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夫人的茶會:
原本克利斯不想去的,貴族們都很喜歡這位巴特夫人,她的茶會在社交界相當有名氣,那時有一回流行的話語就是“在巴特夫人的茶會上見。”巴特夫人舉辦的沙龍茶會很有特點,每次茶會總有一個主題,要求參加的淑女紳士以此主題爲綱吟詩或是敘述故事,以接龍的形式使每位賓客發表自己的建議,娛樂性相當強,也是讓滿腹經綸的貴族們賣弄文采的好時刻。不僅如此,巴特夫人的茶會之所以如此受歡迎,還傳說因她與某位國王陛下欣賞的貴族有特別的交往,當然這只是謠傳,更重要的是她的茶會讓貴族們的文采有炫耀的機會,但也因此謠傳使許多貴族不敢得罪她,克利斯卻從來怕這些,在他看來巴特夫人的茶會還不如那們寡婦夫人的茶會更值得參加,起碼那位寡婦夫人的茶會可以看出主人是真的用了心思。而巴特夫人在克利斯眼中不過是投巧罷了。巴特夫人的茶會他曾去過一次,他只覺得耳朵中充滿的是人事欲的論調,他記得那次主題是“愛情”,滿屋子人發表的論點全像是在放屁,男人所說的全是“慾望”,女人所接口的全是“理智”,他們所謂的“愛情”,還不如市井平民的“愛情”觀實在,起碼他們還知道愛情就是因倆人相互喜歡步入禮堂,克利斯只覺得那是他這輩子參加的最無聊的茶會,從那以後,他就再也沒有參加過這位什麼巴特夫人的茶會,看耍猴的都比去參加她的茶會有趣得多,說到權勢,有誰還比他養父英格索侯爵的權勢大?!國王陛下又怎樣?!他又不是沒見過國王,國王陛下派人送來的請柬,他照樣扔在一邊,見那老頭子更無聊,他只偶爾纔去,雖說國王特許他可以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不經通報就直接進入他的臥室,但克利斯還是不喜歡去見他,那裝飾華麗的地方太過於壓抑,就像是個看不見的牢籠,國王把自己囚禁在裡面,公愛國們也差不多,有幾位公爵沒跟他幹過那種事的?所以克利斯不屑得罪不起他討厭的人,他也知道,這就是他的魅力所在,貴族們就是喜歡跟在別人屁股後面跑。原本克利斯是不打算踏進這個無聊又無趣的宴會,但當他詢問起侍者有哪些人蔘加時,侍者報到了里奧斯侯爵與莎莎曼的名字,也許那是巴特夫人特地吩咐侍者那樣做的,也許是巴特夫人聽到他與莎莎曼交往的傳言特地先邀請到莎莎曼,再通過侍者,暗示他一定要參加,他拒絕莎莎曼的事還未流傳開來,巴特夫人並不知道這點,他們當作一對佳偶般一起邀請,自上次拒絕莎莎曼已有數星期的時間,他沒有聽到莎莎曼的消息,也不見她參加什麼宴會,他不知道她怎麼樣了。而且他想向里奧斯侯爵解釋清楚,無論莎莎曼向侯爵說了什麼,他只想讓侯爵知道他並不想對莎莎曼造成傷害。他並不是莎莎曼理想的夫婿,所以他答應參加此次茶會,只要見到莎莎曼無事,他便安心了。
但是,也許他真的不該去。
一見到他,莎莎曼立即躲進父親里奧斯侯爵的懷裡,緊緊的抓住父親的衣服,哭泣的哀求,她的父親趕快帶她離開這個地方,完全無法把她與幾星期前曾和他一起去聽歌劇時,那個健談、自信、活潑、大方、擁有無限才氣的風華正茂的少女聯繫起來。
“爸爸,我不要再呆在這裡,我不要再呆在這個丟臉的地方!爸爸,我要回去,我不要再呆在這個使我丟臉的地方,我要回去,爸爸,我要回去,求你,爸爸……”
莎莎曼哭得似個淚人兒一般,懇求着她的父親,眼淚毫無掩飾的滾落滿現。
“我們回去……這就回去。”里奧斯侯爵無奈的擁着女兒。在衆人驚異的目光中擁着她,走向門口,經過克利斯身邊時,他停留了一下,望着克利斯的眼睛似乎有什麼話要說,卻在女兒的一再懇求之下離開了。
克利斯震驚的望着莎莎曼,他並不想使她傷心。里奧斯侯爵離開時的注視,他看到了。他甚至來不及與老侯爵說上一句話,也許侯爵已經知道了他所有的事。侯爵那時候的注視像是詢問,又像是埋怨,也許他是全部都知道了。克利斯傷心欲絕的閉上眼睛,他推動了一位如父親般的長者,那些**的事任誰知道,他也不願意讓老侯爵知道。莎莎曼對她的父親說了吧,所以侯爵纔會那麼望着他,早晚都會發生的。社交界的人一旦知道他的那些事,早晚都會傳入老侯爵的耳中,在這裡流言比任何時事新聞傳得快,她再也沒有心思留在茶會上,他沒落着悄悄退出了茶會。
莎莎曼瘋了。
莎莎曼最終還是瘋了。在那次茶會後不久,克利斯就聽到了這個消息。老侯爵甩出大筆的金錢請來許多醫生醫治莎莎曼,但都無效而歸。
陽光燦爛的普照着大地,陽光諷刺的燦爛,如果那是個陰天,克利斯也許會覺得心中好受些,至少他會感覺到上天還有一份憐憫之心。
“啊!!”英格索的侯爵府中傳來女傭刺耳的尖叫聲,驚動了府裡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幸而英格索這天不在府中,不然,他也許會責罵這名大驚小怪的女傭打擾他的清靜。
當府上的男僕、女傭驚聞尖叫聲趕到叫聲發出的地方時,他們首先看到驚得臉色蒼白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那位女傭。
“玫瑰花……玫瑰花……”
女傭顫抖的伸出手指,指向那幾簇克利斯伯爵最寶貝的玫瑰花叢。花叢上盛開的豔紅玫瑰全不見了,只留下被剪去花朵的禿枝,昨天還太平盛開的玫瑰分都不翼而飛了。這府裡上上下下全都知道克利斯最喜歡這些花,不允許任何剪下他的玫瑰,誰都知道他喜歡盛開在花枝上的鮮花,而不是被剪下襬放在他的房間裡的,曾有一次一位新來的女傭因爲剪下這些花而惹來他的大怒,鬧得這府裡上上下下整整一個月沒有太平過,連英格索侯爵與他的好友弗朗斯基伯爵勸說也沒有用,他寧願看着那些花在花枝上枯萎,也不允許任何人剪下它,這是他唯一堅持的怪論調,這府裡的人也全都遵守他這一怪理調,小心的澆灌這些花,現在這些花都突然不見了,僕人們比什麼都驚慌,英格索侯爵不在,他們只有立即去通報克利斯,管家帶着那名哆哆嗦嗦的女僕一路小跑,急速向克利斯彙報。
此時,克利斯正在更衣室換衣服,更衣室只有他一人,沒有叫傭人們幫助,這也是他的習慣,他不喜歡讓一大攤人圍着幫他換衣服,僕人們倒是爲此樂得輕鬆,坦白說在這府上做事比任何地方都鬆鬆,這裡的侯爵與伯爵都不像其它的貴族,那般要讓傭人時時在身邊侍候,他們只需要在兩們大人搖鈴傳喚時,到場聽吩咐即可,而且這兩位大人也不喜歡在自己家中開宴會,也很少有朋友到訪,這與其它的貴族府比起來這裡的工作算是輕鬆至極了,而且薪水也不少,所以對於克利斯玫瑰的古怪論調,他們也相當接受,對他們而貴族們總是有些奇怪的嗜好,何況相比那些喜歡鞭打人的貴族,這一嗜好算是相當的良好。
因管家覺得嚴重,但直接推門進去了。“先生,園中的玫瑰……”
“啊,玫瑰花……”話未說光跟着進來發現第一現場的侍女便小小的驚叫一聲擋着克利斯身旁的桌子上擺放的一束剛剪下的紅色玫瑰。
管家這才發現,對鏡整着領結的克利斯身旁的桌上正放着一束新鮮的紅玫瑰。
“玫瑰花是我剪的。”克利斯扣起衣服,他已經知道僕人們發現玫瑰花被剪下了。“不用大驚小怪,幫我備馬車,我要出去,還有,替我包裝一下這束玫瑰,弄得好看一點。”
“……是的,先生。”管家已恢復了平日的神色,他看到玫瑰花旁一把修剪枝葉的銀色剪刀,如果這花是克利斯伯爵自己剪下的便沒有什麼了。他與侍女行禮後退下,傳喚車伕備馬車及讓他人包裝玫瑰。
初次去那個家時的和諧沒有了,雖然和諧的陽光依然當空照,院中純白的花卻塌拉着腦袋,有些花朵已焉,青翠的綠枝也沒有了往日的風采,蒙上了灰塵,在陽光靜悄悄的,曲捲,府中的僕人們全都神情不安的四處忙亂。里奧斯侯爵疲倦的接見了他,侯爵健朗的身形彷彿在幾天之內蒼老了,見到克利斯他顯得那麼難過,想要說什麼卻最後化成無奈的嘆息,但他還是對克利斯的到來表示歡迎,克利斯將手中的玫瑰交由身旁的僕人,當他表明自己是來探望莎莎曼並詢問起她的近況時,侯爵重重的嘆了口氣。克利斯震驚,難道莎莎曼的情況真的如人們傳言的那樣壞嗎?侯爵嘆着氣,領他走向莎莎曼的臥室,他覺得還是讓克利斯自己見見莎莎曼纔好,也許莎莎曼會因爲他的探望會好起來也說不定,侯爵只有如此期望着。
曾經充滿陽光的房子活力不再有,靠近莎莎曼的房間,僕人們的神色越緊張不安,莎莎曼的房門緊閉着,從裡面傳出些小聲的話語。斷斷續續,沒有邏輯的碎語。侯爵沒有敲門,輕輕打開了房間,此時的莎莎曼已經不起任何的刺激,就連敲門聲都會使她感到害怕。從房門的空隙克利斯看到莎莎曼穿着白色的睡裙蜷坐在牀上,她的母親正低聲的向她說着什麼。褐色的頭髮散亂在身上,嘴裡低低的發着什麼奇怪的聲音,眼睛睜着大大的盯着自己的腳趾。“莎莎曼,克利斯……”老侯爵剛把克利斯的名字說出口,莎莎曼立即尖叫着躍起來,在房間中四處亂竄。“不聽!不聽!騙我!騙我!”她尖叫着瘋跑着,房間中的侍女們立即衝上前安撫她,侯爵夫人震驚的看着自己的女兒,默默的又重新坐回牀邊,哽咽地暗暗垂着眼淚,老侯爵呆了一會,默默的關上了房門,房間中莎莎曼的尖叫隨着侍女們不停安慰慢慢平復下來。侍女們安撫的低語不停傳着房門。老侯爵嘆了口氣,示意克利斯與他到另一個僻靜的房間再談,克利斯無言的跟隨,他注意莎莎曼的臥房拉上了厚重的窗簾,連一盞蠟燭也沒有點,與外面的燦爛的陽光彷彿是天與地的隔絕,一直聽說瘋子怕見光,原來是真的,克利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那個瘋女真的是莎莎曼嗎,他寧願現在瘋掉的人是自己而不是那個曾經活潑而博學的莎莎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