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炎月殿,好比天空的顏色,灰沉沉的,比起往日更加清冷,元敬亭還未入殿,就見白露一臉焦急的迎過來。
“元御醫,公主殿下正在裡頭呢,從昨日起一直燒着,喝藥之後也不見好轉,不知是什麼原因。”
元敬亭頷首,入了內殿,容希月側坐在矮榻傷,臉上少了往日的囂張跋扈,擰着眉頭臉色蒼白,地上都是茶壺茶杯的碎片。
他眉頭皺了皺,朝外面跪着一地的婢女看過去,心中明白她又是在對這些人發火了。
“臣見過公主。”
元敬亭彎腰行禮,容希月好似這才從思緒中清醒過來,擡頭看着他,表情無奈又害怕。
“敬亭……”
元敬亭面無表情,只是照例過去給他診脈,整個過程中,容希月灼熱的視線都沒有離開過他俊美溫和的臉。
容希月緊張得渾身都是顫抖的,自從冷宮回來之後,夜裡開始發燒,半夜召見了御醫,喝藥之後也不見好轉。
天明時分到現在,更多時候是渾渾噩噩,反反覆覆口中唸唸有詞,卻聽不清楚她在說些什麼。
關於那個地方,容希月至今爲止心有餘悸,沒想到世上真的有鬼,她親眼看見了,那真的是鬼啊。
不知道秦桑雪那個賤人死了沒有,但她好不容易逃過來,昨晚到現在,根本不敢跟任何人提起。
白露跟那個侍衛也被嚇得不輕,容希月大概是虧心事做多了,做噩夢的時候總是不斷出現那些可怕的場面。
“開些藥服用,歇息一下就好了,暫時不會有什麼大礙。”
元敬亭正要起身,容希月一把抓住他衣袖,擡起頭來露出十分可憐的表情。
“敬亭,不要走了,本公主好害怕。”
元敬亭不着痕跡避開她的手,眉頭皺了皺,“公主,這裡是炎月殿,讓人看見了可不好。”
容希月心中又驚又怕,眼中一下子又充滿了慌亂,元敬亭也被她的舉動弄得有些不明所以。
“公主殿下這是被人嚇到了嗎?”
她看着元敬亭,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咬着脣似乎難以啓齒。
“公主殿下若是不想說,那便算了。”
“等等。”容希月用力將人拉住,“你不要走,我說,我都告訴你。”
元敬亭想到的是昨晚她去找秦桑雪算賬,莫不是這個過程中出現了什麼意外,纔會變成現在這樣。
“敬亭,冷宮裡頭有鬼,是真的有鬼,本公主看見了,昨天晚上我們去找秦妃,可是……沒有人,沒有看見人,但是有鬼魂在那裡,好恐怖,好恐怖。”
容希月一回憶起來,渾身都開始顫抖,昨晚的經歷對她來說太可怕了,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她後悔沒有聽他的話執意要去找秦桑雪,不然就不會遇到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
“有鬼?你是不是看錯了,世上怎麼會有鬼呢?無稽之談。”
“不是的,敬亭你相信我,是真的看見鬼了,我沒有騙你。”
容希月口不擇言的解釋着,一臉蒼白。
“好了,就算是真的,你既然沒有做虧心事,又何必擔心呢?再說是你執意要去找麻煩,如今可好了?”
她本以爲元敬亭會安慰自己,可沒想到最後換來一個這樣的結果,愣愣看着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敬亭,連你也要這樣說嗎?”
“既然是受到了驚嚇引起的發燒,那麼還是開一些安神定驚的藥好了,休息幾日,不要想太多自然會恢復。”
他不待見容希月,卻偏偏她只要有一點身體不適就會去太醫院傳喚自己,又不得不來。
今日也是一樣,但卻沒想到是這麼個荒唐的理由,思前想後,很快就明白了容希月口中所說的鬼是什麼東西。
蘇昕武功高強,想要弄出些動靜來嚇唬他們,輕而易舉,何況冷宮本就是個充滿了謠言的地方。
他們偏偏還要晚上過去,不被嚇死纔怪。
元敬亭覺得容希月是活該,去招惹秦桑雪,蘇昕纔不會放過她。
“不是的敬亭,那個地方真的好恐怕,我現在很害怕,你能不能先在這裡陪陪我呢。”
“公主,男女授受不親,這樣做是會惹人非議的,公主還是好好歇着吧,有什麼事情,讓人來傳喚就好,若是擔心睡不着,可以讓婢女跟太監在旁邊守着不就好了。”
容希月卻不肯,搖着頭拒絕,“本公主就是要你陪,敬亭你不要走好不好,我錯了,我不該去找她麻煩的。”
元敬亭推開幾步,拱手彎腰,“公主息怒,下官還有許多重要的事情,恐怕就不能繼續留在這裡了,下官告退。”
“不行!”
容希月剛剛喊完,就從矮榻上掉了下去,一直手還緊緊抓着他的衣袖,眼神中充滿了渴求。
他無奈的轉過身來,看着她狼狽坐在地上,眼神複雜,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句話用來形容她是再適合不過。
容希月從來都不管別人怎麼看,她只管着自己。
“敬亭,你怎麼能不管我呢,你不要走。”
“公主,下官真的有要事在身,你不要胡鬧了好嗎?”他無奈皺起眉頭,掩住眼底情緒。
容希月此刻的腦中都是混亂的,只希望不要有什麼意外出現。
“敬亭,我知道錯了,我真的不會去找秦妃了,你不要不管我好嗎?”
對於容希月來說,認錯是稀奇了,這麼多年來,一直被捧在手心寵着,從來都不會覺得自己的做法會給別人帶來災難。
元敬亭沒有出聲,只是伸出手去拽她,容希月就是不肯鬆開,咬着牙打定主意要賴上他。
“你就真的這麼狠心嗎?”
她雙眼一紅,眼皮都不眨,眼淚就直直掉下來,一掃先前戾氣,眉間含怨,梗咽道:“我也不想這樣的,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敬亭,我答應你,以後真的不去找秦妃了,你今日留在這裡陪我行嗎?”
“公主殿下,臣留在這裡又能做什麼呢?公主只是受到了驚訝,心緒不穩,這個時候,應該多休息。”
元敬亭頓住,對上她帶着霧氣的眼睛:“過了今日就好了,公主若是再任性,皇上一定會擔心的。”
容希月見怎麼也留不住他,當下便沒了想法。
蒼白着一張臉坐在矮榻上,撇過頭,也不去看他,心中一時感到十分悲涼,無論自己怎麼卑微,他始終不肯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