僚在病房內躊躇了下,看冷鬱希又沒有醒來的跡象,決定先去給她買點吃的,畢竟這裡病人最大。
他離開之前,還不忘回頭,目光觸及她的右掌握成了拳頭,還能夠依稀看到她手心握着的好像是一隻手機。
她在昏迷中一直沒有落下這手機,僚實在好奇,又轉了回來,站在牀前,他盯着這一支精緻的乳白色手機,費了好大的勁才成功從冷鬱希手中奪了這支手機。
他若有所思,但是他發現這支手機是關機着的,也無法開機。
但明顯的,連他都能夠感受到她似乎對這支手機極爲重視,不然昏迷中,早就掉落於地了,還能夠在昏迷中不落下它,實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在掌心再三翻了幾次,發現翻蓋的背後有一條細小的裂痕,看來是摔壞了。
一支已經摔壞了的手機……
不知爲何,僚並不想要將這手機還給她,而是悄悄收起,放入牛仔褲袋中。
僚走到大門口時,歐陽啓迪的保時捷正好開進來,僚察覺右眼莫名其妙跳了兩下,他下意識回頭多瞄了那一輛車,但是看到的卻是車尾,一片漆黑的光亮。
他覺得心神不寧起來,但又覺得這有些匪夷所思,他長這麼大,還沒如此感受過這等滋味,說不出的味道,還夾雜着一股莫名的惆悵。
他失笑,暗嗤自己竟然覺得洛城這地方不錯,人傑輩出,也是一片精英的天下。
他修長乾淨的五指下意識合攏,伸進褲袋中,摸索到的硬物,讓他心生波瀾。
僅有兩面之緣的冷鬱希,他竟然覺得她十分有趣,也很有意思,她倔強堅強、清冷淡定,言辭犀利,對自己不留半分情面。
雖然冷鬱希已經過了豆蔻年華,本該正享受着大好青春,但是以他情場浪子對女人的瞭解,冷鬱希過得並不開心,她活得很壓抑,狠狠壓抑着自己的渴望,無法徹底放開懷抱,去感受另外與衆不同的新生活。
她的不開心,她的痛苦,是否跟那天公寓上見的男人有關?她叫他哥哥,到底他們是什麼關係?
僚看得出來冷鬱希是極爲愛那個蘭博基尼的主人,從她用力攥着那個鑰匙扣,故意不給英若芳時,就可以看出來,從她從出租車司機手中搶回英若芳送出去的錢時,也可以看出來……
她恣意地表現她的不滿,她是個性情很真的女人,二十五歲,真沒想到她緊緊二十五歲,那般冷靜自持的表情,那般倔傲不屈的神情,即使狼狽到了極點,她還是會極力剋制,不在別人面前流露出來。
他應該對她瞭解很少,但是他又恍若覺得認識她,瞭解她很久,覺得這一切發生時如此的天經地義,他對她的好奇跟欣賞與日俱增。
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他來T市是爲了躲避家裡的。逼。婚的,可不是來談情說愛的。
不過,他轉念一想,這冷鬱希可比家裡逼迫娶的那些上流社會的女人都有趣多了,至少,他不反感娶她。
傷腦筋的是,她愛的人,好象不是自己,畢竟自己也算是後來的,情有可原。他僚的魅力天下無敵,怎麼會沒有女人會拜倒在自己的西裝褲下呢?
都是之前被冷鬱希打擊到了,才讓他覺得魅力指數直線下降,變得不自信起來,瞧,這不,衝對面的女人拋了個眉眼,人家俏麗美眉立刻就回了個妖嬈的飛吻。
看到對面的食鋪,僚突然覺得上回忽悠雷冥遠那建議挺不錯的,成爲雷冥遠的妹夫,冷鬱希的丈夫。
如果身邊多了那樣一個可愛的女人,日子過得應該會更加有滋有味吧。
他從食鋪出來的時候,手中提滿了大大小小的袋子,竟然覺得這也不失爲一種幸福的期待……
歐陽啓迪匆匆趕來,他輕輕推開病房的門時,發現牀上的冷鬱希穿着一身病號服,看上去異常纖弱,此刻的她裹着一條薄薄的涼被,往日豐澤的脣色絲毫不見血色,她那出色的五官,就算是撲了粉,還是顯得蒼白跟憔悴,加重的黑眼圈跡象很明顯,想必昨晚她失眠了。
歐陽啓迪的右手忍不住輕輕撫上她捲翹纖長的濃密睫毛,就這樣看着沉睡中的她,他覺得胸腔似乎被一塊巨石壓着,透不過氣來,他的心揪起來,狠狠地抽搐着,一陣又一陣。
他如上了癮一般,一遍又一遍,輕撫她的五官,手指細細描繪着她的慘白的容顏,沿着眉毛、瞳眸、鼻樑、櫻脣劃過,指尖觸及的,明明是溫熱,但是他卻感到是一陣冰涼,透徹的冰涼……
歐陽啓迪貪婪的注視着她,目光復雜,深情、痛苦,還有渴望……
左手不由動了動,歐陽啓迪星眸中的璀璨頓時湮沒,仿若一葉扁舟,被巨浪狠狠攻擊,打翻了,再也無法恢復航行……
他的右手緩緩從冷鬱希的臉上收回,捏得緊緊的左手緩緩擡起,他發現手心的溼汗徹底糊掉了那個‘遠’字。
喜帖上豆大的幾個燙金大字的主角成了“新郎雷冥遠---”以及“新娘英若芳----”
歐陽啓迪發覺牀上的冷鬱希發出嚶嚀的申銀,很低很低,她的手指也動了動,但是她眉頭緊蹙,他緊張地看着她,抓住她的手,期盼她醒來看到的第一個人是自己,但是等了半晌,她還是不願意醒來。
冷鬱希在逃避,她竟然在這一刻了,還在逃避---
歐陽啓迪仰頭看了一眼天花板,覺得這病房,氛圍很壓抑,明明跟上次是相同的病房,爲何此刻他的心境跟上一次入住時,是截然相反,差距是這般的大。
而他,在這一刻,竟然不忍逼迫她,她睡夢中蒼白的容顏,讓人感覺楚楚可憐,不忍再雪上加霜。
退……
退……
爲何一直在退的都是他,他想要仰天長嘯,可惜欲哭無淚,唯一泣血的是心,硬生生地難受,飽受折磨的煎熬,欲要解脫,卻掙脫不開這愛情殘酷的綁縛。
右手覆上左手的喜帖,他臉色沉了下來,目光觸及牀上的冷鬱希,他最終還是咬了咬牙,用力將這一張喜帖撕成了四半,扔進了垃圾桶。
門外輕輕的敲門聲,“太子,報告出來了。”小護士的聲音有些喘,估計是跑過來的。
歐陽啓迪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幫冷鬱希扯了扯微微掙開的涼被,在她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才離開。
歐陽啓迪倏然不知,在他轉身之際,牀上的人兒雙手緊緊攥住涼被的一角,一滴晶瑩的淚珠無聲無息地滑過臉頰……
在歐陽啓迪離開後五分鐘,冷鬱希吃力地撐起半個身子,她的後背靠着軟軟的枕頭,目光卻是落在垃圾桶上的四片被捏得很皺的大紅紙片,目光呆滯,微微失神。
她若有所思地盯着它們,仿若只要這樣盯着它們,它們最終會自然而然消失似的。
瞪了好久,冷鬱希覺得眼眶發澀,有些累了,她彎下半個身子,伸手去勾垃圾桶,想要撿起裡頭的紙片,無奈,就是夠不着。
她使出吃奶地力氣,沒想到整個人往牀下栽去,她閉上眼睛,脣畔間,逸出一抹苦笑,原來身體已經這麼虛弱了,連垃圾桶裡幾片紙片都無法夠得着……
明明在伸手可以觸及的地方,爲何需要耗神耗力-----
摔下去,應該很痛吧,身體上的痛,哪有心頭那般揪心,那刺目的紅色,一如初YE那一片妖嬈的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