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貪何當然不爽,誰會在一坨糞便中好過。他恨的牙根癢,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吼一聲燃燒着猶如實質的真氣,身上驀然染上了一層淡藍色的光輝。光輝緊緊貼着朱貪何的身子,給他鍍上了一層半透明的牆粉。
朱貪何哪裡顧得上欣賞大片濃烈的真氣給他叩上的華服,三步並做兩步,落行手揮出,滿身真氣發出歡快的鳴叫,他灼熱的眸子裡滿是恨意與怨念,妖獸的消化道被朱貪何大大咧咧撕開一道口子。他獰笑着,好像這件近似變態的事纔是人生最重大的意義。然而妖獸無動於衷,不是真的無動於衷,這頭曾經稱霸一方的王者已經閉上了雙眼。他太累了,翅膀被對手撕裂,一隻眼睛進了別人的肚子裡,還有一羣不開眼的人類在它們之間像蒼蠅似的飛來飛去。用着看似幼稚的招數把他的同類驅趕的無處可逃。來到人世的那刻,它是多麼憧憬一個美好的世界。
朱貪何造成的創傷晚了一步。彌留之際妖獸不想去關注別的,它只是大口吮吸着空氣,貪婪的享受陽光的撫摸。世界便是如此。走過一遭,它再也不想回來了。人們往往覬覦妖獸的肉身。宇文山一衆之所以不遺餘力的介入兩個物種之間的戰爭,其目的多半是取得一頭妖獸的屍體。他們的血肉可做滋補大藥,骨頭做甲冑,內丹更是修爲精進的保障。
在掌門的帶領下,他們憑藉身形小,功法嫺熟而自由穿梭在衆多妖獸之間,若論戰力,人類多半抵不過妖獸,但他們身懷詭異的功夫,諸如湘楚取妖獸精血一般,無非是使其產生幻覺或滋生出妖獸的恐懼感等一系列負面的情緒來博得不可告人的秘密。在宇文山,在這個門派的後門,在他們豢養的妖獸面前,這個秘密無限放大,成了一遭明目張膽的暴行,而朱貪何對外面毫無之情,他只知道自己身處的地方真他媽的噁心。
隨着歲月的推移,後山的妖獸又了獨有的生存方式,在廝殺中謀得地位的妖獸不是一味的橫衝直撞,他們又共同的敵人,所以當宇文山一干人進入戰圈,兩撥妖獸立即化敵爲友,向着人類開炮。兩撮傻里傻氣的妖獸橫斜着身子,扭曲着臉,亮出陰氣森森的獠牙,張開肉嘟嘟的胳膊,臉肚子的肉也不住的抖動,這些龐然大物做捕食狀,卻發出一聲聲嘹亮地叫聲。這叫聲一下子傳遍四方,震的人耳朵生疼。
掌門大喝一聲:“裝神弄鬼。”說罷他雙手一抖,頭頂嚯的冒出一隻遮天蔽日的大手。大手一揮,從空中取來一炳裹着刺啦啦罡風的長矛。長矛指向妖獸。巨手固然攝人心魄,但在妖獸林立的地方,這手單薄而無助,只發出一旦微弱的光芒就隱沒在妖獸的世界中了。
爾後一聲聲悶響在妖獸碩大的身軀下炸開,後山騰起一股股煙塵。掌門吃力的撐着巨手,不住的揮舞着砍向衆妖獸。但妖獸可不是孬種,他們進化出了還算過得去的智商,肉身更是不怕擊打,掌門的巨手再神通廣大也穿不破他們厚厚的皮肉。
然而妖獸們憤怒了,面對一個小小的人類,如此巨大的身軀竟然不能帶來半點好處。他們索性爆發出一股股強烈的氣勢,直吹的宇文山衆人搖搖晃晃。趁着這個空當,宇文山衆側峰之主悄悄分散到妖獸羣,他們能在衆多高手中管轄側峰,絕不是窩囊之輩。
吳望依然是一副吊兒郎當樣兒,他與妖獸交戰太多次,即使本身不敵,也能閃躲甚至逃跑的是偶撈點東西,若不是宇文山有嚴格的規定,重要弟子不得進入後山,他早從大山裡淘到滿屋子寶貝了。這次正義之行不但讓他興奮的顫抖,甚至一直沒有付諸行動的一想也成了近在眼前的福利。他忍不住笑了幾聲。
“妖獸就在近前。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後山妖獸經歷了幾百年修養,早已不是之前任人宰割的肥肉了,今日之戰恐有禍患,你自己多加小心吧。”吳望回頭看去,是氏宗峰峰主屈已,着老頭一向尖鑽刻薄,對他愛答不理的,今日怎麼這麼好心。
他不禁一陣悸動,心道:“難道他也發現後山裡的靈氣軌跡了?我得在他前面取走寶貝。”他偷瞄四周,繞道妖獸後面,妖獸很人類入骨,見吳望轉轉悠悠不但不打,儼然有逃跑的趨勢。大多人喜歡欺軟怕硬,妖獸也不例外,它們認定吳望是一羣人力最慫的,果斷抱團朝他攻過去。
吳望哪招架得住妖獸們的圍毆,他只好邊逃邊想辦法,他可不是怕與之硬悍。只是寶貝危及,他不敢多耽誤一點功夫。正猶豫間,一塊巨石從天而降,直直砸在他手邊緊一拳之遙的地方,這一擊可嚇破他的膽了。閃避間,又一頭妖獸如法炮製,隨手抄起一塊石頭朝吳望打去。他們悟性太弱,使用功法倒不如靠蠻力幹掉對方來的舒服。
吳望卻不一樣,他腳下的修延步猛然一段,身子一閃,帶着一條長長的,半透明的暗淡流光飛也似的到了妖獸面門,兩雙眼睛乍一交戰,吳望便洞悉了對方的恐懼。他擡起腿朝虛空一撩,劃出一道氣浪。氣浪冒着灼熱的氣流把妖獸的眼睛吹的生疼。他當然沒有天真到以爲只是這一擊就能震懾妖獸。
他瞅準時機,身子一頓從納芥取出一堆符篆,一水的爆炸符像下雨似的嘩啦啦倒進妖獸嘴裡,然後只聽見不絕於耳的轟隆聲。聲音直震的大地都顫了三顫。這聲響不可謂不大,雖然掀不起大風浪,還是吸引了所有目光。
屈已恨恨的破口大罵:“混蛋,誰允許你這麼囂張,那他媽的得罪得起新獸王嗎。吳望,你就是個低能。”他說罷,索性跳出戰圈不再管別人死活。
掌門可不樂意了。他一人黏上四頭成年妖獸,這些大個頭沒有想象中那麼笨,剛入山門之時,他可是見證了宇文山聲勢浩大的創派之舉,漫天真氣劃過夜空,滿世界妖獸不甘的怒吼刺破蒼穹,一道道勁如疾風的身影在龐大的軀體之間穿梭,每劃出一道幻影,妖獸厚厚的皮肉便紛飛出一道鮮紅的飛虹。於是漫天的血色長大浪漫過山頭,
澆築宇文山一時繁榮,也奠定了六國第一門派的美譽。
經過百年的苦心經營,他本以爲以現在的宇文山,消滅後山妖獸只是舉手之勞而已,知道此時此刻,他才知道世界變的太快,而他們變的太慢,後山妖獸成了這副在荒野中的潛龍,只要一條勉強冒煙的導火索,這些殺器便如一股不可阻擋的寒流沖垮宇文山。
更讓他心寒的是多年的師兄弟,氏宗峰屈已竟然理所當然的冷眼旁觀,好像與妖獸苦苦爭鬥的是一羣與他沒有半毛錢關係的人。他抑制不住憤怒,不顧掌門形象指着屈已的鼻子喊道:“你在做什麼,快給我打,你想看我被這些肉球打死不成。”他憋的滿臉通紅,唾沫星子刮的紛紛揚揚,然而這個面部極度扭曲的人給了妖獸可乘之機。
圍攻他的妖獸見勢加緊步伐,甩動着尾巴齊齊向他拍去,之後是一聲聲震地的悶響,世界好像一下子成了粗裡粗氣的野人的世界,掌門在妖獸連番的攻擊中沒能再反擊,他只好難以置信又滿是羞憤的瞪大眼,小心翼翼運轉着真氣勉強護住要害。
可那是四頭妖獸,在後山修養了幾百年的畜生,這些大個頭所發出的力量足以拍死他一百次,雖然掌門內功深厚,功法運用的出神入化,但這個鶴髮童顏的老怪物還是阻止不了胸膛慢慢塌陷,顴骨慢慢碎裂,手腳慢慢崩斷,身上的經脈一下子被紊亂的氣息斜斜的切開,火急火燎的四處亂竄。於是一股突如其來的熱浪把他打入迷幻的世界中,他只記得一汪熱熱的東西漫過他的鼻子,涌出略微微腥甜的幽幽氣味。這氣味把他帶到一個安逸與祥和的世界中。
吳望見勢不好,急忙去支援。他總有千萬般奪寶的慾望也不敢對掌門不管不顧,正欲前行,一道身影從他後面不着痕跡的輕輕掠過,帶起一股微涼的風。他定睛一看,不是湘楚又是誰南都峰峰主一把抄起掌門,不經意看了一眼差點嘔出來,那傢伙已經被揍的看不出人樣了。
她踮起腳尖,一下跳出很遠,慢悠悠的說:“我帶掌門回山醫治,各位師兄儘可自便。”
衆人巴不得自便。爲了表現出手足情深,各側峰峰主紛紛退出戰圈,躲躲閃閃的離開後山本着南都峰去了。
妖獸縱有再大能力也不可能破開後山的牢籠。他們每時每刻無不幻象着有一天從這裡出去,離開這個閉塞的深井,可它們的攻擊對結界幾乎不起作用,被困了數百年的妖獸,簡直連最後一點反抗的意識都模糊了。這些大個頭眼巴巴看着憎惡了一輩子的人類這麼大搖大擺的走出後山並沒有任何憤怒。
在他們看來,後山時自己的地盤,而後山之外,他們已經完全放棄了對那些新鮮血液的渴望。如同一隻動物,從小被圈養在一個五臟俱全的地方,有山有水鳥語花香,對外面的世界慢慢淡忘,對現在的幻境越來越滿足,爾後這個生物只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像慢慢等待死亡,毫無生氣的植物人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