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0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衛如風這一次北京回來,他發現季默然對他的態度有些轉變,但到底哪裡變了,一時半會兒他又說不上來,反正她對自己很少冷嘲熱諷了。
季默然買了輛福特車,但開的機會少之又少,因爲衛如風成了她的專用司機。
兩個人在外人面前,也算是過着同居日子。
季默然覺得很搞笑,因爲住在一起,自然少不了一起購物,她經常很懶,就去附近那個小超市。
連着去了三次後,她便被限制再去了,因爲發現那超市老闆年的女兒竟然對自己的老婆有異心,那眼神還是火辣辣的,恨不得當下就貼到季默然身上來,而且那女的倒是專情,對自己視若無睹。性別錯亂也不至於吧,自己堂堂一個帥哥那女的卻當沒看見,非要熱情地想要攻下小然。
衛如風很無語,當然也不能明着不準小然去那,不然後果很嚴重,小則被趕出小然的家門,大則被趕出T市。
他又別的法子,比如一起出外吃飯,故意找個跟超市近的,順便填充下殘缺的食物。
以至於,去那小超市的次數越來越少,最後季默然都覺得不對勁了,感覺自己好像很久沒去了。但她也沒有說要去,只是暗笑於心而已,她自己也覺得那小超市老闆娘的女兒的熱情攻勢,自己要擋不住了。
衛如風跟季默然的相處,越來越和睦,但也僅止於和睦的表象,他覺得無形之中,小然心頭還堵着一層牆,自己無論下多少力氣,也掀不翻。
估計還是需要時間吧,如今他算是有時間跟她耗下去,反正大哥是免費的菲力。
季默然的心境改變,是在雷冥遠發生車禍的時候。
那一天,接到交警的電話,說雷冥遠出了車禍,她便匆匆趕到了醫院。
自己簽了字後,雷冥遠便被送入了急救室。
在等待中,她見到了冷鬱希,總裁心中根深蒂固的人。
第一眼看到,季默然就認出了她,因爲有一天不經意間,看到總裁辦公桌上有一張冷鬱希的照片。
季默然看的出來,冷鬱希本來還以爲要做自我介紹,只是自己示意她先坐下,然後說了句令她瞠目結舌的話,“我認識你。”
冷鬱希‘啊’了一聲,表示驚愕,自己於是淺笑,“我見過你的照片,總裁辦公室辦公桌上有一張你的照片。”
她不由自主脫口而問道,“是不是一張側臉,在校園裡拍的那張照片?”
自己‘咦’了一聲,臉上寫着“你怎麼知道”。
冷鬱希聽了緘默不語,閉上眼睛,心痛得好像有人捅了你一刀再淋上酸醋。
手術室門上那盞紅燈一閃一閃的,季默然看的出來冷鬱希很緊張。如果裡面的人事衛如風,或者緊張的這個人會是自己吧?
“進去多久了?”
“兩個小時了,應該快出來了。”
……
她擡頭間瞧到走廊那邊,有個人過來了,看上去幹得有些急。
“小然,嚇死我了,你剛纔電話裡說來醫院,我以爲你出事了。”
原來是衛如風。
季默然看了他一眼,有些無語,這個時候,覺得他來這裡,很不適宜,忍不住叱責道,“我沒讓你來醫院。”
“裡面的是誰?”
衛如風還不忘追問。
“我們家總裁在裡面。出了車禍,正在動手術,好像有點嚴重。”
她皺眉,還是回答了。
衛如風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麼,手術室的燈突然滅了,綠燈亮了起來。
冷鬱希有些精神不濟,季默然倒是沒有當下就走,起身扶着冷鬱希,冷鬱希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表朝着被推出來的車子走去,雷冥遠額頭上縫了幾針,臉色蒼白着,不見絲毫血色,看上去沒有一絲生氣,總之,這樣的總裁,季默然是頭一次看到,狼狽又憔悴,身子猶如飄零的落葉,不堪一擊。
冷鬱希應該是愛着總裁的吧,這個時候她神色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滿滿的恐懼,她在害怕,她在害怕失去。
面對死亡,沒一個人能夠平靜吧。
冷鬱希推開了她,三步之遙,她還是軟了的雙腿當下就直直跪了下去,膝蓋重重跪在了地上,而他,依舊是面無表情,唯獨手指顫抖,看出她的不安。
季默然下意識上來扶她,她沒有接受,只是最後成了坐着,屁股着地,擱着有些生疼,眼睜睜那輛手推車消失在她的眼簾之中,被推進了加護病房。
醫生說,雷冥遠胸前肋骨撞斷了,錯位了,手術已經讓其歸位了,額頭縫了四針,肺部挫傷,積水多,ct發現半邊肺浸泡在血水中,肺部弄了個小孔引流掉了不少血水,肺部在擴張,肺部還需要繼續治療。至於腦震盪,短時間內海出不來,還需要觀察幾天。
此外,醫生還說雷冥遠頸椎神經也受傷了,儀器檢測出來他的雙腿有知覺,但沒有痛覺。醫生婉轉的說,肯定會對生活有影響,但是一切都要看傷者的表現跟毅力,復原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另外那一輛相撞的出租車也受傷了,駕駛員當場死亡,因爲車子的性能沒有雷冥遠這輛車子來得好。
醫生走了,雷冥遠還坐在冰涼的地面上。
季默然不知爲何,有些同情起冷鬱希了。
“深呼吸。”
蹲了下來,情不自禁要安慰冷鬱希。
冷鬱希跟着做了個深呼吸,然後將頭埋入膝蓋裡,她訥訥的聲音響起,有些沉悶,“我不知道該怎麼辦?要是昨晚我答應他,會不會不一樣,剛纔交警的意思是他本人開車超速了。”
“爲什麼?”
“爲什麼會這樣?”
冷鬱希嗚咽起來:肩膀聳動,一下沒一下地抽泣着。
“不是你的錯,不要將所有的錯都歸到自己身上去。”
季默然嘆了一口氣,這種時候,這種場景,她這輩子也沒經歷過,若如今躺着的那個事衛如風,她不知道她會不會比冷鬱希更加失態?
冷鬱希並沒有長久地自責下去,她伸出手,遞給季默然,語氣很堅定,“我要去看他。”
可是醫生不讓他們進去,病人這個時候不能被打擾。
起碼二十四小時過去,才允許進入,期間,天王老子來,也不行,不然後果自負。1bvSA。
等待是漫長的,忍受着生死未卜的煎熬,它恍如一場痛苦的劫難。
季默然一直站在冷鬱希身邊,從扶她到窗口,季默然便一直保持沉默,衛如風也是,這個時候,他們都明白所有的安慰都無濟於事,反倒會勾起冷鬱希的傷心。
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接近中午的時候,季默然讓衛如風去買飯,冷鬱希擡了下頭,衛如風已近走遠了。
季默然也跟着蹲了下來,跟冷鬱希一起倚着牆角,她淡淡地說道,“總裁很愛你。”
冷鬱希做了個深呼吸,竭力不讓凝聚在眼眶的眼淚給流下來,聲音卻十分的沙啞,“那個人,也很愛你。”
衛如風眼中的深情款款,即使冷鬱希無心,但也注意到了,那個男人,眼裡僅僅容得下季默然一人,仿若世上沒有其他人。
季默然心頭莫名一顫,她沒想到衛如風的情意是如此的明顯,連冷鬱希這個只見過一面的人,都能夠察覺到。其實,自己又何嘗沒有體會到呢?只是故意選擇忽略罷了。
“不要等到跟我們一樣,”冷鬱希哽咽着,吸了一下鼻子,似乎有感而發,“我總算見識到了,生命是如此脆弱,昨天還活蹦亂跳的人,今天就這樣氣若游絲地躺着,恍若上天給我開了個天大的玩笑,我寧可這真是個玩笑,等我一覺醒來,什麼都沒有發生就好了,全是我的一個噩夢。”
沒等到季默然出聲,冷鬱希繼續說了下去,這個時候,冷鬱希想要找個人訴說,說出心中盈滿的恐慌,而季默然看上去就是最好的選擇。
“昨天他流淚了,男人的眼淚彌足珍貴,尤其是雷冥遠的,這是他頭一次在我面前流淚,儘管他不承認他哭了。雖然我沒說,但是當他流淚的那一刻,我是真的釋懷了,其實原諒他了。就如他所說的,人生也不過短短數十年,很少人錯過了彼此還能夠走到一起,我們還算是幸運的。但是蒼天何其殘忍,這所謂的幸運,不到十二小時,就被收回去了,難道就因爲昨天我沒有答應他的那個請求。”
“但是就算我沒有答應,這報應也該降臨在我頭上,而非是他,不該由他來承受這後果。我寧願裡頭躺着的那個人是我。”
“我想,總裁寧可牀上躺着的那個人是他而非是你,愛一個人,本身並沒有錯,繞了幾個彎路,兜兜轉轉,有緣,自然會走到一起的。總裁不會有事的,你也不要太自責了。總裁是個堅強的人,這麼一點打擊,不會讓他倒下去的。之前雷氏的風波,所有人都不看好我們,但是總裁還是將它鎮、壓下去了。我跟在他身邊做事有十一年了,我一直很佩服總裁的手腕,精明的生意頭腦,他在生意場上一貫的作風是‘快、狠、準’,但是好事多磨,他在感情上卻一直沒有開竅,這一年來,他一直都不好受。沒日沒夜的加班,尤其是這半年來,雷氏所有的員工也跟着受苦。我想有一陣子他消失了。估計也是去找你的吧。”
還是做不到袖手旁觀啊,想要能夠總裁幸福,畢竟跟着這個男人從事了十年多,讓自己真正學了不少東西。他幫過自己,這個時候,她也想要幫他獲得愛情。如發半開不。
“我並不是想爲總裁說話,但是總裁對你的感情,真的很深,我希望你們經歷了這一番波折後,能夠幸福,愛情是兩個人的事,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英經理跟總裁的婚事,我從來沒有看好過,因爲真正愛過的人,都能夠看得出來,總裁對英經理的態度,就跟上司對待下屬一樣,英經理那邊分明就是一頭熱。”
“其實我在說你,自己何嘗不是呢?感情的事,外人真的是無法插足,一切還需要兩個人共同去面對。原諒,說一聲原諒簡單,但是真正能夠放下成見的人又有多少?傷害既然已經造成了,就要去彌足,除了彌足,也沒有其它的法子了。”
“總而言之,經過這麼一遭,你們也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眼前就希望總裁能夠安然無恙。”
冷鬱希聽着聽着,鼻子越來越酸了,胃液也涌現了酸意,終於她忍不住抽泣了起來,哭的跟個孩子沒兩樣。
“我錯了……對不起,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會沒事的……”
季默然沒有勸她,只是遞給她一張紙巾,她明白此刻的冷鬱希需要發泄,她的情緒很不穩定,若是不發泄出去,說不定還會出什麼駭人的事來。
況且,這種事情,外人真的是幫不上忙,一切還要靠她自己硬撐着,二十四小時,本來也就一天,一晃而過,但是對於心有餘悸的等待來說,是漫長的,尤其裡頭面對生死存亡的那個人,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衛如風回來了,手中提了好多東西,遞給了季默然一袋,自己手上拿了一袋,剩下的全部遞給冷鬱希,他目光深沉,“我不知道你的口味,多以每樣都買了一些。”
“還有,我剛纔過來的時候,發現好多人在招人,找的不會就是你吧?
衛如風問的很隨意,只是多看了她一眼。
季默然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一邊呆着,廢話少說。
冷鬱希打了個電話給歐陽老爺子。強顏歡笑,跟歐陽老爺子扯淡,季默然跟衛如風看得都有些心酸,只好猛往嘴裡塞東西。
衛如風有剎那的感動,季默然竟然將碗裡的肉都撥到他那一碗了,難不成她經歷了這一幕,想通了,準備原諒自己了?
季默然可是一個無肉不歡的人,以前每次都往自己碗裡搶肉,當然自己也撥得心甘情願。
季默然見衛如風定住了,納悶地擡頭,語氣卻不是很好,”我最近在減肥,不能吃肉,“
說完,她發現衛如風滿臉興味地覷着她,直到將她看到臉色緋紅,方纔罷休。季默然減肥,她這副纖瘦的身材,減個屁肥,況且這可是瘦肉,不吃也見不了肥。
衛如風吃得很開心,這是他十一年來吃的最美味的一餐了。
當然他還是有些收斂,免得季默然惱羞成怒,何況雷冥遠還在加護病房呆着,這裡還有一個黯然神傷的冷鬱希。
”你們要是有事,就先走吧,我一個人能夠解決。“
冷鬱希緩緩站了起來,原來她已經掛了電話了,大概真的說動了歐陽老爺子,讓他相信離開。
衛如風心情正好,推拒道,”沒事,我們留下來陪你,你一個人不方便,好歹我買飯跑腿還有點用處。“
這也算跟季默然單獨相處,她對他好不容易敞開心扉了,他整個人都飄飄然起來了,估計此刻不管叫他去幹什麼,他都會心甘情願完成所有佈置下來的任務。
季默然也跟着附和,”我們還是留下來吧,你一個人多有不便,何況當初不是幸運的碰到總裁,我也不知道如今身在何方呢?“季默然有些感慨,仿若陷入了回憶之中。
冷鬱希聞言,也沒多說話了,她目光貪婪的汲取着那張病牀上的容顏,但是雷冥遠身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管子是如此的觸目驚心,令她眉頭下意識,又忍不住皺起。
二十四小時,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還有二十一多個小時……
冷鬱希不知道,若是真的熬過了這二十一多個小時,她還有沒有力氣踏入那個重症加護病房,還有沒勇氣觸碰那一張血色全無的五官。
”你若不吃飯,熬不下去的,多少吃點吧。“
季默然不知何時,拾起了被冷鬱希棄置於地的食物袋子,冷鬱希搖了搖頭,”我不想吃,也吃不下。“
季默然這個時候倒是堅持起來了,有一股誓不罷休的氣勢,硬是將塑料袋子塞入了她的手中,”你若真想要總裁郝的話,就給我吃,不然到時倒下去的就是你了,不吃飯哪來的氣力,你也不希望到時總裁醒來,還要擔心你吧?“
冷鬱希一聲不吭接了過來,她吃了幾口,又吐了出去,最後連季默然也看不過去了,搶過她的東西,”不要吃了。“
看着這樣強迫自己下嚥、身體本能卻排斥的冷鬱希,季默然覺得自己的心頭也跟着酸酸的,有一股想要發泄的衝動,她雖然是女人,但也是唾棄眼淚的,她總覺得眼淚是軟弱的表現,從小到大,她幾乎不曾哭過,即使碰到那不堪的一幕,也是咬牙強迫自己將淚水吸了回去。
冷鬱希任季默然奪走了手上的食物,又撿起另外未開封的一袋,衛如風買了很多,她果然還有很多種選擇,多次嘗試的機會。
直到季默然搶走她手上所有的東西,冷鬱希才靠着牆沿,不想動彈。
季默然皺眉,最後朝着她說道,”你需要注射營養液,不然你肯定扛不住。“
衛如風倒是沒有贊成,他目光深邃,不帶表情,將冷鬱希從頭到底打量一遍,語氣嘲諷,”我覺得這女人根本就配不上雷冥遠。“
冷鬱希擡頭,沒有發飆,而是很冷靜地問道,”爲什麼?“
季默然顯然還想要拉住衛如風,制止他大放厥詞,這個時候,大家安靜點,比較好,冷鬱希此刻,失魂落魄,已經夠難受了,衛如風還要在她傷口上撒鹽巴,連她都覺得有些過分。
”你少說兩句。“
季默然阻止他出口。
冷鬱希卻沒有領情,雖然頭昏腦脹,但是她還是想要聽人家對她的批判,這樣或許能夠減輕下她心底的罪惡、負疚感。
”我沒有亂說話,小然你站到一邊去,稍安勿躁,放心,我會顧念着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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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如風推了一把季默然,示意她不要插手,一切由他解決。
”你知道你爲何吃不下去嗎?“
衛如風循循善誘道。
冷鬱希很誠實地搖了搖頭。
”因爲你不愛他。“
衛如風很犀利地說道。
”我愛他。“
冷鬱希這下不服,有些歇斯底里,聲音忍不住尖銳起來。
”若你愛一個人,那麼這個時候,肯定需要堅持,不能倒下去,而身體最考驗人心,你現在連站也站不住,吃也吃不下,你憑什麼說愛他?你除了讓他擔心,還會什麼?他如今在裡面生死未卜,你除了哭哭哭,除了後悔,都做了些什麼事呢?你需要的是承擔後果,等到雷冥遠醒來,若是看到你這一副嘴臉,他真懷疑他已經殘廢了。“
”你說沒胃口,這到底是否是心底的一個藉口,你覺得你身體本身爲何會排斥食物呢?那是因爲你覺得他沒有吃,你也不能吃,是不是?“
”你這種想法是愚蠢的,他好歹注射着營養液,你在這裡也不算是大快朵頤,你只是維持身體所需的精力而已。你目前需要的便是堅強,需要冷靜,這對於面前的你來說,有些困難,但是你不得不去克服這一切,如果你不想他醒來還爲你擔憂。“
”如果你真的愛他,那麼這些事情,我相信你都能夠做到,人的潛力,若是被逼到極限,爆、發出來的力量是無窮無盡的。“
”現在,若是你吃下去還能吐出來的話,那麼我也無話可說了。“
衛如風遞給了冷鬱希一份還未扔掉的芹菜鮮肉餃子,冷鬱希接了過來,她掰開一次性筷子,這一次,咀嚼的,全部都嚥了下去。
衛如風跟季默然坐在長椅上,冷鬱希吃完之後,徑自走過去扔掉了垃圾,季默然錯愕,她開始思考起衛如風激勵冷鬱希的話來。
二十一個小時,是漫長的煎熬,季默然跟衛如風在晚上的時候,回去了,是冷鬱希讓他們回去的。
因爲歐陽啓迪在,他們也沒有客氣,只說明天一早,肯定會來的。
出門之後。衛如風說要去開車,季默然朝他看了一眼,淡淡道,”坐公交車吧,好久沒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