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看見了。”
老侯爵無奈的嘆息着,話語平和沒有絲毫責怪的意思,克利斯無言以以,侯爵再次重重的嘆氣。“剛開始時她只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現在卻連自己的父母也認不出了。”侯爵的話尾有些顫抖。克利斯悲傷的看着變得憔悴的老侯爵,心愛的女兒面對着自己時竟然認不得自己,對於一個深愛着女兒的父親來說這是多麼大的打擊。克利斯感到自己的心在抽痛,他還是傷害了……他最不想傷害的家庭。曾經這裡充滿那麼多數不盡的溫暖,美好的令他羨慕極了,如今……克利斯突然感到無法呼吸,胸口悶得幾乎使他窒息。
“克利斯,我想問你,你究竟對她說了什麼?”侯爵看着他,突然認真的問他。
克利斯的身體抽搐了一下,不自然的扭過頭,難過得避開老侯爵真誠詢問的目光,他害怕看到侯爵深鎖的眉宇,那樣的話,他又怎麼對侯爵說得出口,莎莎曼沒有將那些話告訴她的父親。她寧願把自己逼瘋也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又怎麼將那些話告訴此刻爲女兒的病飽受打擊的慈愛的父親,他深深的敬愛着老侯爵,如父親般敬愛的侯爵,他又怎麼將那些話告訴侯爵,又怎麼將他那些所做過的**的,荒誕的事告訴他敬愛的如父親般的侯爵大人,他感到自己的眼眶溼潤了,他終究還是傷害了這個溫馨的家庭。
“不……”侯爵收回了詢問的目光,喃喃的開口,“你還是別告訴我了。”
克利斯驚訝的擡頭重新望着移開視線的侯爵,如果侯爵繼續追頭,他一定會說的,將事情的原原本本全都說出來,包括自己所有**的行爲。克利斯感到胸中悶得好難受,如果侯爵再問一遍,哪怕只是說出類似的話語,他也會將全部的事實告訴他,不管侯爵將會怎麼看他,鄙視,唾棄,哪怕是衝上前狠狠的打他一拳,他也會無聲的接受,他想說出來,說出他全部**的行爲,只要能消除心中的愧疚感,讓他做什麼都願意,即使是讓他身敗名裂,再也無法在社交界立足,即使是讓他因此失去眼前這位一直如慈父般對他的長者,即使是讓侯爵從此以後再也看不起他,只要能消除自己心中的負罪感,只要老侯爵想知道,他一定會全盤托出,然而,侯爵卻沒有再追問下去。
“已經有人爲此付出代價,不需要再讓你再愛到傷害。”老侯爵的眼中含滿了淚花。
——我並不如您想的如此清潔啊,克利斯難過的幾欲將這句話說出口,他並不如侯爵所想像那般崇高啊,爲什麼不追問呢?讓他墜入絕望的深淵不是更好?!這樣侯爵心中的痛苦不就可以減輕了嗎?爲什麼不怪罪他呢?是他使他的女兒受到了傷害不是嗎?!爲什麼還要再爲他開脫呢?!——我並不如您想像的那麼無瑕啊……
“英格索曾說過……你的養父英格索曾說過莎莎曼與你並不適合。”
侯爵的這番話使克利斯吃驚的擡頭望着他,他的養父說過這樣的話?英格索會說出這樣的話?!克利斯極其震驚的望着老侯爵。
“你還記不記得我問過你英格索對你與莎莎曼交往有什麼看法。”
克利斯不自覺的點點頭,他還記得當時自己因從未向英格索提起過此事,回答的是“還未向養父稟報這件事。”侯爵沒有等待他的回答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他一直反對你與莎莎曼交往,在把莎莎曼介紹給你認識之前,我曾就你們倆的事詢問過英格索的建議,他當時的回答就是‘你們倆不適合’對於任何政見都採用隨合態度的英格索很強烈反對你們倆在一起,這令我很驚訝。當時我並沒有採納他的意見,一則是因爲莎莎曼太過於喜歡你,另一方面我個人看來你們倆十分般配。”老侯爵回憶起與自己政見相同的好友往日的對話。“我擅自將莎莎曼介紹給你,這其中有賭氣的成份,也免不了我個人的私心。雖然英格索的話語間隱約透露你早有意中人,但我認爲你至今仍未成家說明事情仍有轉機,我想用事實向他證明他的看法總有錯誤的時候……所以那時我曾問你英格索對於你與莎莎曼交往的看法。”老侯爵將悲傷的目光轉向克利斯,“我很害怕他知道後會反對,坦白說當你告訴我還未告知他時,我心裡鬆了口氣,……唉,天意,這是天意。”侯爵的眼中再一次泛起淚光,他傷心的轉過頭去,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早知會這樣當初就應該聽從英格索的勸告,作孽,這是我作的孽……”侯爵哽咽着停頓了話語。
克利斯只有悲痛的望着眼前一下子變得蒼老的中年人,他不敢相信,英格索……他的養父……竟然……說過這些話……爲他說過這些話……他的及子因爲突然而來的打擊陷入一片黑暗他的養父……英格索……竟然一直在關注着他,而他竟然……從未發現過……是真的麼?……爲何……爲何從未注意到……他懷疑自己是在做夢,就像是兒時與英格索第一次碰面的情景一樣,不真實的,奇怪的,讓他無法相信這是現實,而反反只是一場夢,也許他就是在做夢,他的生活就只是一場夢,他的身體一定是在哪裡安睡。現在出現的他只是一個虛無的幻影,他朦了。他認爲一直如陌生人一般漠不關心他的養父竟然替他說過如此的話,他無法相信,不,他該感激英格索,如果不是他,他可能會在野地裡就這樣結束一生,他給了他全新的生活,又早已爲他在此時進退兩難的境地鋪墊好了完美無缺的退路,他順利的得到男爵的頭銜,又順利的進升爲侯爵,不也是因爲有英格索這個養父嗎?他該好好的感激他的……不,他並不想要什麼完美無缺的退路,無法成爲貴族又怎麼樣?他根本不想要現在的這些東西,如果當初英格索沒有教養他該有多好?!那也不會使得有那麼多的人因他而受到傷害,因他而往生,他根本不想要什麼退路,他想要的只有一樣——那就是——永恆的死亡。他寧願現在被老侯爵揭穿他平日**不羈的行爲,他寧願被所有人恥笑,永遠無法在這世上立足,他根本不需要什麼退路,他所做的一切**的行爲就是爲了要沒有退路,就是要有人來揭穿他,爲什麼還要那些退路?他只想要快點結束,卻爲什麼沒有人任何人使他快點去死呢?爲什麼……
“克利斯,對不起,把你也牽連進來,……我很抱歉……克利斯……”
侯爵流着淚,語音微微顫抖着。
“你就像我的兒子一樣,克利斯……原本我以爲你會成爲我的女婿……很抱歉,克利斯……謝謝你,還能在這種時候來探望莎莎曼……謝謝你,克利斯……請你不要再來了……很抱歉,克利斯……忘記莎莎曼,也忘記我對你說過的話吧……這都是我這愚昧的老人作下的孽,都忘記吧。克利斯……對不起,克利斯……”
面對着深深自責的侯爵,克利斯說不出任何的話語,原本他想說些安慰的話來寬慰的話,但他卻什麼也說不出,像是忘記了自己還會說話,爲什麼會這樣?!明明就是他的錯,爲什麼侯爵卻在指責他自己?!哪裡出錯了?!這是他的錯啊!!如果侯爵要他娶這樣的莎莎曼他也不會拒絕。哪怕是莎莎曼永遠不會好起來他也會願意娶她的,這明明就是他的責任,爲什麼侯爵卻在自責?!爲什麼不逼上他娶莎莎曼呢?!爲什麼要自責?!逼瘋莎莎曼的明明是他啊!爲什麼不逼他負責呢!?爲什麼不逼他娶莎莎曼呢?!錯的是他啊!不是侯爵啊!不是任何人啊!錯的是他啊!克利斯在心中絕望的大叫。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要向他道歉……錯的全是他啊……爲什麼要向他道歉?!……爲什麼!……爲什麼……
那一晚克利斯又開始瘋狂的聽着葬歌,他感到冷,寒冷極了,發冷的不是身體,而是心,這種陰冷一直由心從滲透出骨髓,迷彌他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根毛髮,他拼命的抱着自己打着冷戰,他的思維又開始混亂,即使是葬歌也無法使他平靜,他無法抑制的想到死亡,想到解脫,他強烈的想殺了自己,殺了自己……他感到無法剋制的寒冷,不是對於死的害怕,而是對於生的恐懼,就在他就要崩潰的一剎那,一隻手重重的打在他的後頸上,使他昏了過去,他的思緒迷茫的連英格索走進他的房間都沒有發現。
英格索嘆息着看着昏倒在地上的克利斯。關掉音樂,抱起克利斯,把他抱到牀上,動手抹消剛纔他強烈的想要殺死自己的意念。
克利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着的,待他第二天醒來時前的迷茫一掃而光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想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