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線的事，比尹世榮想象中處理地更快。尹三甚至沒瞞着他，直接就在沙發上打了個電話。
“你們死了人，我知道。我的手下也有犧牲，但這些都無關緊要。你們不能把賣給我的東西又重新拿回去，這種生意，恐怕以後沒人會再和你們做。
呵呵呵，電話裡多說無益，看來你也有話想說。那就見面聊吧，今晚九點，老地方。”
原來大哥當初所說的神秘人，居然來自戰線。可既然潘多拉的配方是他們給的，爲什麼又想搶回去？難道說他們自己改良不了這玩意，所以纔對現在的二代或三代趨之若鶩。
最初的時候，他們也只是把三合會當成了一個試驗品了吧。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啊。
這樣的場合，老東西會帶我去麼？尹世榮突然想到了這點。他擡起頭，眼巴巴地看向尹三。
但尹三似乎覺得已經給了尹世榮足夠好處，這時卻直接把他撇在了一邊：“世榮你先回去吧，好好做事，不要讓我失望。”
此刻最失望的大概就是尹世榮了，他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深深低頭：“放心吧三叔，那我先走了。”
虎落平陽，尹世榮再恨卻也翻不出任何浪花。他倒退着離開大廳，臨走前的最後一眼看到庫倫還沒被允許站起來，心底不免又有些高興。
可這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尹世榮爲自己的墮落不齒，離開豪宅後才忍不住咬牙切齒並無奈苦笑。
一個貧民窟的管轄權，總算是好的開始吧。不過土狼應該沒那麼容易交權，說不通的話還是清理掉好了，留着這種原本踩在自己頭上的傢伙，確實也有損威嚴。
突然，尹世榮心頭一燥，一股莫名的危機感直涌上來。他愕然停住腳步，這還沒走出尹三住處外半里地，怎可能有人敢襲擊他？
不對，還是有人敢的，但這人怎麼能這麼快追來？
條件反射般地，尹世榮頭也不回地往前狂奔。依照他的經驗，感覺到危機了還去找危機從哪來，這根本就是把自個往深淵地推的最快捷徑。
事實上他也做對了，在他身後的巷子裡，一雙腿同時跟着他狂奔起來。
“真TM的。”尹世榮一邊跑着一邊回頭瞅了一眼，結果他看到的面孔卻根本不是記憶裡的那張，滿臉的迷彩又厚又弄，連五官都看不太清。
但無論這人是與不是他從照片和攝像頭裡見過的那個，濃郁到讓人寒毛直豎的殺氣卻半點也假不了。
也不管裡這裡還是人煙稠密的市中心了，尹世榮發着狠從懷裡掏出槍來，頓住腳步回頭就射。
然而迎面衝來的身影幾乎和他的擡手動作保持了同步，他讓尹星體會的感覺自己也體會了一次。槍響，可那張黑黃綠混在一起的可怖面孔已經潛到他的手腕之下。
再沒得到更多的反應時間，尹世榮還想折回的手腕直接被緊緊攥住，一記重拳砸入他胸腹當中。劇烈的疼痛和嘔吐感轟然爆開，但這卻並不是結束。
一拳、一拳，又一拳！同樣的拳頭接連打在同樣的地方，尹世榮就像只蝦米一樣深深弓起了背，所有的意識和思維剎那間陷入無底黑暗。
迷迷糊糊中，他感覺被人揹了起來，然後是長途的奔跑，拖拽，最後被毫無憐憫地甩下。
“你先出去，待會他就是你的。”
“好吧好吧，我這就走。唉，第一次看到他變成這副模樣，我還有點小心痛呢，哈哈。”
尹世榮聽到了這樣對話，男人的聲音他認不出來，但女人的聲音卻說不出的熟悉。是誰呢？讓我想想，想想。
嘩啦，一桶冰水打斷了尹世榮混亂的思緒。他所有的意識從迷茫中徹底清醒，睜開眼，眼前是一棟普通房舍的天花板，視線下移，便看到了一張無喜無悲卻冰冷異常的臉。
洗掉了油彩的臉看起來就不會有那麼古怪了，但尹世榮的心裡卻只剩冰涼。
“陳默？”
“你果然能認出我。”陳默扔掉塑料桶，湊到尹世榮的眼前，充滿殺意的目光與他直接對視。“那我們就不要繞彎子了，告訴我，尹星在哪。”
尹世榮在只有純粹殺意的目光下竟然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這與他的主觀意識無關，只是身體在殺意的刺激下產生的直接反射。
但這樣的殺意尹世榮平生未見，尹志高沒有，尹三也不會有，這是在戰場上摸爬滾打過死人堆的純粹戰士纔會擁有的眼神。
“呵呵。”尹世榮勉強扯出一絲笑容：“你想知道尹星在哪？那你應該對我更好一點纔是，萬一我忘了把她丟在哪裡了怎麼辦？你這麼厲害的傢伙，還怕我跑了不成。”
搖了搖頭，陳默拉遠視線：“我不想浪費時間，但你現在就在浪費我的時間。”
沒有再給尹世榮說話的機會，陳默暴起一拳砸在他臉上，接着在他胸腹部連補三四下。拳拳到肉，砰砰地悶響震得天花板上落下片片灰塵。
尹世榮的牙又落了幾顆，加上被尹星打掉的，他嘴裡一半的牙齦都只剩下了血窟窿。
內臟被重擊的疼痛更加讓人難捱，尹世榮劇烈地喘息着，才讓自己沒有昏迷過去。但就算他昏迷了，相信陳默也會第一時間把他潑醒，那隻會更加痛苦。
意識恍惚中，陳默的聲音彷彿從極高處傳來：“痛麼？你的隔膜大概已經裂開了，不過暫時沒什麼問題。內出血應該有一點，但暫時也死不掉。說出尹星在哪，我可以讓你去看醫生。”
“嘿嘿嘿嘿。”尹世榮發出尖利不似人聲的笑，哪怕笑聲讓他全身都在疼痛，卻也沒有減弱半分。“你會讓我看醫生麼？你不是要把我交給外面那個女人麼？
真不愧是尹星的師傅啊，怪不得能教導出那樣的她。我不可能告訴你她在哪，要麼殺了我，要麼放了我。如果我死了，她也會爲我陪葬，就是這樣。”
陳默對他的威脅無動於衷，只是嘆息道：“你的意志力超過了很多幫派人員，尹志高不如你。”
聽到尹志高的名字，尹世榮終於表現出了一絲詫異：“所以大哥也是死在你手上？真是厲害，我還以爲他是因爲飛機故障才完蛋的。你在做什麼？”
尹世榮發現陳默的行動在嘆息後變的古怪起來，他居然端來了一臉盤的水，然後還有紙巾。難道要給他洗臉麼？尹世榮心裡冒出很不好的預感，卻又不知這預感來自哪裡。他根本看不懂陳默要做什麼。
接着，陳默慢慢把尹世榮斜斜地放倒，現在他幾乎是躺着的姿勢，只能看見天花板的頂燈，和陳默冰冷如鐵的面孔。
他強笑道：“這個姿勢太舒服了，你想做什麼？讓我好好睡個午覺麼？”
陳默冷冷地看着他，又仔細確認了躺椅的牢固程度，終於開了句口：“希望你待會還能笑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