定要想辦法殺出去。帶着他們殺出去。
怎麼辦?
施立平的腦子急速的轉動着,突然間他看到了趙廣一股子要將自己一口氣打敗的衝勁,腦子想到了什麼,眼睛不由變亮了。就這樣!
施立平在趙廣衝過來的時候,一個踉蹌,退了兩步,很顯然是接不住了趙廣的那骨子的衝勁。
趙廣發現施立平站不穩,馬上用雙戟夾着施立平的大刀,一直朝着施立平衝去,他的雙戟夾住了施立平的刀,施立平的刀無法拔出來,只能夠由着趙廣朝自己衝過來。
可是施立平哪裡是那麼容易認輸的人?他看到趙廣朝着自己衝過來,那骨子的猛勁,他後退了幾步之後,馬上站定了。爲了穩住趙廣的雙戟,他立刻用肩膀和脖子頂住大刀的柄。一時間,兩個人又開始相持了下來。
而趙廣看到施立平竟然使用了吃奶的勁,來穩住自己,他當下不由嘿嘿地笑了起來。哼,你的力氣終於用盡了嗎?只有這樣子的方法來阻止我的攻擊嗎?施立平,你輸定了!這一次,我要贏了你,我就可以當大將軍了。
趙廣彷彿看到了自己騎着高頭大馬回鄉的時候,父母鄉親對自己的那種尊敬有佳的目光,看到妻子高興的笑容,看到兒子崇拜自己的目光……
就在趙廣整個人癡迷自己就要勝利,而使勁用雙戟夾着施立平的大刀,往前衝的時候。施立平整個人弓下身子來,瞬間從小腿抽出了一把鋒利帶着寒光的寶刀,就在趙廣的身子靠近的一剎那,“呲”地一聲,刺入了趙廣的胸口。
趙廣哪裡知道施立平的小腿下會藏有一把刀,這突如其來的攻擊,他根本沒有辦法閃過,只能夠眼睜睜地中刀。
中了刀吃痛的他,根本沒有多大的力氣再拿住雙戟了。而施立平則趁機抽出了大刀,接下來,他本來可以一刀砍下趙廣的腦袋,可是畢竟是英雄惜英雄,他只是一腳將那個趙廣踢飛了。
趙廣被踢飛的方向,不是往別的地方,正是往燕王站的那個位置。
一時間,整個場面有些混亂。而施立平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一個混亂的場面,立即朝着前面揮刀殺去,邊殺邊叫道:“兄弟們,殺啊,殺出去!”
施立平這次撤退不是往西門的方向撤去的,而是往燕王所站着的南門的方向撤去的。一時間,竟然連殺了擋在燕王跟前的好幾個將軍。
嚇得衆人連連護着燕王后退,而燕王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殺神,嚇得臉色發白,任由衆人護着自己退下去,而忘記下命令了。
“殺啊!”看到燕王這些人馬這個樣子,施立平知道自己賭對了。他的大刀過處,毫不留情,竟然給身後的兄弟殺出了一條血路。而前面想要擋住施立平的去路的反軍,看到施立平如此威武,哪裡還有膽量在進行阻止,竟然讓出了一條道。
很快的,施立平帶着他的親兵殺到了南門。
因爲場面有些混亂,在南門城頭上的那些反軍的弓箭手,也來不及準備。就算他們來得及準備,只怕也不能夠射箭,因爲當時的場面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了,何況燕王就在樓下,若是不小心射殺到了燕王,那麼他們也吃罪不起。
施立平兩刀過去,就將把守城門口的那些士兵的腦袋給砍掉了,接下來,又一刀過去,砍掉了鐵鏈,放下了護城河的吊橋,打開了城門,一鼓作氣,殺出了城去了。
等衆人反應過來,施立平已經帶着人殺出城了。
燕王的臉色發白,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好久他才說道:“這個施立平果然是一員猛將,更重要的是這廝,竟然有勇有謀!”
“王爺,廣宗城雖然拿下來,可是……”石方評忍不住指了指已經被大火燒得差不多變成廢墟的廣宗說道。
燕王冷笑地說道:“廣宗城,本王可以不要,可是有一個人,本王一定要!”
石方評知道燕王口中所說的那個人就是李辰。他也知道燕王已經派出了許多人對這個李辰進行攔截,甚至還放出口風,誰人能夠活捉李辰,就爲大將軍,這樣大的誘惑,不只是會使派出去的探子、士兵、殺手奮不顧身,就連那些聞訊的綠林人也會奮不顧身的。
榮華富貴和權利的誘惑,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抵擋得住的。
其實在施立平和趙廣兩個人激烈的纏鬥的時候,楚風就已經遇到了麻煩。
楚風徐徐將長劍從攔住他去路的探子的小腹抽將出來,劍尖淌下滴滴鮮血,他冷眼看了倒在地上三具屍身。
這些人,都是在楚風離開的路上,攔截楚風的探子。楚風知道燕王不會這樣放過自己的,因此並沒有跟着大隊撤離。他離開了大隊,單獨撤離了,卻沒想到燕王竟然在別的小路上,還埋伏着探子和殺手等着拿自己。
只是燕王想要活抓自己的話,就憑那些埋伏在小路上的只會些三腳貓功夫的人,未必太小看自己了。雖然自己的武藝不精,可是對付三腳貓功夫的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楚風冷笑地說道:“哼,這燕王真當我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白面書生了。竟然派來這一些廢物。”
他的指尖在劍上輕輕一彈,“嗆”地一聲脆響亮起,一綹黃色的劍穗迎着冷寂的夜風微微飄動。
用手梳理了一下自己額前的那小撮頭髮,楚風就收起了手中的劍,走到了旁邊的馬前,剛剛牽起繮繩,就聽到了旁邊的樹林裡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人太過自信是好事,可是一旦自信過頭了,那麼就是自傲了。自傲的人,會吃虧的,年輕人,謙虛一點爲好。”
女人的聲音,蒼老得很。慢慢的,從樹林裡,走出來了一個身影。伴隨着身影飄過來的,是一盞燈。這盞燈的燈光只有豆粒般大小,在風中不停的搖曳。
冷清的月光,冰冷的燈光,這樣光線之下,楚風漸漸地看清楚來人的面部輪廓,枯萎的容貌,瘦得只剩下一張臉皮包着一具骷髏,唯一可以看得出她是活物的只是那雙眼睛。這雙眼睛上帶着殘忍的微笑,這微笑配合她慘白髮皺的臉皮,讓人覺得這老嫗是從地獄裡歸來的。
她舉步緩緩地朝着楚風走來,她手裡拿着只柺杖,柺杖上掛着的正是那盞隨風搖曳的燈。楚風也慢慢看清楚了,這盞燈,不能夠稱之爲燈。
因爲這盞燈的原材料竟然是一個頭骨做成的,天靈蓋已經不見了,只有燈芯的火焰從上面冒出來。
“恩,加上你殺的那三個人,一共一十八個人。剛好是燕王麾下的十八年華。”她看了一下楚風身邊倒下的三個人,哼哼道。
其實從剛剛老嫗的出現,他就覺得這個傢伙不是燕王的人,如果她是燕王的人的話,一定先拿了自己,再做理會的。她的行事手段,讓人覺得她是江湖中人,而是江湖上最不受約束的那種人。
楚風冷冷地盯着那個老嫗在看。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抑。雖然楚風離開鹿門之後,也曾經遇到過江湖中人,可是卻沒有那一次感覺到像現在這樣的壓抑。
就在老嫗過身邊,驀然之間,楚風感到背後一陣勁風壓體,他像閃電一般地回過身子,單劍橫在胸前,輕巧地擋住了對方的攻擊。
是他。那個被自己一劍穿胸透背的人。他還沒有死,此刻他正咬着咬拿着劍和自己格擋在了一起。殷紅的血流不斷地從他左手按在小腹上的指縫滲出。一點一滴地落到了地上,他的目光帶着怨恨盯着楚風。
“嗖”地一聲,一支藏在他袖箭的飛箭,毫無預兆地飛射出來,目標正是楚風的喉嚨。楚風側身閃過攻擊,同時用手指輕輕一夾,就夾住了飛箭。
用手指輕巧反彈,來了一招斗轉星移,飛箭射入了那人的眉間。
“你逃不了的……”他沒有說完話,整個人就倒在了地上,胸前血如泉涌。而他眉間飛箭射中的地方,也瞬間由一點黑色瀰漫開來,整張臉瞬間變成了淤黑色。
五尺之外,楚風又一次將劍收入了劍鞘當中,他的臉色變得更加的冰冷了。
輕輕地走過去,哈腰下去,用手摸了一下那個人脖頸的動脈,發現動脈已經不跳了,楚風才直起身來。他看向了那個就站在不遠地方,一直看着自己殺人,卻沒有出招的老嫗。她就像是一個看客一眼看着自己。
她沒有殺自己的意思。楚風判斷出來了。一時間,他身上森寒的殺氣漸漸淡薄下去。楚風抱拳看向老嫗說道:“老人家,你來這裡,只是爲了提醒我要小心的嗎?”
老嫗說道:“人老了,總是睡不着覺,夜裡出來溜溜,總是能夠看到打打殺殺……哎,總是能夠看到一些年輕人因爲自大而喪命,總是會忍不住提醒一下……總是有些人礙眼,總是有些人不懂得尊老……”
楚風聽到這話,心裡忍不住發笑,他連忙抱拳躬身說道:“晚輩見過老前輩,多謝方纔老前輩提醒,晚輩受教了。”
老嫗嘆了一口氣,喃喃地說道:“終於遇到了一個懂事的……哎,人老了,總是心軟……罷了,罷了……”她說完拄着柺杖離開了,邊走邊自言自語,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楚風皺眉,看着老嫗慢慢的離開,心裡有些懷疑這個老嫗是來找自己麻煩的,可是卻不知道處於什麼心態,又放過自己。
看着老嫗的身影和那盞豆大的燈消失在了樹林之後,楚風才牽過繮繩,躍身上馬,打馬就離開了這裡。
馬兒一直往李家村的方向而去。
出了樹林,一路十分的順當,沒有遇到過任何的伏兵和探子的阻攔。
天漸漸的亮了。楚風看到前面不遠的山道邊上,有一條清澈的小河。馬跑了一夜,應該也累了,更重要的是,楚風也餓了,昨天晚上雖然殺人的時候殺得過癮,可是畢竟也消耗了腦力和體力,他確實有些乏了。
跳下馬,放馬到小河邊上喝水吃草,而他則拿着包袱,靠在了一處大樹杆上,休息。看着馬兒低頭喝水,楚風也笑了,他打開包袱,從裡面拿出乾糧,剛想把裡面的又冷又硬的饅頭拿到嘴邊咬,卻發現一個問題。
那就是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正躺着幾個人,他們面黃肌瘦,一個個瞪着眼睛望着自己,不,應該說望着自己的包袱,望着自己手中的饅頭。
這些人,有老有少,有婦孺,卻沒有一個精壯的漢子。每一個人的眼睛都盯着自己手中的饅頭,有的人已經不住的咽口水了。
也許自己該把這些饅頭分一些給他們。只是這樣一來,未來的三日,自己可能就要餓肚子了。更重要的是,自己就算給他們饅頭吃,只怕也救不了他們的性命。
一時間,楚風難以取捨了。
楚風回想起了許多年前白離帶他和無言回鹿門的時候,在南平地界上所經歷的一件事情。那日他們三個人來到了一個村莊,村莊已經荒蕪了,只有殘垣斷壁,村落隨處可見的是死人的屍骨。這樣的村落,白離、楚風和無言都不願意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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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離不由帶他們兩個人到了村子外的一條小溪邊露宿,順便抓魚烤來吃,可是就在他們烤熟的時候,香味吸引來了一老一少。
“爺爺,我餓……”孩子摸着肚子,皺眉頭看向身邊的老人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