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透亮,有鳥鳴傳入克利斯的耳中,鳥?克利斯半混沌半清醒的腦袋思考着怎麼會有鳥,是了,庭園中會養一兩隻鳥沒什麼稀奇,但英格索養鳥了嗎?他記得好像有又好像沒有,他從來就不知道這樣的事情,想着想着克利斯的腦子突然清醒了,他猛的睜開眼睛,“嗖”的迅速坐起,第一件事情就是掀開被子看自己的衣服還在不在,他還真有點害怕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扒光了,昨晚躺到牀上後的事,他一點也不刻不容緩了,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還穿着,他鬆了一口氣,但他卻奇怪的發現牀邊的地上扔着一位男士的衣服,不應該是他的,誰的?!克利斯只感到腦袋陣陣發痛,頭服頓頓的,像是生鏽的機器無法運轉。這時他感到有誰扯了一下他的被子,併發出尚未睡醒的嗚咽,克利斯奇怪的轉頭,發現自己的牀上還躺着一位脫光了的裸男——是弗朗斯基,克利斯知道他有**的習慣,弗朗斯基用力將被子扯到自己身上翻了個身,繼續熟睡。這時的克利斯只覺得火氣上升,他一把扯過自己的被子,擡腳就把弗朗斯基踹下牀。“沒用的男人。”他低聲詛咒着爬下牀。腦袋又因爲剛纔的動作發出陣陣疼痛。克利斯懊惱的抱住自己的腦袋,一邊暗暗發誓再也不喝那麼多酒了,一邊揉着腦袋往屋外走,尋思着讓僕人找些什麼解酒的東西給他。
被踹下牀的弗朗斯基睜着朦朧的眼睛,,趴在牀邊看着克利斯走出房門,又爬回牀上,將被子全都裹在自己身上又繼續睡。
昨晚的朦朧中克利斯只感到一個很溫暖的懷抱,將他整個人摟在懷中,無夢的夜,他睡得相當舒服,他以爲那只是自己在做夢,沒想到竟然是弗朗斯基,克利斯笑,接下僕人遞上來的解酒藥,扔到嘴裡,和水服下。
自那天晚上弗朗斯基夜宿他的房間回去,之後克利斯就再也沒見過他,克利斯不喜歡去聽歌劇,確切的說他是不想與莎莎曼一起去聽歌劇,他想避着莎莎曼,如同以前避開那些他已經上手的女人們那樣,他想避開她一段時間等她對他的感情冷卻,雖然他完全可以像對其他女人一般對待莎莎曼,但他並不想使老侯爵傷心,雖然想避開,但他還是接受了莎莎曼的邀請去了里奧斯侯爵的府上,他知道自己不該接受,但莎莎曼很聰明的藉由她父親名義來邀請他。“我爸爸說很希望你能到家裡去玩呢。”克利斯知道該拒絕的,但他還是去了,聽到老侯爵的名號他真的不知該怎麼拒絕,無論哪個權勢再亮的貴族,他都不會在意得罪,唯獨這位如慈父的老侯爵,對於上次把侯爵精心安排的約會弄砸,他覺得很過意不支,另外,他也是真的想去看看那個充滿家庭是什麼樣的,抱着這小小的私心,他便答應了莎莎曼的邀請,他去了。在去時的馬車上,他曾經想過莎莎曼的家會是什麼樣子,他去過很多貴族的家中,但他寮再無法將那些奢華的房子與佈置聯想到溫馨上去,那位不受貴族歡迎的貴婦人的家是他所見過的最溫馨的豪宅。但那裡依然缺少了一樣最重要的東西,那就是家庭成員,那位貴婦是寡婦,她也沒有孩子,所以即使家中的佈置再討巧也讓他感覺冷冰冰的。站在那所房子裡他似乎能感受到每當夜色降臨,主人心中那滿溢的空虛與孤寂,也許那是因爲這樣,那位貴婦人才將精力化在對家的佈置上,但那樣只會更添寂寞呀。望着如此精細的房間,只會更容易讓人發覺自己是多麼渴望有個肩膀能與自己一起分享這份感動。克利斯覺得冷,每到一處即使房間的壁爐中燃燒着紅旺的爐火,他也感覺到冷,冷得不是身體而是心,渴望能陪伴的孤寂的心,渴望能有交流,能有所安慰的寂寞的心,帶着那副張狂的面具真的很累,他渴望至少能有人供他暫時停留,暫時的蹄息。去侯爵家那天是個陽光燦爛的午後,從外面看起來侯爵與英格索的府上沒有什麼差別,同樣的宏偉,不同的是前院也種了許多植物,白色的小花一朵朵在日光下盛放,使人的眼前感到清爽,早有侍衛在大門前等待他的到來,步入府底到處都感覺得和樂融融的氣氛,僕人們的臉上都帶着笑,侯爵雖有正裝,身上卻充滿家的氣息,侯爵夫人溫柔慈祥,莎莎曼穿着一件淡紫羅蘭色的長裙,陽光充滿了室內每一個角落,連家中的零小擺設都讓他感覺充滿了溫馨的活力,這便是家的溫暖吧,與英格索的房子不同,那裡總是讓他感到陰沉而死悶。如果……他也能成爲這個家的一份子……那是多麼幸福的事情。克利斯突然發覺自己不該來,體驗到了這個家的溫暖又如何呢?他永遠都不可能成爲這裡的一份子,他也不可能娶莎莎曼,看到這些他更加堅定自己不能破壞這個美好的家庭。克利斯突然不明白了,他降生在這個世界上究竟是爲了什麼呢?沒有家,沒有朋友,沒有愛人,什麼也沒有,他究竟是爲了什麼而出生的呢!又究竟是爲了什麼而活着的呢?他不明白,家——也許他會擁有,但他卻覺得自己無法愛上任何人,所有與他有過關係的人,對他而言都只不過是個遊戲,連他的人生也只不過是個遊戲,莫名的遊戲,克利斯婉言謝絕了與侯爵及夫人、莎莎曼共進晚餐的邀請,他不能再呆下去,他感到眼淚刺痛,好幾次淚水都要奪眶而出,從一走進這個家中,那份家的溫暖深深進入他的心中,把他忘卻的眼淚,慢慢的逼到了眼眶中,爲什麼要這樣活着?爲什麼要這樣生存着?如果他死了有誰會爲他悲傷?沒有,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愛人,誰也不會爲他傷心。在回程的馬車上,他想着下午的一點一滴,侯爵夫人溫和的笑容,侯爵爽朗的話語,午後的庭院中與他一起讀書的莎莎曼,多麼神聖的家庭圖景,卻是離他那麼遙遠。望着車窗外的夕陽,他突然發覺有東西滴到自己的手上,他竟然哭了,他吃驚的看着自己滿手的水,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哭了,淚水像雨水一般不停的滴下,他摸摸自己的臉頰,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掌中的淚水,他竟然哭了,沒有悲傷,沒有痛,心中溢滿的是一種說不清的感受,他以爲人只有在傷心的時候纔會哭,那些女士都是在被他甩了之後才流下眼淚,那不是傷心嗎?可他爲什麼……當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再次弄響留聲機,他從傍晚一直聽到深夜,他每次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臉頰,臉頰是乾的,沒有眼淚,眼睛也乾涸的陣陣刺痛,他不會哭,根本就不會哭,母親曾跟他說過,別的孩子出生時都是如何哭着,然而他卻睜着眼睛望着這個世界,從出生以來就沒有哭過,母親死時也沒有哭過,無論是因爲髮色被別的孩子欺侮,還是餓得只能啃食屍體,或是再痛苦、寂寞,他都沒有哭過,他根本不知道哭是怎麼一回事,他只見過別人哭泣,因欺侮他被他打還的小孩子,餓得“哇哇”亂叫的孩子,從女士們的眼眸中流下的眼淚,他只見過別人哭……他弄不懂自己的眼淚,那是眼淚嗎?還是排出體外的水?
那天開始他就極力避開莎莎曼,雖然不停地參加舞會卻刻意的儘量與他人在一起,這樣即使遇見莎莎曼想與他說話也未必找得到空檔,他不願意傷害那個溫暖的家庭,也不願傷害莎莎曼,他只祈求着莎莎曼對他熱情能儘快淡去。——很久未見弗朗斯基,自從他與莉迪亞交往以來便不大參加舞會了,以往與克利斯一起出席舞會,如今只單落克利斯一人,克利斯從不去打聽他的消息,與以往一樣,弗朗斯基開始時總會很熱情,不久之後就會冷卻,弗朗斯基的女伴也換過不少,最後都會分開,克利斯早就習慣了,都差不多,克利斯一直這樣認爲,他根本不用去打聽他的消息,所有的消息都會在宴會中四處傳播,那些迷戀弗朗斯基的女孩總會念叨他的名字,一會聽說他與誰交往,一會又與誰約會,不久前聽說弗朗斯基與莉迪亞交往,這陣子又傳開他們倆已經準備結婚,就像現在名媛們都在抱怨弗朗斯基沒有來參加這次舞會。
“弗朗斯基伯爵怎麼沒有來參加舞會呢,只有克利斯伯爵來了。”
“聽說弗朗斯基伯爵正與某位小姐熱戀……”
“聽說他們已經訂婚了!”
“是呀,是呀,聽閱連結婚的日子也已經訂下了。”
“……”
“真的嗎?多可惜啊,以後就只剩下克利斯伯爵一人了。”(原意爲社交界最受歡迎的只剩下克利斯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