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不石道:“我之前已寫了書信,派人送交家父,請他老人家調動舞陽城‘惡狗門’中的弟子趕來支援,但只是‘惡狗門’一家的力量卻是太少,若沈小妹能將‘神猴沈家’的高手也調派一些過來,便更能增強一些實力。”
沈瀅兒頜首道:“此事容易,小妹也寫一封書信,託人帶回舞陽城,數日之內,便能調一些人手過來。”
華不石道:“單隻我們兩家的力量,仍是不夠,如果能把‘鐵劍宗’一併拉過來,我們‘湘西三大惡’的力量合而爲一,才足以與‘洞庭幫’一戰。”
沈瀅兒道:“‘鐵劍宗’的公羊道長和屈師兄都是行事保守之人,一定不願來趟這渾水,想要將他們拉進來,恐怕不太容易。”
華不石道:“‘鐵劍宗’有‘武當派’做靠山,定是不會害怕‘洞庭幫’這等湘境的門派,這幾個月他們與‘武當派’合夥售賣兵器又賺得了不少銀兩,如今正是想要向外擴充勢力的時候,舞陽城地方太小,並沒有多少擴展的餘地,公羊道長處事雖然十分小心謹慎,但只要我們許下長沙城中的地盤做爲條件,亦或能說得動‘鐵劍宗’前來。”
他微微一笑,道:“‘洞庭幫’在這長沙城中的地盤極大,加上‘洪勝堂’和‘金刀門’產業,足有上百條街,就算劃出其中一半分給那些要拉攏結盟的本地門派,餘下的也足夠我們‘三大惡’平分,若能把‘鐵劍宗’說動,此戰又可多了三分勝算,讓他們分去一些地盤,也是值得的。”
沈瀅兒想了想,道:“既華大哥這麼說,我們沈家也沒有什麼異議。”
華不石道:“沈小妹同意就好。只不過若想成事,沈小妹還須得辛苦一趟,親自趕回舞陽城,對公羊道長和屈兄言明此情,才能說得動他們率衆前來支援。”
“湘西三大惡”之間的關係雖然早已不同以往,但這種共同舉兵謀城的大事,當然不是僅憑着書信就能夠取信,必須由門派中的主事之人面談才行,沈瀅兒和華不石兩人之中,至少要有一人到舞陽城面見公羊泰和屈虎澤,纔有把握達成此事。
沈瀅兒冰雪聰明,也知道當下“惡狗門分舵”人手不足,在長沙城裡勢單力孤,敵人若是趁機來襲正是最爲危險的時候,華不石讓她暫時離開,也是爲了她的安全着想,於是心中也存下了幾分感激。
她望向這華大少爺,美目之中帶有關切之意,說道:“既然如此,小妹就聽從華大哥的吩咐,回舞陽城一趟,不出十日,一定搬來援兵,你留在此地,可要小心提防,不要給‘洞庭幫’鑽了空子,出甚麼意外。”
華不石面露喜色,道:“如此甚好!沈小妹儘管放心前去,我這幾日就躲在這座宅院中閉門不出,敵人再強,一時之間也攻不進來,定然不會有什麼問題。”
卻在此時,只見一名幫衆從前院飛奔而來,進了房間,稟告道:“報少掌門,莊外來了一輛馬車,上面有一名少年說要請少掌門出去,與他一同乘車去見依依夫人。”
華不石一愣,問道:“是什麼馬車?”
幫衆道:“便是前幾日來過一次,接少掌門出去的那輛馬車。”
華不石眉頭緊皺,沉吟不語。
十日之前,華不石與解花語達成過協議,“惡狗門”要幫助“千花坊”截殺長沙城中某一家江湖門派的高手,以免他們擾亂解花語刺殺仇家“無生老魔”的計劃。依照約定,行動之前,“千花坊”會通知華不石此戰的具體時間和截殺目標,以及當日行動的詳細計劃。
此時“千花坊”派人前來,本是在意料之中。只不過,來的不是楚依依,而是另一名少年,而且還請華不石與他一同乘車前去與楚依依見面,卻是令華不石頗爲疑惑。
“千花坊”與人交易,派出馬車載顧客前去隱密之地會談本是慣例,但所派之人卻是事先約定好的。“千花坊”做的都是熟客的生意,與顧客之間卻從來不交換什麼辯別身份的信物。“千花坊”的顧客之中,許多都是身居高位之人,他們的安全當然需要得到絕對的保證,而“千花坊”認爲,任何形式的信物都不保險,都可能被他人搶奪得到,即使約定暗語,也會不慎泄露出去,或被人用某些手段逼供得到,所以根本不足以證明持有信物之人的真實身份。
故此,“千花坊”與所有的顧客都有過約定,坊中派來接顧客前往交易的必是之前確定之人,只因爲物是死物,人卻是難以冒充,尤其是對於老江湖來說,若是用心記下了一個人的相貌特徵,日後必定不會認錯。事實上,那種能把一個人變爲另一個人,使得熟識之人都無法辨認的“易容術”,只存在於傳說故事之中。
華不石與“千花坊”的每次交易,都是由楚依依親自乘着馬車前來接送,她纔是華不石與“千花坊”事先約定之人。這一次竟然來了一名少年,便是違背了之前的約定,實是有些不同尋常。
“惡狗門”剛剛經歷一場大戰,在長沙城中已是四面樹敵,而華不石又成了“天誅”的目標,難道這少年竟然是冒名前來行刺的麼?
華不石沉吟了一會兒,對楊絳衣道:“姐姐,你陪着我到宅院外去見一見那個少年,好不好?”
楊絳衣適才聽到幫衆的稟告,又是那位“依依夫人”派人來接這花花少爺前去幽會,心中本是有些不快,但現在眼見他滿臉求懇的神情,只好點頭說道:“好吧,我陪你出去就是了。”
她當下便與華不石一同起身,舉步直奔前院大門而去。沈瀅兒看見華不石神色怪異,心中不解,便也跟在了他們的身後。
出了大門,果然看見那輛寬大的馬車停在道路中央,車轅上套着兩匹駿馬,一個大約十七八歲年紀,身體壯實,皮膚黝黑的少年就站在馬前,在這少年的身邊,還有五六名“惡狗門”的幫衆弟子。
華不石細細打量這位少年,只見他粗眉大眼,四方臉龐,相貌看上去憨厚老實,但眼光卻甚爲靈動,顯得頗有智慧。這少年頭頂上結着一個髮髻,卻略爲蓬鬆,上面插着一根竹簪,脖頸間碎髮凌亂,身上穿着灰色的粗布短衫,倒確是一幅趕腳車伕的打扮。
這個少年華不石從未見過,也並非上次跟隨楚依依前來,爲他們趕車的那個馬伕。
少年見華不石走來,上前躬身施禮,道:“小人孟歡,奉了依依夫人之命,前來接華公子前去相見。”
華不石道:“你叫孟歡,你我素未謀面,你卻認識我?”
那名叫孟歡的少年道:“小人雖然沒有見過公子,但是依依夫人與小人講過華少爺的相貌,象您這樣的富貴公子,小人自是不會認錯的。”
華不石道:“依依夫人吩咐你前來之時,可還說過什麼話?”
孟歡道:“夫人只說叫小人來接公子,並未有其它吩咐。”
華不石道:“她難道沒有提及與我約見的信物?”
孟歡賠笑道:“‘千花坊’與人約見,從來不留信物,小人在坊中多年,此節還是知道的。”
華不石臉色一沉,道:“你既在坊中多年,也應該知道‘千花坊’接送顧客的規矩,爲何還要前來?”
他轉臉下令道:“來人,給我拿下這個少年!”
“唰唰”數聲,站在周圍的六名“惡狗門”幫衆已拔出了兵刃,朝着孟歡圍了過去。
但是,他們才跨出兩步,剛剛舉起刀劍未來得及進攻,孟歡卻不退反進,身形迅疾如風,已欺到了他們的身前,只聽得幾聲悶響,那六柄兵器,竟然全都被這少年奪了下來!
這幾名“惡狗門”的幫衆雖然並非高手,但也是分屬龍虎堂下的弟子,一直都在習練武功,本不應該被別人一招之間就劈手奪走兵器,只是這少年身法奇詭,招式手法也十分巧妙,實在比他們強得太多。
此時,只聽得“錚”地一聲清鳴,卻是“赤雪”劍已出鞘,楊絳衣身形一閃,已到了孟歡的身前,寒光一閃,巨劍已直刺到了這少年的咽喉之間!
如果說哪才孟歡一招間奪下衆弟子兵器,所用的身法快捷如風,楊絳衣的欺近刺出的這一劍,則比風還要快一倍,孟歡根本沒有看清楚劍是怎麼刺過來的,當他看到劍光之時,“赤雪”的劍尖就已經頂他的脖頸之上!
就連站在一旁的華不石,看到了這一劍心中也驚奇不已。這一劍刺出,比之前楊絳衣與“天誅”的殺手交手時的刺擊都快上不少,經過了“金水大街”上的幾番徘徊於生死之間的搏殺,她的劍法居然有所突破,更進了一步!
比華不石更加吃驚的,卻是正處於劍下孟歡,他對自己的身法原本十分自信,完全沒有想到對面這個看上去嬌滴滴的年輕女子,出劍竟是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