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看到無言臉上的悲傷,那種蒼白色的悲痛讓人無法明白,一時間楚風愣住了,他不明白爲什麼無言的臉上會有這樣的表情,那是一種絕望的悲傷啊!
“無言,我不討厭,我把你當朋友,當兄弟,而不是當下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楚風看向無言說道,“你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你這個笨蛋!”
聽到楚風這話,無言露出驚訝的表情。他好久纔回過神來,一把衝過來,將楚風抱在懷裡,然後忍不住哭。
“別哭了,別哭了……”楚風無法想象一個粗胳膊粗手的大老爺們抱着自己哭泣的那種詭異的場面。雖然這個大老爺們的現在年紀還小。
“大哥!”無言再一次叫楚風這個稱呼了。可是在無言的內心,早就將楚風當成可以交付生命的人。他暗暗下了決心,以後自己的一切都是楚風的。
“無言,你說話的聲音還真的奇怪呢!”楚風忍不住說道,“呵呵,很老成,你不用發音發得那麼老成的,你現在還是孩子呢!這腹語術的聲音是可以控制的。是可以模仿的,你如果喜歡的話,可以模仿我的聲音啊!”
“不要,我要有自己的聲音!”無言馬上說道。他試着改變音色,可是此刻他又改變得厲害,完全變成了童音,這脆生生的聲音,頓時讓無言的臉紅起來了。
楚風忍不住哈哈地笑起來了。
這個時候,還有開玩笑的心思,也只有他楚風做得出來。
躲在暗處觀察楚風和無言的白離,心裡不知道有什麼樣的滋味。當年他收這個孩子爲弟子的時候,就發現自己這個弟子無論什麼時候都能夠苦中作樂,這樣樂觀的精神,是他所喜歡的。可是他也發現在楚風的骨子裡,埋藏着讓人無法忽視的仇恨的種子。
這些年來,他細心地引導楚風,希望楚風能夠忘記仇恨,可以成爲一個寬容和睿智的人,可是楚風學不會寬容這兩個字,甚至楚風還將自己內心的仇恨埋藏得更加深,更加隱秘了。
楚風的骨子裡有一種血腥的殘忍的味道,從他的圍棋,從他用動物作爲藥試的過程,從他平日裡的用藥習慣,白離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也正是因爲這樣,白離才讓楚風這些年不能夠吃肉,希望能夠化解他心中的戾氣,使他的內心平和。可惜,這個弟子卻絲毫不太願意吃素,只要他這個師父不在家,或者脫離了他的視線,他就會大塊剁地吃肉。
可是若是硬要說他是殘忍的人,可是他卻對身邊的人,尤其是對他好的人,十分的溫柔,他待人接物,只要是他所喜歡的,或者別人是善意的,你都可以感受到他如沐春風的笑容。
他真的看不透自己這個弟子了。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對無言說的話,是真心的,還是假意的,可是無論是哪一個,以後無言對他肯定是死心塌地的。
楚風是懂得收買人心的人啊,看來,他確實是一個做大事的人。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對待這樣一個看似前途遠大的弟子,白離喜歡不起來。他的內心所擔心的事情,只怕會發生。
難道是因爲自己爲情所困,所以才產生這樣的錯覺嗎?自己對楚風的要求也許真的太過於嚴厲了,只是以楚風的性格,真的很容易將整個天下弄得兵禍四起。他不僅僅擅於陽謀,更喜歡用陰謀。
天快亮了。
白離望着慢慢變亮的東方,深深地吐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他要找一個地方好好地冷靜,冷靜了。
不知不覺,白離攀爬上了旭日峰,晨風吹動他的衣袂,拂亂了他的長髮,他的眼睛卻落在旭日鋒的一棵千年古鬆上。在古鬆的樹幹上面,刻着兩個名字。
那是很多年前他和那個女人一起刻上去的。他記得,當時他們兩個一起看日出,一起看日落,一起練劍,一起討論兵法和佈陣,甚至他彈琴的時候,她在月下翩翩起舞,那些日子很安靜,很安靜……
那個時候的時間彷彿是靜止下來了,他們不會去擔心明天,更不會去想什麼未來。所有的日子都過得那麼的愉快,沒有煩惱。
就這樣子過來許多年,直到有一天,她的父親來這裡,將她接走了,而這個時候,他才知道她將要成爲皇后,成爲南平的皇后。從此,他變成了一個人,孤獨的一個人。
師父知道他肯定會因爲思念,而做出什麼傻事,所以就讓他立誓,除非有它山之石出世,否則絕不能離開鹿門半步。也正是這個誓言,他沒有去找那個所愛的人的麻煩。
很多,很多年過去了,就在他已經慢慢習慣了一個人生活,慢慢地忘記那些遠去的快樂的時候,它山之石終於出現了,那個女人請他進宮去救治她的皇帝夫君,他再一次見到了她。
沒有想象當中的溫情不捨,他們兩個都很冷靜。冷靜得,讓他們都絕對對方是陌路人。其實他內心的怨恨和妒火一直在燃燒,只是他壓抑住罷了。
這次南平事變,他收到了那個女人給他帶來的一封信,可以說是一封絕情,在書信裡,他再一次感受了那個女人內心對他的愛。只不過,他們當年的愛情抵不過現實的殘忍和家族的利益罷了。
看到這樣的一封信,白離只是笑,他是笑的,可是內心卻在流淚。有些傷口,你以爲它已經癒合了,可是真正正視它存在的時候,卻又被它痛入心扉。她太殘忍了,她是一個殘忍的人。所以,白離將那封信燒掉了,燒得連灰燼也不剩,他沒有回信,只當做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不知道。
直到聽到她死去的消息,他內心的傷口再一次痛了。
當他將她的死因弄明白的時候,內心卻又無比的憎恨楚風,說是憎恨楚風,其實是憎恨自己。如果不是自己讓楚風出去,或者她不會死,只是人是沒有“如果”。
南平亂了,她死了。
死在那個男人的懷裡,死在那個大火沖天的晚上,死在楚風的陰謀詭計裡,死在人心險惡的宮鬥當中。
白離伸手摸着古鬆上的那個熟悉的名字,心裡無比的傷感和無奈。
他怨恨楚風,是的,他很怨恨楚風,可是他的理智卻告訴自己,這不是楚風的錯。楚風根本不知道她和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