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士底獄被攻佔之後,巴黎城中到處都在傳言國王震怒,馬上就要調動大軍,前來鎮壓巴黎的人民。據說暴怒的國王下令,巴黎城中“大樹要過火,石頭要過刀,人要換種”。於是整個的巴黎都緊張了起來,大街上到處都是建造街壘的人羣。一些人在恐懼之下,竟然拆了房子(當然,多數時候,拆的都是那些“暴君的走狗”的房子,而“暴君的走狗”到底有多少,那就看建造街壘需要多少材料了。)來構建街壘。
幾乎在一夜之間,整個巴黎所有的出租馬車車伕都失業了,因爲所有的街道上都有了路障和街壘。一些缺乏經驗的傢伙,在建造路障和街壘的時候,甚至都沒有考慮過要留出進出的通道。
爲了抵禦可能的進攻,巴黎所有的民兵都覺得,他們應該團結起來,在同一面旗幟下戰鬥。於是各個街區的民兵代表們集中在一起,商議統一指揮的事情。
每一個街區的民兵都真誠的希望能團結起來,這實際上是作爲羣居動物的人類在面臨危機的時候的本能。然而團結起來,就需要一個指揮機構,一個指揮者。但民兵們馬上發現,他們很難找出這樣的人。
因爲大多數民兵之間都互不認識,同時大多數民兵,也都知道自己缺乏軍事方面的技能,圍攻巴士底獄之戰的情況,讓他們意識到了自己和正規軍有多大差距。雖然他們每個人在嘴巴上都不把蒙馬特爾高地一帶的王國軍隊放在眼裡,但是每個人心中其實都嚇得發抖,有些人做夢的時候都會夢到斷頭臺或是絞刑架呢。
在這樣的情況下,一位根本就沒有參加這次會議,但卻被認爲“正直、和善、熱愛人民而且精通軍事”的“好貴族”被大多數代表推選爲這支統一的民兵隊伍的總司令。這位“好貴族”自然就是拉法耶特侯爵。
據說,在會議中,也有人提到了另一位“好貴族”——奧爾良公爵的名字。然而其他的代表紛紛表示,奧爾良公爵殿下,的確是一位“正直、和善、熱愛人民”的好貴族,而且和拉法耶特侯爵相比,他還有“更慷慨”的優點,(因爲奧爾良公爵比拉法耶特侯爵可有錢多了)但是奧爾良公爵完全不懂軍事。如果讓他指揮,那會害了大家的。
有的代表甚至說,在圍攻巴士底獄的時候,因爲奧爾良公爵殿下好心辦壞事的幫倒忙,導致的犧牲甚至比暴君的槍炮帶來的犧牲都大。
“總之,奧爾良公爵是一位值得信賴的好人。但是軍事指揮這種事情,卻不是他能幹得了的。”這句話成了大家普遍的共識。
在選出了拉法耶特侯爵之後,大家就派人去請拉法耶特侯爵就職。這和後世東大吃國的某次起義之後,起義軍的領導者將根本沒有參加起義的黎菩薩推上都督的位置倒是有點像。只不過,巴黎民兵的代表們並沒有拿着槍闖進拉法耶特侯爵的家,他們只是到了拉法耶特的門口,讓人將邀請書遞了進去;而拉法耶特侯爵,也沒有向黎菩薩那樣躲在牀底下喊“莫害我,莫害我”,而是大大方方的接受了邀請書,擔任了巴黎民兵的總司令。
拉法耶特侯爵一上任,立刻就開始對巴黎的民兵進行整頓,他首先就打算將巴黎的民兵全部整編爲國民自衛軍。
爲此,他立刻就拿出了爲國民自衛軍設計的軍服——一種有着藍色的褲子的軍裝,他還拿出了國民自衛軍的徽章和旗幟——它們都由紅白藍三色組成。其中,紅色和藍色,是巴黎市市徽的色彩,而白色則是波旁王朝的代表色。
這樣的徽章和旗幟很清楚地展示出了拉法耶特侯爵的政治傾向,他是一個君主立憲派。不過說老實話,別看巴黎的那些平民此時一口一個“暴君”什麼的。但是,他們此時對這樣的旗幟和徽章其實是非常的贊同的。
巴黎的無套褲漢們還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己能推翻國王,他們在打下巴士底獄之後,對於國王可能的懲罰其實也非常恐懼,他們也贊同拉法耶特侯爵成爲總司令,其中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們認爲拉法耶特侯爵能幫他們在國王面前說說話。
在那些無套褲漢們看來,拉法耶特侯爵絕對是最適合做這件事的。甚至於,他也是唯一適合做這件事的人。因爲明顯的傾向於革命的兩位大貴族中的另一位(奧爾良公爵)明顯和國王關係緊張。(奧爾良公爵一直以來致力於抹黑國王,當然也要爲自己樹立一個和‘暴君勢不兩立’的形象,所以當人們需要一個能和國王溝通的人物的時候,誰都不會想到他。)
拉法耶特侯爵很成功的利用了他們的這一心理,他向他們保證,他會,他也能保衛大家,只要大家能支持他的領導。
人們擔心的大屠殺並沒有發生,國王的軍隊並沒有向巴黎發動進攻。事實上,國王根本就不相信軍隊,而他身邊的人,也都在極力的向他表示,軍隊並不可靠。
對於像拉法耶特侯爵這樣的立憲派來說,只有讓國王相信,軍隊只是忠於國家,而並不是忠於國王個人,才能迫使國王接受君主立憲制。而對於那些保守派的貴族,比如阿圖瓦伯爵之類的人看來,國家常備軍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國家需要什麼常備軍隊?軍隊不應該都是屬於各個貴族私人的,國王有需要的時候再徵召起來的嗎?而且爲了反對政敵拉法耶特侯爵,他們也極力的詆譭法國軍隊。
說起來,至少在“軍隊不可靠”這個問題上,保守派和立憲派算是少有的達成了一致。而國王路易十六本來就是個有些優柔寡斷的人,大家都這樣說,他自然也就信了。所以國王壓根就沒想過要在這個時候,用軍隊血洗巴黎的事情,甚至於,當那些“暴民”們打下了巴士底獄,而阿圖瓦伯爵的人說軍隊實際上也參與了反叛行動的時候,國王嚇得差點就打算逃往外省了。其實,就像巴黎的市民對國王充滿了恐懼一樣,國王也對巴黎的暴民們充滿了恐懼。
但這一切,巴黎城中的那些平民們是不知道的。在他們看來,傳說中的大屠殺沒有發生,這一定是拉法耶特侯爵的功勞。激進的人認爲,這是因爲他組織的國民革命軍讓國王知難而退;溫和一點的人則覺得,這是因爲侯爵大人合適的充當了市民和國王之間的橋樑。
拉法耶特侯爵的確也充當了這座橋樑。他在幾天之後,帶着一隊國民自衛軍來到凡爾賽晉見了國王路易十六。據說君臣相談甚歡,路易十六還將拉法耶特侯爵帶來的國民革命軍的帽徽戴在了自己的帽子上。
事情發展到這裡,拉法耶特侯爵似乎已經大獲全勝了。一個英國式的,君主立憲的法國,似乎已經觸手可及了。
事態似乎平靜了,據說拉法耶特侯爵正在忙於參照《北美獨立宣言》起草一份非常具有歷史性的意義的宣言,並建立一個參考了英國和北美的議會和行政機構系統。
局勢雖然緩解了,但是巴黎軍官學校卻還沒有恢復正常。所以約瑟夫得以繼續宅在家裡看戲。
“要是革命能到此爲止,那對於法國來說,說不定倒是一件好事了。”約瑟夫從窗戶裡往外面望了望。外面的街道上,一羣國民自衛軍正在忙着拆除街壘。
“難道革命還沒有結束嗎?”路易說,“約瑟夫,我一點都不喜歡革命。我不能上街,不能上學,不能和同學玩,而且蘇菲阿姨也不來了,呂西安還要我做家務……我一點都不喜歡革命!”
“一開始聽說學校停課了,你不知道多開心呢!現在約瑟夫在家,你就裝熱愛學習了!”呂西安跨坐在椅子上,將下巴支在高高的椅子背上,斜着眼睛鄙夷的說。
“那還不是因爲你趁着約瑟夫不在家,把各種家務都推給我做!”
“願賭服輸,我都讓你一個騎士和一個主教了,你還是輸了,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於是路易就不做聲了。倒是呂西安開口道:“約瑟夫,我聽你剛纔的意思,你難道覺得,革命還沒有結束?”
“結束?怎麼可能呢?”約瑟夫冷笑道,“我的兄弟,這不是結束,也不是結束的開始,甚至連開始的結束都算不上。在那些對如今的現實不滿,而又認爲自己有力量的人沒有滿足,或者是耗盡自己的力量之前,這場革命又怎麼會結束?再說,在如今的舞臺上,未必有能夠成就偉大事業的英雄,但是卻絕對不缺乏那種讓他自己去做事情,就什麼事情都做不成,但如果讓他們去給別人搗亂,他們的水平可是一流的。你們就等着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