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是心甘情願,朱貪何還是對時逸採說了真相,雖然說的簡略,後者還是一時沒忍住,噴笑了起來。
朱貪何面紅耳赤,暗暗道:就知道不能跟她說。
“原來陪路峰是這麼培育弟子的,師傅這麼說的時候我還以爲是開玩笑呢。”何舟瑤大着膽子說着,臉憋的通紅。
朱貪何怪異的看她時,何舟瑤更窘迫了。
時逸採拍着胸脯承諾道:“有我的妙手回春之手,肯定讓你重新煥發光彩。”朱貪何不知道她的自信源於哪裡,他真有點怕了。
朱貪何連忙散下頭髮,如孤魂野鬼似的鑽進人羣。
直到大會結束,朱貪何也沒聽到有意義的事情,但從吳望口中得知,陪路峰作爲種子隊,可以派出兩位弟子直接晉級十強。而能濫竽充數的,只有朱貪何一人而已。
“以你的資質,四年之後的比武應該不是問題。但是,世事無常,我既爲你選了一條慢速的修行路,就不能確保你的修爲能達到預期的效果。”吳望平淡的說着,似乎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事情,“本來我是不怎麼看重這個比賽的,何況我所期待的也不是急功近利的把你培養成一隻肉雞。但是竹亭峰之人太過囂張,這次在掌門面前譏笑陪路峰是一羣烏合之衆。我作爲陪路峰的主人,一定要竹亭峰把這句話咽回去。比賽的事要靠你了。”
朱貪何點頭,其實他不明白吳望的心情。作爲一個只來到陪路峰個把月的人來說,很難把自身的榮辱獻給這座山峰。但他既然點頭,就要全力以赴的燃燒自己全部精力與血汗。
吳望欣慰的說道:“很好。明天起繼續招惹那些猴子,並把千年龜帶回來。”他說罷,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千年龜早已成精,若要折服這樣的老妖精,可不是修爲好就可以的。
聽到“千年龜”這三個字,朱貪何這才明白,自己在做一件多麼困難的事。他黑着臉問道:“你打算讓一個什麼都不會的人對付一直老妖精。不覺得好笑嗎。”
吳望抽抽鼻子,微微眯起眼,似笑非笑的說:“你的話,我倒是不覺得奇怪。”
到頭來,吳望還是沒有教朱貪何功法,他只能豁出去,再次作爲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子惹那些更加不可理喻的動物。
朱貪何嘆一口氣,忽而看見遠處兩個黑點上下跳動,等到近了,纔看清時逸採與何舟瑤的模樣,這倆孩子氣喘吁吁的扒拉着草皮,累的幾乎快跪下了。
時逸採驚喜的說:“後山巢穴有新情報,一頭妖獸離奇死了,如果咱們搶到屍體,妖獸身上的寶貝就是咱們的了。”時逸採說話時,何舟瑤像往常一樣,瑟瑟躲在後面。不時瞟朱貪何兩眼,又縮回脖子。
朱貪何對後山沒興趣。他要做的是不斷鍛鍊自己,而不是漫無目的的浪費時間,他生硬的問:“鍾原川怎麼說。”
時逸採一愣,憤憤的說:“那傢伙不幹,說後山情事危機。我可是大搖大擺的進出後山,沒有遇到一點危險。我看他八成是怕了。你怎麼樣,到手的好處可別浪費哦。”時
逸採擺出一副色色的模樣,在朱貪何來說,簡直就是有害於視力。
“我不去。”朱貪何隨口答道,“師傅給我制定了任務,而且我這幅模樣,不想在他們面前出現。後山的危險,我不想再領教第二遍了。”
時逸採失望的打他一下,泄憤似的說:“膽小鬼,你不去我去。”說完,她朝朱貪何做了個鬼臉。
事情就是這樣,朱貪何想方設法說服時逸採,但他的笨嘴沒有一點殺傷力,反而讓後者覺得非去不可。時光就這麼無意的翻滾着。最後,朱貪何竟然莫名其妙的答應了時逸採的希求。
照例是晚上,依舊在主峰。朱貪何焦急的四下張望,他來的很早,始終沒有發現時逸採的身影。朱貪何跺着腳,腳下傳來的力量讓他稍微踏實些。
遠眺後山,一陣悽慘的氣息從鼻尖劃過。朱貪何不禁警覺,有種不好的預感在他緊繃的心中流淌。
“到底是什麼呢,總覺得有點不安。”他焦慮的自言自語,時逸採還沒有來,苦苦等候的他像個傻子。
很久之後,久到朱貪何差點睡着,他低垂的頭快鑽到土裡,時逸採才垂頭喪氣的出現,只她一人,不見何舟瑤。她見了朱貪何,立即羞愧的低下頭。
朱貪何驚奇的打量着他,第一次見時逸採窘迫的表情居然是在這樣一個萬籟俱寂的夜晚,月亮輕輕遮住容顏,鳥獸寂寂無聲。光色鮮妍的花偎依在粗糙的樹邊,樹下的朱貪何僵直着身子,玩味似的看時逸採。
她歉然的說:“我師父要見你。”
朱貪何略一思忖,這纔想到南都峰峰主湘楚:“你師傅見我幹嘛,難道事情敗露了?”
時逸採撅着嘴辯解道:“本來事情進展的很順利。誰知師傅忽然要教何師妹使用符篆,上次尋寶貝時,用了珍貴的保命符,被師傅覺察到了,所以。”
“所以你們把我招出來了。”朱貪何皺着眉頭說。
時逸採一怔,低聲道:“是鍾原川,我只招了鍾原川。”
朱貪何不禁嘆息,大概這時候,所有人都被湘楚掌握了。還能怎麼辦呢,他試着放下擔子,坦然的說:“我隨你去南都峰。”
第一次見時逸採惶惑不安,第一次去南都峰見湘楚,是這樣的一個夜晚。南都峰在七峰中顯得嬌巧玲瓏。蔥蔥蘢蘢的葉子像一層平滑的殼,擋住月光,擋住烏雲,擋住漫天光輝,鎖住了朱貪何糾結的心。
人們口中恐怖的老女人終於要在他面前顯出廬山這麼面目了。雖然來不及多想,朱貪何還是極力編織一個靠譜的謊言。雖然沒抱多大希望。總之比倉皇應對好一些。
他吃吃的問道:“湘楚是個什麼樣的人?”
時逸採詫異的注視着他,問道:“爲什麼忽然想知道這個,師傅那個人脾氣很怪,心思難以捉摸,總是讓人預料不到。但是並不壞,對弟子很好,是個可以信賴的人。”她漾起滿意的笑,好像隨便一件事就能讓她開懷。時逸採陶醉的說着湘楚,好像南都峰滿是光明與溫情。
行了不到一個
時辰,兩人到了南都峰,遠遠的看見鍾原川與雲樽滿腹狐疑的向這邊眺望。爾後朝朱貪何揮手。
朱貪何心道:看着形勢,湘楚好像沒有責罰他。他忐忑的心稍稍舒緩。
待到近了,他纔看見兩人身上揹着的沉重枷鎖。這枷鎖像一座小山,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緩緩蠕動。鍾原川滿頭大汗,雲樽更是腿腳發抖,眼看就要倒下。
雲樽愁苦的說:“貪何,我對不起你,是我把你招出來的。”朱貪何豁然看到鍾原川不懷好意的笑。
他問道:“笑什麼,背上的傢伙好玩嗎。”
鍾原川更樂了。他邊笑邊說:“太好玩了。要試一下嗎?”
湘楚其實是個非常特別的婦人,恍如路人甲。除了平整的皮膚像被熨燙過,那模糊的棱角。中規中矩的鼻子,厚厚的嘴脣,空洞的眼睛,任何一個部位都無法展現出一個高深修仙者的形象。但她偏偏是南都峰的主人,宇文山第二代弟子中唯一的女性。這樣一個人昂然佇立在朱貪何面前,只有親切感。如果連親切感都消失,朱貪何真要以爲對面的是一塊木頭了。
湘楚淡淡的說:“你就是朱貪何?”
朱貪何點頭:“弟子拜見師叔。”
她的語氣中夾雜着什麼,卻令人無法琢磨。朱貪何略微擡頭,恰好看見旁邊怯生生的何舟瑤。與朱貪何的眼神碰撞,她急忙躲在湘楚身後。
這種無計可尋的氣氛讓他不安。他問道:“師叔傳弟子所謂何事?”
湘楚淡淡的說:“你們擅闖了後山禁地,不該受罰嗎?”
朱貪何的心咯噔一下掉了,他哪知道後山是禁地,而且在後山也沒有看到禁地之類的標記。吳望更是對禁地隻字未提,怎麼忽然冒出來了個禁地。
“舟瑤,拿泰山來。”湘楚這樣說着。
何舟瑤從納芥中取出一個小揹簍。揹簍中空無一物,朱貪何不禁莞爾,這就是泰山?明明是個揹簍而已。
湘楚淡淡的說:“背上這個,沒有我的批准不得卸下,否則罰你面壁三年。”說完,她轉過身子,輕聲喊道,“介託,你監督他們,有事及時稟報我。”
介託不知從哪兒冒出來,連連稱是。他暼朱貪何一眼,尷尬的笑。
揹簍掉到地上,發出擎天撼地的吼聲,煙塵從石頭裡噴出,沙礫在煙塵中飛濺,撕心裂肺的聲音在煙塵與沙礫中愈演愈烈。
朱貪何不禁色變,區區一個揹簍竟然有如此威力,這東西也算是件寶貝啊。但一想到這件寶貝會在自己背上待一段時間,心裡便一陣愁苦。他這身板哪能背起這麼一件寶貝。
介託小聲說道:“朱師弟,快背上吧,晚些我師父可能就變卦了。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朱貪何快要哭出來了。他拉起揹帶,套在肩上,長吸一口氣,一跺腳一使勁,竟然沒有背起。揹簍只是微微動了動便歸於平靜。
朱貪何目瞪口呆,再看看雲樽與鍾原川。兩人雖然累的滿身是汗,好歹能背的起來,而他只是撼動揹簍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