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平坦的單車道水泥公路,從省道一直延到平山村,公路兩邊,彩旗招展,在青山綠水映襯之下,顯得格外耀眼。省道與平山村公路的交匯口,搭着一座彩門,彩門以翠竹爲骨架,以松柏樹枝作牆體,現採的山花作裝飾。彩門頂上是一條橫幅,上寫:熱烈慶祝平山村公路通車!
縣上、鎮裡的主要領導都來了,縣電視臺的記者也來了,鄒書記親自主持通車儀式,村裡請來醒獅助興。平山村通公路,是平山村自盤古開天地以來,最驚天動地的大事,所以平山村所有外出打工的人員都回來了,全村基本齊員,比過都年還齊。
馬義的事蹟早就傳遍了十里八鄉,而且縣上和鎮上的大領導都來了,所以其他村的人都紛紛趕來看熱鬧。村口人滿爲患,連省道都差點被堵上,萬般無奈之下,已經升任縣警察局副局長的許嘉義不得不臨時客串交警,帶着平山村的幾個年輕人馬朋、馬奎他們,維持秩序,指揮交通。
路邊上,一溜十幾輛小車,一字排開,車頭上掛着大紅花,喜慶飛揚,它們將是今天第一批駛進平山村的車,它們之中除了縣領導和鎮領導的座駕,大部分是濱海來的。原來,爲了撐場面,圖熱鬧,馬義、路雲、米莉莉、小方、白雪、長孫絳英、白依依、穆罕默德、阿豹、鄒建、白玉林他們各自開回一輛車,這些車成爲這次通車儀式用車的主力軍。
這種場面,別說普通村民,就連縣上的領導都沒有見過。不同的是,其他人看到的是一輛輛叫不出名字的洋車,但是在鄒書記眼裡,他看到的則是一筆筆未來的豐厚的投資,是縣經濟發展的大好前景,猶其是在到場的嘉賓中,居然還有外國友人,作爲華夏三線之外的小縣城,能有外國友人大駕光臨,絕避是蓬蓽生輝,讓他不得不對馬義更加刮目相看。鄒書記心情非常激動,所以在講話中,他突然脫稿演講,口若懸河,激情揚溢,意外地贏得臺下一陣陣熱烈的掌聲。
鄒書記講完話,毆縣長宣佈通車儀式正式開始,一瞬間,彩炮齊鳴,鑼鼓喧天,十幾輛披紅掛綵的小車,在村民與醒獅簇擁之下,緩緩進村。
進村後,村裡大擺流水席,不僅招待縣、鎮領導和嘉賓,就連鄰村來看熱鬧的人都坐上席。
酒席過後,在馬義家裡,鄒書記、毆縣長、朱書記與馬義、路雲、長孫絳英、白雪、小方這些小財神爺進行一場促漆長談,在得到她們某些許諾之後,終於心滿意足地走了。望着他們遠去的背影,米莉莉撇嘴說道:
“哼,這個鄒書記,哪裡象一個當官的,活脫脫就是一個奸商嘛。”
“你認爲當官應該怎樣?難道就應該象古時候的縣太爺一樣,坐在高堂之上,等着老百姓來擊鼓鳴冤?你不懂別瞎比比!”小方斥道。
“就你懂!”米莉莉迅速反擊。
“鄒書記是一個有經濟頭腦的領導。”長孫絳英說道。
“如果他言行一致,真心實意至力於發展經濟,而不是搞噱頭撈政績,對於全縣的老百姓來說絕對是一件好事。”路雲說道。
“我們拭目以待吧。但是不管怎麼說,如果我們要想在這裡發展,我們必須與他搞好關係,有他的支持,我們將事半功倍,能夠迅速站穩腳跟。”白雪說道。大家紛紛點頭,今天是好的開始,必須好好珍惜纔對。
“說得有道理。明天,我們正式去拜訪他和毆縣長,一定要把我們之間的友誼鞏固好,而且我們還可以進一步瞭解一下這裡的經濟環境,或許我們可借勢成長,進行更多的投資。”長孫絳英開始爲平山村之行定調。
“英子,你不會真想擴大投資吧?”米莉莉說道。
“你都這麼大的人啦,還是大學生,別不會就這麼輕易被鄒書記忽悠到吧?”
“忽悠你的頭啊!不放過任何一個賺錢的機會,是我們生意人的宗旨。我們的基礎已經打好,爲什麼不繼續投資呢?你以爲打開一個市場是那麼容易麼?”
“可是,這裡是中西部地區,屬於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地區,各種軟硬條件根本不可能成熟!”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就這麼定了,我們準備準備,明天進縣城。”長孫絳英不想與米莉莉坐在家裡空談,所以果斷中止話題。這時,她看到門外有一個畏畏縮縮的身影,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老婦女,有些眼熟,但是長孫絳英不知道她是誰,看她閃閃縮縮的樣子,目光一直往馬義身上溜,而馬義這個傻~子渾然不覺。
“馬義,門外好象有人找你。”於是她提醒馬義,馬義往門外一看,原來是菊子的媽媽。作爲前準丈母孃,這時候出現,讓馬義頓時尷尬不已,理她不是,不理她也不是。長孫絳英看着馬義糾結的表情,感覺莫名其妙。
“馬義的前準丈母孃。”
米莉莉告訴長孫絳英,她對村裡的每一個人都客氣,唯獨對菊子的媽媽不感冒,所以語氣裡的忿念溢於言表。馬義更加爲難了,他了解米莉莉脾氣,知道她不喜歡菊子的媽媽,但是她上門來找自己,自己避而不見,萬一她真有重要的事情呢?而且他們是同村人,平日裡低頭不見,擡頭見,所以他不想把兩家關係搞得太僵。
這個時候,就必須路雲出面了。因爲她不僅是姐妹幫裡的大姐大,還是唯一已經獲得全平山村公認的馬家準兒媳婦,所以她對這事有極大的發言權。
“馬義,你去問問她有什麼事吧。”她對馬義說道。馬義離開客廳,走到門口,問菊子的媽媽:
“嬸,你找我有事?”
菊子媽媽沒有吭聲,而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馬義,馬義被看得莫名其妙,突然菊子媽媽“撲嗵”一聲跪在他面前,還想磕頭來着,幸好馬義眼明手快,及時拉住她。
“嬸,你這是幹嘛呀?”
菊子媽媽眼眶通紅,但是她是一個要強的女人,強忍着不流一滴淚,說道:“馬義,嬸當初有眼無珠,拆散了你和菊子,如果不是我,你們……”
馬義急忙回頭看一眼客廳裡的情況,客廳里路雲她們都在,她卻跟他提這事,不是添亂麼?他小聲說道:“嬸,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們不提這茬好嗎?”
菊子媽媽深深吸一口氣,說道:“好,咱們不提,不提。我今天來,主要是來感謝你的。”
“感謝我?”馬義開始還以爲是爲村裡修路的事,但是一想不可能呀,以菊子媽媽的性格,她不可爲了這事專門感謝自己。果然,菊子媽媽說道:“菊子的事,我們已經全知道了,她的骨灰,我和你叔已經領了回來……”
說到女兒,她終於傷心落淚了。這個要強的農村女強人,撒潑、強勢、勢利了大半輩子,今天卻在她曾經最不看的後生馬義面前,又是下跪又是流淚。老話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在當初,她橫看豎看,看不起馬義的時候,在她認爲自己女兒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的時候,她何曾想過馬義會有今天呢?
沒有人可以一眼看穿別人的未來,甚至沒有人可以真正把握自己的命運。所以,我們沒有必要把一個人看得太死,過早地否定他的人生,因爲鹹魚也有翻身的時候嘛。
“菊子一個人在外面,如果不是你幫她,她死了都不會有人管……嗚……嗚……”
菊子媽媽再也說不下去了,捂着嘴痛哭。聽到門外的動靜,路雲她們都出來了,她們都瞭解菊子的事,菊子能走到這一步,其實與這個勢利、虛榮的農村老太太有莫大的關係。所以她們只是圍觀,沒有半點要安慰她的意思。
老話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菊子媽媽可憐嗎?
——豪無疑問,可憐!
因爲人生有三大怕,其中一怕就是老年喪子,白髮人送黑髮人是人間慘劇。
——但是她可恨嗎?
當然可恨。因爲她嫌貧愛富,慫恿、支持菊子移情別戀,讓馬義差點客死異鄉,而菊子,也爲自己的背叛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路雲她們不想插手,但是馬義的媽媽卻不答應了,她心說,你這算什麼回事呀?當着我未來兒媳婦的面,說你的死鬼女兒,還要扯上我兒子,這不是誠心想拆臺嗎?
所以她急了。這個忍氣吞聲了半輩子的農村婦女,之前,因爲馬義與菊子的事,她沒少受菊子媽媽的窩囊氣,今天她終於敢昂首挺胸,出來幫兒子了,她指着菊子媽媽質問道:“你什麼意思呀?你說什麼呢?你誠心給我們家添堵是吧……”
路雲一看老太太貌似有點上火的意思,爲了避免事態進一步擴大,於是她拉住馬義媽媽,勸道:“嬸,別生氣,別生氣哈……”
馬義媽媽一看自己的未來兒媳婦出面拉架,她不好意思不給面子,頓時氣消了一大半,但是她仍然忿忿不平地說道:“這人真是的,跑到咱家來哭哭啼啼,東拉西扯的,怎麼回事?誠心不讓人過啊,有病吧她。”
路雲笑笑,說道:“嬸,其實吧,馬義和菊子的事,我都知道……”
“你知道了?”馬義媽媽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