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俊回到房間,坐在躺椅上,閉目養神,腦子卻無法平靜下來。他知道今天晚上,他肯定是睡不着的。
很多往事一幕一幕的涌現過他的腦海,有開心的,有讓人心痛的,有歡笑,有眼淚,但是有更多的是壓抑。他突然間記得少年時代,他曾經遇到過一個道人,當時幾個年輕人年少無知,有的人問姻緣,有的人問前途。
而那個道人一一解說,最後在朋友的慫恿之下,陸俊追問了那個道人關於自己的前途,那個道人哈哈大笑,然後看着寫下四句似詩非詩的東西:“因你一夢千年醉,憐我癡心百般碎。塵緣水鏡終究空,只恨當日你不悔!”
“只恨當日你不悔!”這句詩怨念很大,非常的大,如今想起來,陸俊忍不住苦笑,是啊,當日自己確實沒有後悔過,如果現在問自己,只怕自己也不會後悔。也許,終究有一天,自己會後悔的,但是那是以後的事情了。
一陣清脆的雞鳴聲從外面傳來,陸俊慢慢回過神來,他恢復了往日的那種冷酷,又是掛着一張不變的撲克臉了。東方發白,快天亮了,自己竟然發了一夜的呆。理了理鬢髮,等一下去看看孩子們,不知道他們昨天晚上睡得怎麼樣了。
這個時候一個丫環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驚恐地說道:“侯爺,侯爺……不好了,不好了……”
一大清早有什麼不好的?陸俊十分的不高興,他瞥眼看過去冷冷地問道:“什麼不好了?本侯好得很。”
“不是……”丫環連忙說道,“是夫人她上吊自殺了。”
“什麼?”陸俊聽到這話,當下整個人都呆住了,爲什麼,爲什麼又是上吊自殺,以前影兒也是上吊自殺,如今她也是,難道……
陸俊如同風一般衝向了夫人的房間,房間裡丫環們都在哭,而她已經平躺在牀上了。陸俊走過去的時候,旁邊的大夫對着陸俊搖了搖頭說道:“丫環們發現夫人的時候,夫人已經氣絕多時了,老夫也無能爲力了。”
陸俊看着女人脖子上那道勒痕,一時間喉嚨哽咽得說不出話來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陸俊憤怒地看着旁邊的丫環責問道。
“夫人她是自殺的。昨天晚上,夫人早早就讓我們睡了,她自己一個人等侯爺,我們幾個丫環根本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事情,今天早上叫門,誰知道卻看到夫人直挺挺地掛在樑上。”
陸俊仔細地檢查了女人的脖頸,檢查了上吊的現場,最後確定女人確實是自殺的。因爲女人還留下了一封看似遺書的書信,書信裡只有簡單的幾句話:“妾知君忠心愛國,不忍累君因妾而惹惱公主,妾先去了,奈何橋邊等君來。”
“哇”地一聲,陸俊吐出了一口鮮血,整個人搖搖欲墜,若不是旁邊的丫環攙扶着,只怕真的要摔倒了。
“侯爺,侯爺……”
二十多個人按照昨日的約定,今日早早的就聚集到了大堂之上,左等右等,就是不見陸俊的到來,最後還是陸俊的副將出來,告訴衆人,陸俊似乎病了,今日的軍事議事,暫時由幾個謀士擔任,然後讓幾個謀士和心腹將軍,議事完後到後院。
病了?
聽到這話,李響忍不住想到,這個時候病了,這到底是真病還是假病?侯爺啊,這個時候,你還能夠病得了嗎?你若是借病不出,只怕……白白錯過的機會,還更惹朝廷誤會啊,你能夠安心?
不管如何,今天晚上必須要將該做的事情做完,否則後患無窮,只有斷了侯爺的退路,侯爺纔會更進一步的。
幾個謀士相互之間交換了一下眼色,許多事情不用說,大家也是心知肚明的。
議事之後,所有的事情交待清楚,王樂和幾個將軍早就佈置下去了,今天晚上就要做了。王樂低聲問李響說道:“東西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李響低聲說道,“現在就差侯爺的意思了。王兄,這次不能夠再讓侯爺猶豫不決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個時候我們如果走錯一步,那就是粉身碎骨,萬劫不復的。”
“我自然知道。”
酒,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
有些人喝了酒之後,倒牀就睡,有些人喝了酒之後,就又哭又鬧,有些人喝了酒之後,就會話特別多。而陸俊喝了酒之後,整個人只是默默的流淚。
無論什麼樣的人,喝酒都有一個理由,那就是爲了開心。
陸俊想要開心,可是他知道自己只怕開心不起了。他面前的酒瓶子,已經堆滿了桌子,雖然他走路的時候,手腳不停使喚,可是他的腦子卻很清楚,很清楚地記得自己喝了很多的酒,因爲自己想要藉着酒忘記一些事情。
就如同,當日自己藉着慶功宴的酒忘記那件事情一樣,可惜偏偏想要忘記的東西總是忘記不了。因爲空腹喝酒,酒在胃裡翻滾,他正人覺得胸悶,異常的悶,突然間,他哇哇地吐了起來。
“侯爺,你怎麼樣了?”王樂走了進來,他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小夫人的死,刺激到了侯爺,侯爺會憤怒,他知道,就像是當初他知道自己的小妾和兒子的事情,會憤怒是一樣的,只是別人不知道罷了。
“滾出去!”陸俊大聲地朝着嚷道,“本侯說過,要一個人靜一靜。”
“侯爺,男子漢大丈夫,何患無妻呢?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侍寢的婢女,值得侯爺這般留戀嗎?”王樂忍不住說道,“侯爺,你這個樣子,兄弟們看到了,會心痛的,不,不僅心痛,還會心寒!”
“信侯,信侯是什麼東西?一個連自己女人都沒有辦法保護的人,一個爲了爵位爲了所謂的忠義,卻不得不低頭去娶一個比自己小十幾歲,可以做自己女兒公主做妻子的廢物,什麼權傾南平,什麼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些都是假的……”
“王樂,你知道我有多麼難過嗎?你知道嗎?你知不知道……”
王樂愣愣地望着完全失態了的陸俊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了,他只能夠說道:“侯爺,你的苦楚,卑職自然知道,只是侯爺你再這樣下去,只怕會覆滅的,你要振作起來纔好。既然你現在已經明白了,朝廷對你是什麼樣的,你還去做忠臣嗎?亂世出梟雄,侯爺,你手中握有荊襄之地,爲什麼就要拘泥於愚忠呢?”
“你想做什麼?哈哈……你想教唆本侯造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