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的話,直接就把假設的矛頭指向了王戚,可是那畢竟只是假設,甚至就連程昱本人都無法完全解釋,王戚在匈奴中到底具有什麼樣的影響力。然而郭嘉卻給予了進一步的認定,“看來王戚這個潛在的敵人,一直都被我們忽略了。當日伯純與子義出使之時遇見的那個自稱是胡水的人,多半就是王戚了,按照這樣推斷,王戚的退路已經因爲這次不期而遇而斷絕,也就是說,等到他日圖窮匕現的時候,他無法自圓其說了。所以琰兒對於他的意義僅僅是作爲人質來威脅我們,而且我相信琰兒應該有所察覺,朔方的異動便是受了此人的挑唆。”
“那琰兒不是很危險?”鄭綸每次提起蔡琰,總是有着自己都不曾察覺的關切,如切身親驗一般。李芊兒就呆在鄭綸的身邊,對鄭綸的反應很是吃味,好幾次想說,又怕打斷郭嘉等人,此時卻道,“我很好奇,你們說的那個王戚到底是怎麼說服了朔方領主的,那裡的領主名叫查格多,是我叔父於夫羅單于最信任的部下,年過半百,素來不問紛爭。”
郭嘉笑道,“那還不容易?王戚大可以將雲中戰事添油加醋地告訴他,脣亡齒寒的道理根本不需要費太多口舌。郡主認得朔方領主?”
李芊兒立刻會意,“奉孝先生是想讓我去見朔方領主?”
郭嘉報以讚許的目光,“不錯,如果郡主有把握的話,也許可以試上一試。朔方離雲中數百里之遙,若無特殊的聯繫方式,他們要想和單于取得聯絡,並不容易。彼此消息不通,郡主的身份倒是可以派上用場,如果能找到琰兒,並且將她帶離,那麼我們唯一的顧慮就完全消除,可以與單于放手一搏了。”
“查格多領主說起來還是我的長輩,不過自從叔父逃亡中原以後,查格多領主就一直沒有離開朔方,名義上算是服從了新的單于,我並不知道我的身份還能對他產生多大的影響,可是我願意去見他。”
“這合適嗎?”鄭綸已經厭倦了受制於人的感覺,蔡琰引起的焦慮在前,李芊兒又剛剛被趙雲救回來,這種滋味確實並不讓人好受。
李芊兒卻顯得很開心,因爲她很清晰地感覺到鄭綸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全,也許在此時,在某種程度,鄭綸把李芊兒和蔡琰的地位是放在了同一水平。李芊兒展顏一笑,“放心吧,我相信查格多領主是不會爲難我的,只要我能在他的軍營中找到蔡大小姐,我一定有辦法救她出來。不過我需要一個幫手。”
郭嘉和鄭綸立刻就想到了趙雲這個超級保鏢,可是他們都沒捨得再讓趙雲隨行,太史慈也許是另一個合適的人選。太史慈竟想到了一起,出列道,“子龍久戰力疲,若郡主不嫌我愚魯,我願代子龍隨去。”
鄭綸與郭嘉相視一笑,“子義可當此任。”
太史慈跟趙雲誰厲害?很難說。不過從以往的戰績和表現來看,太史慈稍遜一籌,可是既然鄭綸和郭嘉都認爲他是最合適的人選,李芊兒當然相信他們的眼光。李芊兒竟顧不得休息,天剛亮便與太史慈動身趕赴黃河渡口,見着董昭,董昭急忙準備渡船。
朔方在經歷了匈奴內訌之後,就成了一個特殊的所在。朔方所在的西河套地域,是整個南匈奴部族最肥沃最富饒的地方,以朔方郡城爲核心,散落着大大小小上百個部落,大則數萬人,少則數百人。朔方的領主查格多是於夫羅單于敕封的世襲領主,在朔方擁有絕對的權威,查格多在於夫羅被趕出雲中以後,立刻受到了須卜骨都侯單于的承認,因此朔方地區並未遭受戰亂的侵害,查格多成了朔方名副其實的王。朔方的勢力不論是從軍事上還是經濟上都超越了雲中,成爲整個南匈奴部族中最強大的力量,單于雖然對朔方有所警惕,但是忌憚朔方的實力,不敢輕舉妄動。
雲中被漢軍佔領,如果單于再敗,漢軍渡河西進是早晚的事情,查格多不論從哪個角度考慮,都必須做出必要的姿態,迅速在“幾”字形黃河的東河套角上,集結了數萬人馬,與董昭隔岸相望。董昭的一萬多部隊駐紮在黃河以東渡口,僅僅是爲了防止單于兵敗西逃,在很大程度上還是冀望能通過控制渡口來搜尋蔡琰的消息,只是狡猾的王戚比董昭快了一步渡河。
查格多對王戚很不信任,但是王戚手裡拿着單于的金箭號令,又帶着右賢王留給他的幾千老弱殘兵,查格多隻能對王戚好顏相待。可是查格多卻並沒有從王戚那裡得到足夠的消息,王戚有自己的算盤,只是一味誇張地把漢軍描述得如神兵天降,把單于的失敗描述得一潰千里。查格多屯兵河套,卻沒敢貿然強渡黃河。
李芊兒的出現,實在是太意外了。查格多念及舊情,出營十里迎接。
李芊兒與太史慈一齊下馬,“李芊兒見過領主閣下,領主風采如昨。”
查格多已五十多歲,歲月殘留在他身上的痕跡,僅有花白的兩鬢和額頭的皺紋,不論是自然流露的從容氣度還是舉手投足間的力量,就連太史慈這樣的勇將都不禁感受到了壓力,尤其是在與查格多對視的時候。
“這位是?”查格多與李芊兒的寒暄非常簡短,甚至都沒說上幾句話,顯然他對太史慈的興趣更濃厚一些。
李芊兒微微一笑,“他是對岸的漢軍,名叫太史慈。”
太史慈心頭一驚,望了一眼李芊兒,昂首回答,“只一小卒耳。”
“小卒?哈哈……”查格多仰天大笑,“如果你這樣的身手只是一個小卒,難道漢軍中的將軍都是天神不成?象閣下這樣身手的,漢軍中能有幾人?”
“車載斗量,數不勝數。”太史慈正色道。
查格多盯着太史慈看了半晌,突然伸手當胸一拳,太史慈不慌不忙,舉右手迎着查格多的拳頭擋下,兩人立刻形成了對峙。雙方在拳掌上的力量不斷升級,周圍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查格多身邊的衛士都緊張地拔出了佩劍,李芊兒卻是笑吟吟地望着兩人。
驟然,拳分。
查格多的臉上涌起了一陣潮紅,輕咳幾聲,笑道,“歲月催人老,不服不行。若老夫在壯年,興許還能與將軍一較長短。”
太史慈也笑了,“將軍若在年少,某不是對手。”
查格多爽朗地拉起太史慈的手,“若不嫌棄,與我營中痛飲如何?”
太史慈少年豪情,頓時也起了興致,“敢不從命!?”
兩人這一邁步,倒把衆人鬧得一愣。李芊兒也沒想到,竟是以這樣的場面與查格多形成了默契,雖然她一開始就暴露太史慈的身份非常突然,但是她僅僅是憑藉着頭腦中對查格多性格的印象,因爲她身邊跟着漢人,要瞞過查格多絕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