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朧朧中,他像是聽到了葬歌,委婉而清幽的旋律,斷斷續續在他身週迴響着,這首曲子終於爲他響起了嗎?終於輪到他的葬禮,他再也沒興趣想,當人們發現他與英格索的屍體時會怎麼想,人都死了,還管那些做什麼,朦朧中他看見英格索的身影從他面前走過,走進了一副美麗的四季如春的畫面中,他想跟着他走,一扇大門卻擋在他的面前,將他彈進一團類色的迷霧中,他的意識飄離着,他感到如掉進冰?一般的寒冷,……冷……他喃喃自語着……冷……但很快他又感到無限的溫暖,像是又回到母親的肚子裡般溫暖,安全,像是處在媽媽的懷抱中……母親……他又想起他的母親,他看到周圍灰色的迷霧中顯現一點亮光,亮光漸漸擴大,掃除了迷霧,他的眼前出現一副褪色的畫面,淡褐色的,褐色的樹林,枯黃的草地,暢行的風?彷彿帶着褐色,有着金褐色頭髮的貴婦,失神的站在草原上,迷茫的眼睛隨着風行去的方向,……媽媽……克利斯慢慢的走向婦人,他的身軀在他走向她的那刻慢慢的變小,變回他孩子時的模樣,……媽媽……他望着不知望向何方的母親,……媽媽……媽媽……他害怕看到這樣的母親,好像她隨時都會遠離自己,大風將枯黃的草枝吹的“嗖嗖”作響,母親捧起他的臉頰凝視着他……我的頭髮是褐色的……爲什麼你的髮色是黑色的……是像他嗎……但爲什麼你出生時的髮色是銀的……黑色……母親的視線略過他稚嫩的臉龐,望向他的黑髮……爲什麼是黑的?……就像是染上去一樣……罪惡的顏色……惡魔的顏色……母親的眼睛中流露出濃濃的痛苦……他害怕看到這樣的母親……惡魔的孩子……惡魔的孩子……村中的孩子們總是鄙視着他的髮色……如果你不是惡魔的小孩爲什麼你的頭髮是銀色的?……那時候,他頭髮的顏色常因情緒而改變,……我不是惡魔的小孩……說謊!我媽媽說你的頭髮是罪人的顏色……惡魔的孩子……惡魔的孩子……你的母親是惡魔的情人……住口!……住口!……黑色的頭髮,再一次在孩子們的詛咒聲中變成銀色……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害怕的叫聲肆虐在他的耳際,等他回過神來時,他的面前只殘留着那些孩子的屍體,鮮紅的血液從他的指尖滴落,他發現自己的臉上濺滿他們的血液……他做了什麼?……眼前的情景又變回颳着狂風的草原,他看到母親的身體倒顧草地上……媽媽……媽媽……他跪在母親的身邊着急地叫着他母親……頭又開始疼痛,劇烈的疼痛壓迫着他的腦袋,他的眼前浮現起許多的畫面,神殿,白色,黑色的祠堂,水……那一刻他黑色的頭髮變成銀色,他痛苦的嘶叫着,短髮一瞬間在風中變長,披在肩上,額間隱隱若現一點血紅,浮現在腦海中的畫面在他眼前漸漸清晰,黑色的鐮刀,飛濺的鮮紅血液,他感到身體中慢慢升起的強大力量,這時候有一隻手及時的覆蓋在他的頭頂,以他的力量及時的阻止了他的覺醒,……克利斯……我的孩子……母親臨終前的話語又回到了他的意識中,……記住,克利斯……你的名字叫克利斯……你是人類的孩子……夏美爾……他聽到有人這麼呼喚他……夏美爾……模糊的呼吸,夏美爾?不,不對,他的名字叫克利斯,……你是人類的孩子……母親的話再一次迴盪在他的耳邊,……克利斯……母親一直這麼叫着他,沒錯!他的名字叫克利斯,他是人類的孩子,他不是夏美爾,他是人類的孩子……是人類的孩子……他的髮色又慢慢的變回了黑色,變回了原來的短髮,他叫克利斯,他是人類的孩子,他不叫夏美爾,不是那位遠古的神明,他吸是克利斯,不是那位被封印的神明……放在他頭上的手慢慢的收了回去,克利斯慢慢地擡起頭,看着身旁不知何時來到的黑衣的王者,黑髮,黑夜,風吹起他的黑髮與黑衣,他看着他微笑,王者,地獄之王,他怔怔的望着這位黑衣的王者,他的脣喃喃吐出兩個字,“……魔王……”……當他站在墓地中凝望着母親的墓碑,魔王又再一次來到他的身邊,用手輕柔地摸着他的腦袋,輕柔的對他說……還未可以……還沒到覺醒的時候……時候還沒有到……魔王輕柔地撫摸,再一次打消他浮現眼前的畫面,……會有人來接你的……我把你的記憶封印了……等到你真正醒來的時候吧……,……忘記這些事情,過你應有的生活吧……一定會有人來迎接你的。克利斯……母親也一直這麼對他說,他以爲會來接他的是他的生父,但出現的是英格索,他就那麼一直等待着,啃食着屍體等待着,他一直堅信魔王所告訴他的……會有人來接你的……魔王沒有說會來接他的人是誰,英格索的出現似乎那麼理所當然,於是他便跟着英格索走了,他不知道等待着他的將是什麼,但他想信魔王所說的話,他望着母親的墓冢,隨着不斷浮現的破碎的記憶,他的身體也長大了,在被英格索接走幾年之後,他又回到過這裡,遠遠的凝望着母親的墓碑,被封鎖的記憶又隨着這樣的凝視,解開了一些,他怔怔的收回視線望着自己的身邊,記憶中好像有人站在他的身邊,對他說着什麼,但那個人的模樣他卻再也想不起來……
模模糊糊的他又感到自己的意識被拉回了自己的身體,有誰又在輕柔的撫摸着他的頭,是誰?那感覺相當的溫暖,像是父親的感覺,是英格索嗎?但英格索不是被他殺死了嗎?……是英格索吧,他還活着,那英格索也不可能死吧,那一點毒藥怎麼可能毒死他呢,他的養父大人一直是那麼的厲害,那一點點連他都沒有毒死的毒藥又怎麼可能弄死他那無所不能的養父大人呢……他想着漸漸痛苦的身體變得平靜,……也許醒來後會發現一切全都是夢吧,英格索一定會出現在他的牀邊,他覺得自己彷彿已經看到了那樣的情景……
弗朗斯基一直守護在克利斯的牀邊,自從那天收到英格索那封奇怪的信之後,他一直心神不寧,當他匆忙趕到侯爵府時,這裡竟然安靜極了,連一個傭人都看不見,當他找遍了這幢房子上上下下,打開英格索房間的大門時,他只看見倒在地上的倆個人,暗紅色的窗簾被扯斷,繞纏在他們身上,克利斯身上什麼也沒有穿,英格索的身體冰?早已斷氣多時,他們手拉着手,像是殉情,當他抱起克利斯時發現他的鼻吸間還有一絲微弱的氣息,他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立即喚來跟隨他而來的僕人叫來醫生,克利斯能活下來已經處是奇蹟,即使如此他也高燒不退的在牀上整整躺了一個月,守在克利斯牀邊的這些時候,他一直在思考,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英格索派人送給他的信上要那麼寫,還有爲什麼當他趕到的時候,他們爲什麼那樣躺在地上,而克利斯身上什麼也沒有穿,但漸漸的他已經有了結論,他大概可以猜想的到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對外宣稱他們遇到了強盜,英格索侯爵因此身亡,而克利斯伯爵因此重傷臥病在牀,按照英格索的遺囑他的侯爵之位應有他的養子克利斯伯爵繼承,這樣克利斯在昏迷之中繼承了英格索全部的財產,成爲侯爵,弗朗斯基不知道自己這個謊言偏得完不完美,但至少人們都已傳說英格索與克利斯遇到的不是強盜而是暗殺,或者說是僞裝成強盜的暗殺。人們自然而然的聯想到政治上的暗殺,一時間貴族們人人自?危,慌亂不堪。克利斯醒來時是在距那天一個月之後的事,但他仍在牀上躺了二個月才完全恢復,當他醒來後得知英格索已經不在人世的時候,他顯得很吃驚,注意到他的表情,弗朗斯基開始懷疑自己的推測,難道他們真的是殉情?!但克利斯再也沒有過多表示,他也沒有再問,反正克利斯是活下來了就好,這數月中,莉迪亞已徹底被他忘在腦後,雖然家中的僕人多次帶來莉迪亞的信,都被他置之不理,他總藉口喪事在克利斯昏迷與休養期間寸步不離的守在他的身邊,他的確有些懷疑克利斯在自殺未遂,但想想克利斯一直以來的個性又覺得不像,坦白說英格索死了,他有些慶幸,也許他們是殉情,也許克利斯是想要自殺的,也許是克利斯毒死了英格索,但至少克利斯活了下來,事情的真相也變得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