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送走了第一天的英國海軍的訪客之後,第二天“自由貿易號”開始對法國僑民開放。而這一天的開放結束之後。《倫敦生意人》報卻突然報道了一個大新聞。
“據我們從法蘭西外貿部瞭解到的消息,‘自由貿易號’蒸汽巡防艦可能會是下一屆巴交會上的貨架商品,這一次的訪問,其實還帶着推銷的意思。而且,在完成對英國的訪問之後,‘自由貿易號’還將陸續到其他國家進行訪問……”
對於法國人這次動作的目的,英國人事先也有很多的猜測。但是大多數人都覺得這是法國人在向英國示威。很多人都懷疑,法國人是不是打算在愛爾蘭或者什麼別的地方又弄出什麼幺蛾子出來。如今看來,法國人根本就不是這個意思,法國人……
“法國人真是想錢想瘋了吧?”屠夫歪了歪嘴道,“法國人真是……只要你肯給錢,他們甚至願意向你出售出售用來絞死他們自己的絞索。”
“屠夫,你說的不錯,”剛剛從愛爾蘭回到襯裙巷的費金老大道,“不過,你在看這個問題的時候,視野還是小了一點。法國人很愛錢,但是法國人的心思也很大,他們看上的不止是賣幾條船的錢。他們這麼做的目的其實還是在示威。”
“示威幹什麼?”巴克問道,“難道法國和英國又要打仗了?”
“法國人並不想,所以他們希望用這種方式,讓英國政府清楚地看到,如果兩國發生戰爭,對英國來說會有多大的損失。其實只要想一想和平對誰有利,你就能知道誰希望和平了。”
“真可惜。”巴克說道。
“巴克,不要把希望寄託在這類事情上。英國人民的解放,歸根到底還是要靠自己的。首先,最重要的就是,要讓人民意識到自己的力量。”
“人民的力量?”
“是的,人民的力量。這是我這次在法國和愛爾蘭的旅行中學到的最重要的東西。你看如今法國政府的那些人也很愛錢。老實說,愛錢是大多數人的天性,這並沒有太多可以指責的。但是法國政府卻絕不敢像英國那樣,把農民從他們的土地上趕走,讓他們到工廠中去接受三到四年的死刑緩期。
法國的土地要遠比英國的肥沃而溫暖,天然的就能出產更多的糧食,我在法國,看到政府專門撥出資金,爲那些農民修建水渠,安裝電力抽水機,爲此甚至弄得整個歐洲的銅價都上漲了一大截。而法國的農業稅,在整個歐洲都是最低的,法國的農民,種植着肥沃的土地,上面沒有貴族收地租,國家的稅收又少——甚至都不一定夠用來給他們修建那些水利設施。法國政府爲什麼這樣的善待,甚至是討好法國的農民?”
“爲什麼?”巴克說。
“因爲他們展示過自己的力量。”費金說,“在法國的革命戰爭中,大多數的士兵都來自農村,都是農民。他們在軍隊中形成了集體,即使復原了,他們依舊相互之間有密切的聯繫。這些複員軍人將法國的農民組織起來了。所以法國政府如果想要做出任何有損於他們的利益的事情,這些人可都是打過仗,造過反的。天知道他們幹得出什麼事情。所以,法國政府不但不敢欺壓他們,甚至還要想辦法討好他們。
另外,你們知道我還在愛爾蘭呆了好長一陣子時間,那裡的情況也印證了這一點。”
“費金老大,給我們講講愛爾蘭的事情吧。”屠夫說。
“嗯,也好,我就和你們講講,你們知道,自從英國和法國實現和平之後,英國政府也和愛爾蘭的抵抗軍也簽了一個停火協議,但是這個協議其實……”
英國駐愛爾蘭總督府和叛匪們達成了一個臨時性的停火協議。雙方的大規模衝突就此停止了,但是這並不意味着雙方就真的實現了和平。小規模的摩擦幾乎無時無刻不在發生。
在“非治安區”,也就是統一愛爾蘭人聯合會的根據地,備戰的行動幾乎從未鬆懈。在此之前,愛爾蘭獨立軍的武器裝備一部分來自於法國的援助,另一部分來自於對英軍作戰的繳獲。但是現在,愛爾蘭獨立軍的武器來源又多了一樣——自制。
統一愛爾蘭人聯合會認識到,目前的和平是未必可靠的。只要有可能,英國人就會捲土重來。而在簽訂了停戰協議之後,來自法國的援助卻漸漸地減少了,這也正常,因爲援助什麼的是要花不少的錢的,而現在並沒有急迫的危險,所以援助自然就會漸漸地減少。
“‘革命、獨立歸根到底是我們自己的事情,我們不能什麼事情都指望法國人。法國人是我們的朋友,我們和法國人的友誼比山還高,比海還深。但是我們不能什麼事情都指望朋友。如果一個人什麼事情都指望朋友,自己卻什麼都不會做。那我們叫這種人什麼?我們是不是要稱這種人爲廢物呢?我們聯合會的同志可不能成爲這樣的廢物。’這是聯合會的拉塞爾會長對他們的戰士說的話。所以在這一段時間裡,他們堅持自力更生,甚至建立起了自己的兵工廠。”費金介紹道。
“他們的兵工廠?一羣農民,也建起了兵工廠?”鐵牙驚異地道,“他們能生產什麼?”
“一些簡單而有效的武器,比如地雷什麼的。不過,更重要的是,在這段時間裡他們儲備了大量的物資,並且他們在不斷的強化他們的組織。加強組織性,纔是最根本的秘訣。
屠夫、巴克、鐵牙,你們知道嗎,我在法國,在愛爾蘭學到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一定要有組織,一定要建立一個廣泛的組織,才能將力量凝聚起來,才能爲我們的人爭取利益。我決定,我們要改組我們的組織,將組織擴大,首先將附近的工人們都拉進來。”
“然後呢?”屠夫問道。
“然後就由我們組織的工會出面,代表工人向那些開工廠的傢伙提出利益訴求,然後呢自然是鬥爭,明面上的非暴力的鬥爭和暗面上,我們更熟悉一些的鬥爭。首先我們的目標不要太大,要從小處,但是卻是工人們能夠感到的地方入手……”
“嗯,你是老大,你說的算。”巴克說,“那咱麼這個新幫會叫啥名字呢?”
“我們的確需要一個新的名字。”費金說,“嗯,我們傳播真正的上帝的福音,關於獲救,關於解放的福音。就叫做‘基督徒底層聚會’吧。這些日子裡,我在法國,還和一些教士們一起探討過教義的問題。我感覺自己距離理解上帝的意志又近了一步。”
“和我們講講吧,老大。”屠夫說。
“好吧,在土倫,我遇到了一位參加過大革命的叫做託雷斯的教士。他和我交談,其中提到了他在大革命中的經歷。我問他:‘您怎麼看法國的大革命?’他回答我說:‘大革命是上帝的意志,是上帝對脫離了救贖之道的教會的糾正。’於是他對我講了一個故事。
一個四十歲的婦女——可看起來像七十歲一樣老——在彌撒結束之後來到他的跟前,傷心地說:“神父,我在領聖體之前沒有先懺悔。”
“你是怎麼來的,我的孩子”他問她。
“神父,”她回答說,“我來晚了,在您已經開始分發聖體的時候纔到。因爲三天來,除了水,我沒有任何吃的;我快要餓死了。當我看見您分發聖體,分發那一小片一小片白麪包的時候,我去領聖體只是爲了要吃那一點點麪包。”
他熱淚盈眶,想起了耶穌的話:‘我的肉(麪包),是真實的食品……那吃我的人,也要因我而生活。’
當天晚上,在祈禱中,他得到了一個全新的啓示。他說:
‘人乃是依天主的肖像和模樣創造的,窮人要活着的聲音即是天主的聲音,天主不是死亡的天主,而是能夠聽到天主之民呼聲的生命的主。歷史的審判就是最後的審判,對窮人和卑微者所做的就是對耶穌所做的,基督徒所信奉的救主,就臨在於這些因貧窮而扭曲的面孔裡。基督徒無法在這樣的歷史面前漠然無動。在平靜的學院裡沉思天上奧秘的神學必須死去,神學必須雙腳着地,背起歷史的十字架,爲窮人的生命和解放而戰鬥。這也就是彌賽亞的救贖。救贖就是解放。’
在他看來,教會犯下了一系列的錯誤,以至於越來越偏離了耶穌的道路。所以上帝要用大革命,用血與火來糾正它。
他告訴我:‘這樣的歷史不容錯過,錯過這樣的歷史意味着錯過天主的啓示,錯過成爲不折不扣的基督徒的機會。’
我覺得這樣的思想,這樣的對聖經的解讀非常的好,非常的有用。託雷斯神父送了一本讀《聖經》的筆記給我。那當中,有很多他對《聖經》的思考。今後我們就要用這樣的神學思想,將工人們鼓動起來,組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