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之恩,涌泉相報。
這話說的好像有點兒玄乎又有點,迂腐了。
但是……
“我說凌浩!你小子是吃了喜鵲蛋了啊還是喜鵲屎砸了腦門子了!”小易實在是受不了了,起了渾身的雞皮疙瘩,要是再不出聲,真就得把自己給膈應死了。
可不是麼,指甲蓋兒大的操作間裡,耳邊充斥着凌浩憋着笑意說的那些個葷話和冷幽默,間或夾雜着外面露天大轉盤上男孩兒女孩兒們興奮的哦啊亂叫,小易真的是要崩潰了。
凌浩按下按鈕,看着轉盤漸漸的停止轉動,回頭看着小易,從微笑,變成大笑,最後捱了小易一柺子纔算是平復了呼吸。
“撐着了!”小易惡狠狠的拐着凌浩的脖子,一隻拳頭在他腦袋頂上狠命的揉搓。凌浩彎着腰呼哧帶喘,咂咂嘴,點點頭:“真是有點兒撐着了!今晚上吃的忒多!”
嗯?小易挑眉,聽這話頭兒,有那麼點兒意思。
“怎麼講?”小易湊近,衝着凌浩呲牙咧嘴。凌浩撫撫額前特有型的一撮毛兒,長長的舒了口氣:“家裡給預備飯了!四菜一湯!”
小易眼睛放光,雪亮雪亮,抽了棵煙出來,點着了吸上,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說吧!是要坦白從寬啊!還是要刑訊逼供啊!”
“我招!”凌浩雙手高舉,嬉皮笑臉,十足的狗腿子樣兒。
其實吧,事情挺簡單的,凌浩晚上那口熱乎飯,是佟童給料理的。
怎麼着?化敵爲友了?還忽然一下子有了那麼點兒矯枉過正的意思。
事情還得這麼說。
佟童那回跟閻王那兒溜達了一圈,從醫院出來,和凌浩又一起回到了那兩居室裡。佟童還是渾身哆嗦,凌浩看不過去,給做了碗湯麪。
其實特簡單,番茄蛋湯麪,別的沒有,就是熱乎。
這符完全合凌浩的個性,刀子嘴豆腐心一個。
轉天早上凌浩又是迷糊到中午,從臥室出來,看着桌上滿滿當當的飯菜,剛要進洗手間,就聽見佟童隔着客廳裡的兩組沙發喊他:“趕緊洗漱!準備吃飯!”
凌浩當時就驚了!回頭,看見桌上的兩副碗筷,心裡面就跟塞進一隻大火爐似的,那個熱乎啊!
“你幹嘛忽然給我做飯吃?”凌浩謹慎的夾起一筷子肉片,偏偏頭,扔進了嘴裡:“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沒什麼!算是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了!我不喜歡欠人情!”佟童低着頭盛湯,凌浩微微的挑眉,扭着臉看他,卻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凌浩心裡微微的嗤笑。死鴨子一隻,就剩嘴硬了。
自此,只要佟童在家,凌浩就都能吃到可口的家常菜。
凌浩不喜歡吃木耳,但是佟童喜歡做木須肉,凌浩不說,從來沒說過,閉着眼睛也要把木耳狠狠的嚼爛嚥下去。
這般和諧溫馨,來之不易啊!
“你那什麼表情啊!”凌浩收起笑臉,看着小易撇着嘴吧嗒吧嗒的抽菸,狠狠的一拳懟上小易的肩膀。
“沒!就覺得吧,這事兒……呵!挺有意思的!”小易輕輕的甩下菸頭,伸了個懶腰,輕輕的推了凌浩一把:“誒!我說!你就光管吃啊!也忒不厚道了吧!”
“哪能啊!”凌浩說着站起身子看看操作間的小窗外,人快滿了,下一撥快開始了:“我還買菜呢!有時也跟廚房看着!別說!個佟童還挺會搗鼓的!”
“嚯!”小易一隻手輕輕的搭上凌浩的肩膀,在他耳邊笑着吹起:“我聽聽你都學會什麼了?”
“西紅柿炒雞蛋、黃瓜炒雞蛋、尖椒炒蛋、肉末煎蛋……”凌浩不擡眼皮,手下按着一個個按鈕,躲着嘴邊的麥克風。
“……”小易一臉的黑線:“您家裡是開養雞場的麼?”
“那不能!”凌浩狠狠的按下紅色的大圓按鈕,外面轉盤上的小孩兒嗷嗷直叫,凌浩挑着眉,笑得邪肆張狂:“要是開養雞場,那得是烤雞、炸雞、扒雞、紅燒雞、三杯雞、幹鍋雞、黃燜雞……”
“您還是說相聲去吧!”小易雙肩下垂,一臉的欲哭無淚。
轉天星期一,凌浩起得早,刷完牙洗完臉,對付了點兒麪包,喊了聲佟童,那廝正在衛生間裡咕咕呶呶的刷牙呢,伸頭出來,掛了滿嘴的泡沫:“幹嘛?”。
“沒事兒!就叫着玩兒!”凌浩笑笑,沒皮沒臉的。佟童朝天狠狠的翻了個白眼:“毛病!”
時間還早,凌浩打算溜溜早,順帶帶點兒菜回來。今天佟童課多,回來晚,自己也露兩手。中國人嘛,總講究個禮尚往來。
天氣還是挺晴朗的,雖然氣溫低吧,但是這陽光照在人身上,就感覺鬆鬆軟軟的透着舒坦。
市場裡的大爺大媽大哥大姐一看見凌浩都挺親熱的。
可不是,最近老見這小夥子,人長得利索不說,菜挑的也不錯,一看就是個過日子的主兒。最主要的是,這傢伙,一買不是一斤半斤的,少來大客戶,你不得套套近乎?
凌浩如沐春風啊。連說帶笑,從市場頭白話到市場尾,時不時的路過哪家商販,人家上了新東西,凌浩還捎帶腳嚐個新鮮。
凌浩喜歡來市場買菜,熱鬧。而且那菜看着就新鮮,不像超市裡,都拿保鮮膜裹着,綠的假。要不就擱推車上早就讓人摧殘的蔫頭耷腦的,看着不精神,沒食慾。
轉悠了一圈,時近中午,陽光曬夠了,也吃飽喝足了,打了個飽嗝,晃盪着進了電梯。
電梯裡沒人,凌浩兩手提溜着滿滿溜溜的倆大口袋,回身衝着鏡面似的金屬電梯內壁呲牙咧嘴:“凌浩!你怎麼就這麼帥呢!你怎麼就這麼有人格魅力呢!個倔驢似的佟童都讓你給收服了!你說讓人怎麼不佩服你!”
自戀夠了,咂咂嘴,心滿意足的步出電梯,把倆塑料袋子往地上一墩,伸手,掏鑰匙,插進鎖孔,旋轉。
嗯?凌浩微微的皺眉,怎麼打不開呢?
再試,還是能擰動,伸手按了門把手,就是打不開。
這門怎麼較上勁了?使勁的拍門:“佟童!佟童啊!我凌浩啊!開門!”半天,急得連門鈴都忘按了,嗓子都要扯破了,這纔不得不面對殘酷的現實。
佟童去學校了,這會兒正上課呢。
咋辦呢?凌浩急得團團轉,對面的門打開了,就是上次威脅他倆再鬧騰就報警的那女的。
伸出個腦袋,上面別滿了髮捲,皺着眉頭看了眼正尷尬的面目抽搐的凌浩,挑挑眉,“砰”的一聲,又把門摔上了。
回身看看鐵將軍,凌浩急得直咬牙。
這兩天佟童在家的時候多,出來進去的都有人給開門,也不知道這門犯上什麼彆扭了。
皺着眉扭頭,耶?
凌浩貓着腰湊近了那張貼在電梯口上的小廣告,嘴裡唸唸有詞:“專業開鎖,電話,81818181……”
“叮”,腦門上面“bingo”那幾個字母忽閃忽閃的眨巴着耀眼。
掏出手機:“您好,是徐師傅嗎?對,開鎖!我家房門忽然打不開了,有鑰匙捏,不知道怎麼就犯軸了,行,地址……嗯,您快點兒!”
凌浩兩手抱在胸前,右腳四二拍的點着。不一會兒,電梯裡出來一人,一身藍布的褂子,個頭不高,但是冒着精氣。
“徐師傅?”凌浩試探着伸出手。
“剛纔就是你打的電話哈!”純正的南方普通話,帶着淡淡上揚的小尾音:“哪一扇啊!我給你打開!”
“就這就這!”凌浩激動的連鼻涕都要下來了,趕緊的指了指紫紅色的厚實防盜門:“這都快一個月了,沒發現有這毛病啊!”
“沒事!有我在!我分分鐘給你搞定!”說着那師傅蹲下,開始從工具箱裡掏出工具,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擡頭,看着凌浩,皺眉:“我說啊,這真是你家啊!”
“那可不麼!”凌浩急得差點兒咬着自己舌頭:“別人家的門我開它幹嘛,我又不幹這溜門撬鎖的營生!您看看!這不出去買菜去了嗎!回來就開不開門了!”凌浩說着指了指那兩個大兜子。
凌浩這一着急,只顧着要辯白,孰不知,這“溜門撬鎖”四個字深深的刺傷了師傅的心。
人家師傅也是溜門撬鎖的,可人家可是正經營生,你這不是當着和尚罵賊禿呢嗎!
師傅站起身來,小眼睛瞪得溜圓雪亮:“小夥子啊!話不好這樣講的!現在的賊都靈光的很呢!你要萬一帶着道具來的呢?我給你開了門,我到時候沒辦法說清楚啊!”
呵!凌浩恨不得找塊豆腐撞死自己,你見過爲了偷點兒東西,還帶倆齁沉的袋子當道具的麼。
“師傅!我真住這!”“沒的人證明我是不會開的哈!”
呵!凌浩急得抓耳撓腮,忽然眼睛一亮,揪着師傅細瘦的胳膊,去按對面那扇門的門鈴。
“叮鈴,叮鈴!”
“幹嘛!叫魂呢!”女人還是帶着一腦袋的髮捲,穿着絲織睡衣,披了件同色系的睡袍:“什麼事兒啊!大早起的,做個頭發都不得安生!”
凌浩咕嘟一聲,嚥了口唾沫。姐姐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那個!大姐!”強自鎮定着擺出笑臉:“我家裡鎖壞了,找師傅來修,人師傅說必須證明這是我家,您知道,給我證明一下行嗎!謝您了!”說着一鞠躬。
起身,繼續微笑,抽搐了也是笑着抽搐,打死了也得含笑九泉。
“他是不是住這裡的啊?”師父擡着眼睛掃着女人上吊的眼尾。女人拿眼睛上上下下的掃射着凌浩,最後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我不認識他!”說着又把門“砰”的一聲摔得驚天動地。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