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鬱希有些吃驚,剛出車門,便瞧到了歐陽啓迪,他臉上的表情喜怒難測,明明看似波瀾不驚,卻仿若藏着層層巨浪,就要迎面襲來。
“爺爺來了。”
歐陽啓迪的聲音儘管很平靜,但是語氣中多少泄露出了對她的些許不滿。
歐陽老爺子氣沖沖離開,留下滿室的烏煙瘴氣。
冷鬱希因爲剛開機,正要輸入密碼,不方便接過橙汁的杯子,便說,“先放着吧,我呆會喝。”卻但語藏。
因爲去過動物園,身上多少有一股味道,歐陽啓迪其實也聞出來了,但並沒有在意,倒是歐陽老爺子嗅覺很敏銳,當下就不高興地說,“去哪裡了,這麼臭?”
他哄了一天的爺爺,爺爺也答應過來,本來是想要製造鬱希跟爺爺兩人相處,讓爺爺多多瞭解鬱希這個人,沒想到…
歐陽啓迪放下電話時,深深看了她一眼。冷鬱希倒是坦然,知道他的爲難,夾在自己跟歐陽老爺子之間,最爲難的人卻是他。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迎上冷鬱希雙眸中的錯愕,他嘆了一口氣,終究是不忍心,“上去吧。”
總裁辦公室內,雷冥遠站在落地窗前抽菸,一支續一支,他挺拔的身影有着說不出的寂寞。
“來看你。”
因爲兩人距離很近,儘管電視聲音幹。擾,但是歐陽凌憤怒的聲音還是若有若無地鑽進了冷鬱希的耳中,無關乎讓歐陽啓迪快點回去道歉,老人家血壓高,受不得激怒。
他等了個把月,他怕她把他遺忘了,所以情不自禁發了一條短信去騷擾她的平靜。zVXC。
歐陽老爺子倒是有些吃驚,這冷鬱希膽量倒是有些大,不得不說啓迪比起他爹歐陽凌來說,眼光精準多了,但是她的身份…終究是自己的一根心頭刺,想要讓她進門,還是沒有這麼容易。雖說在啓迪的苦苦哀求下,答應啓迪給她一個機會,但是能否抓住機會,好好表現,就看她自己了。
冷鬱希甚至覺得歐陽老爺子有些頑劣的性子存在,只是歐陽家人不好提及,畢竟歐陽老爺子是歐陽家的權威。
就如曾經他對冷鬱希的態度,如今她飛遠了,徹底飛出了他的視線中,遠在千里之外。
在家門口,還看到某個男人對她的親密行爲,這讓讓情以何堪?
自從雷冥遠的出現,就開始擾亂他本來鎮定的心緒,讓他方寸大亂,變得不再是歐陽啓迪了。
冷鬱希有些納悶,但倒是沒有做出一副如臨大敵,或者落荒而逃的姿勢。
其實歐陽老爺子會來這裡,冷鬱希心頭就微微明白了幾分,但是她不以爲然的性子註定她沒有去深究這個中的緣由。
“我真沒事,我上會網就睡覺。”
這一晚,歐陽啓迪沒有住在家裡。他父親歐陽凌打電話過來,讓他立馬去醫院,說老人家氣倒了,再次入了醫院。
反語,絕對是反語。昨天cherry還告訴自己雷氏面臨兵荒馬亂,今天他這麼說是怕自己聽到什麼謠言嗎?
歐陽啓迪聽電話時,冷鬱希實則也是聽到了。歐陽凌打的是座機,古董形狀的高腳電話就擱在沙發旁一張墨藍色的玻璃茶几上。歐陽啓迪是坐在沙發上接起來的,而冷鬱希則是坐在她所坐的這張沙發上。
她站在那裡,等待老頭子的批判,果然,歐陽老爺子很快就從電視熒幕上拉回了視線,開始打量冷鬱希。
此刻她倒是有些詞窮,不過還是老實交代道,“去了動物園跟遊樂園。”身正不怕影子歪,冷鬱希沒有絲毫地低聲下氣,她身子站得很直,毫不示弱地迎上歐陽老爺子那審判似的目光。
“啓迪,你去吧,我一個人沒事。”
要知道,歐陽家的門,不是這麼好進的,想要入歐陽家的門,不管怎樣,都要經過他自己的點頭認準。
歐陽啓迪斯文雅貴的俊臉上露出一抹歉疚來,“鬱希,那我走了,有事call我。”
冷鬱希終於從筆記本上擡頭,歐陽啓迪的視線落在電視熒幕上那血。腥的恐。怖。片鏡頭上,沒有移動半分……
歐陽老爺子揚高了聲音,十分的不贊同。
“對。”
平時兩人之間很正常的對話,聽到歐陽老爺子耳中,卻變了味道,他寶貝孫子給她這個私。生。女倒茶,這個女人還不領情,頭都沒擡一下,他當場就是怒從中來。
冷鬱希的不以爲然,激怒了歐陽老爺子,他又是皺眉又是沉下臉,“你竟然說無所謂?”他不敢置信地重複着她的話。
歐陽啓迪的離開,倒是讓冷鬱希獨自一人面對這個處處看她不順眼的老頭子,他看她的眼神帶着些許輕蔑,她也就給他輕蔑回去,禮尚往來,她冷鬱希客氣得很。
如今這算不算是這個鏡頭的重放呢?
歐陽啓迪適時出來,發現爺爺快要氣炸了,鬱希倒是淡定得很,他有些懷疑自己這麼快讓爺爺摻合進來,是否是個錯誤,讓爺爺對鬱希更加不滿的同時,讓鬱希也對歐陽家這個大家族產生了反感。
她關了機,正要起身去洗澡早早上牀,卻發現包包裡的手機振動,短消息來自‘混。蛋’。她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混。蛋’是自己爲雷冥遠新取的代號。
“逃課去動物園跟遊樂園?”
這老頭子竟然沒有反駁她的‘爺爺’二字,莫非歐陽啓迪真的浪費了不少口水說服他接受自己。
冷鬱希也擺出一副義正言辭的嘴臉,仿若在向他昭示,你若是跟我說道理,我絕不退讓半分,尊老愛幼雖說是中華民族的美德,但是眼前你不愛幼,我也不尊老,她倒是好,主動將自己劃分爲幼一族了。
“來殺我吧。”
不過倒是不以爲然,到了門口,伸了伸脖子,倒是一副英勇就義的摸樣,她這表情換得極快,倒是讓歐陽啓迪好笑不已。
歐陽老爺子本想好好教訓冷鬱希一番,沒想到她如此坦然,倒是相比之下,自己顯得頤指氣使了。
身體比大腦的反應更快,更誠實,她的指尖微微顫動,深深吸了一口氣,纔打開這一條短信,“我很好,你呢?好好照顧自己。”
T市。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知道爺爺那邊,不去安撫,老人家還不知道會鬧什麼彆扭。爺爺不在倫敦,他可以視若無睹,爺爺在倫敦,自己身爲這一輩唯一的孫子,不能不去,免得他們將這後果的責任都推脫到鬱希她身上,讓她更加不好做人。
雷冥遠首次開始思索起這個問題,顯然以往他的一貫霸道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聽到動物園跟遊樂園,歐陽啓迪的眉頭輕輕蹙起,但他倒是轉身去倒水去了,爺爺剛纔那一眼,他知道了爺爺會爲難鬱希,但是確實是答應自己給鬱希一次機會了。
僚,其實今天見到僚時,她微微瞭然了。cherry說的都是真的,僚來,其中有一部分是想要看自己的反應吧。
她挪揄道,今天這句話倒是新鮮,這是第二次聽到了。
歐陽啓迪推了推她,她倒是很有禮貌地招呼了一聲,“爺爺。”
本想痛快地問出口,卻千言萬語,無語凝噎,如鯁在喉,她以什麼身份去關注他的一舉一動?
在T市大學,他卻不經意捕捉到她側面的倔強,感受到那一雙黑眸,璀璨如星,深似黑潭,當她擡眸望向他時,感覺彷彿快要溺。斃。在這一泓潭水裡無法自拔。
他夾着煙的修長手指因爲用力,變得更加骨節分明,還有十分鐘要開會議了。
歐陽啓迪走後,冷鬱希寫了幾行程序代碼,卻有力不從心的感覺,她告訴自己玩得太累的緣故。
他忽然就沒了脾氣,冷鬱希這個總能讓人氣到牙齒癢癢,也能夠讓人很快就對她釋然。
此刻,捉住她手的人是他歐陽啓迪,不是別人,這是他勝人一籌的優勢,他不能自己摒棄了自己的優勢,輸得一敗塗地。
不過八十多歲的老頭跟二十多歲的冷鬱希相比,冷鬱希的確是可以稱作幼了。
身邊的空氣似乎一瞬間變得冰冷,猶如刀刃般鋒利,刀刀刺向的是他的心窩。
“爺爺怎麼來了?”
歐陽啓迪看了她良久,見她神色如常,知道她並沒有將爺爺的話放在心頭。本該是高興的,但是隨即浮現的是另外一種無言的哀愁,或許是自己根本就不入她的心,所以她纔會這般不在意吧。
歐陽啓迪劍眉輕蹙,爺爺到底什麼時候回T市,這樣下去,爺爺那方面不接受鬱希,自己跟鬱希之間的矛盾也即將昇華,這對自己來說,是一項艱鉅的挑戰。感情戲,退一步,便會淪爲萬劫不復。自己每一步踏得都是極爲小心翼翼。
冷鬱希說無所謂是有依據的,如今她跟歐陽啓迪之間,開始漸漸有了爭端,無法磨合,其實她眼下是不贊同他將歐陽老爺子帶過來的,兩夫妻都無法溝通,再多夾雜了一個對自己很有意見的老頭子,事情,只會越鬧越僵。
但是歐陽啓迪既然自作主張了,她當然也由得他去了,說到底,她到底對他,心懷虧欠,覺得當初是有點瘋狂,就這樣輕易答應了結婚。如今不單是長輩不同意,兩人之間也是……
冷鬱希想,你就鄙視我吧,我還要鄙視你呢。歐陽啓迪逃課去探病,這老頭子是巴不得,此刻逃課這事放在自己身上,倒是給了他找茬的機會。
藍色的瞳仁注視着大街上的車水馬龍,吐出的漂亮菸圈已經成了白霧。明明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他卻努力搜尋着前方清晰的影像。
歐陽啓迪認真地說,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潤。
餘光觸及她側臉的倔強,他微微鬱希,當初他愛上她,不就是因爲這嗎?
公司內部,一干元老意見不一。以往他有魄力鎮。壓,如今亦然,只是用魄力鎮。壓了,他們心底下真的是心服口服嗎?
他微微仰起頭,眯起的鳳目,告訴了他,他後悔,他後悔發出那一條短信了。
“爺爺,喝茶。”
歐陽啓迪將泡好的普洱茶放在歐陽老爺子面前的茶几上,又遞給了冷鬱希一杯鮮榨的橙汁。
隨即釋然,他板起臉來,十分威嚴,看恐怖片,自己不會被嚇到,嚇到的只會是電視裡演的那幫人。
他的目光又轉到電視熒幕上,話,卻是對冷鬱希說的,“我不會承認你是我歐陽家的孫媳婦的。”
“無所謂。”
歐陽啓迪打開門,冷鬱希跟在他身後,手還被他緊緊攥着,她不由心生憤懣,自己又不當個逃兵,至於這樣嗎?
他主動牽起她的手,最近自己的情緒實在是太不穩定了,才讓她…纔會讓她生出想要離婚的衝動。
冷鬱希目光朝半晌不曾開口的歐陽啓迪看過去,然後再移回來,拿起茶几上的那杯鮮榨的橙汁喝了一口。這畢竟是他的好意,沒想到成了燎原大火的導火線。
冷鬱希低下頭,不以爲然,她也坐到沙發上,又拿過筆記本放在膝蓋上,決定無視這個老人,反正她是說什麼都是不對的,能夠少說話,就少說話吧。
冷鬱希忍不住交代下自己的作息規律,歐陽啓迪真把自己看成一個智力缺陷兒童了。
爺爺退到這一步,很不容易,這中間…
歐陽老爺子持起他手中的柺杖,就是重重擊向地板,地板是木質材料,但柺杖的威力,還是很強大的,聲音很響,“太過分了……太過分了……啓迪,這個冷鬱希,真不知道你看上她什麼,你娶她,不會每天像個傭人一樣伺候着她吧?離婚,你們給我馬上離婚,真是氣死我了。”
歐陽老爺子正在看電視,冷鬱希聽到電視裡放的聲音,臉色驚魂不定,沒想到歐陽老爺子好的是這一口,恐怖片。
短信,冷鬱希不會回了,他走回辦公桌前,將菸頭狠狠掐滅在菸灰缸裡。
左手掌心的手機卻振動了下,他正要舉到眼前,卻發現沒有拿穩,手機吧嗒一聲掉了下去。
雷冥遠匆忙俯身,撿起手機,發現這隻曾經摔過幾次都沒事的特別定製的手機正在這時,罷工了,無法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