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閣老頭躊躇不前的時候,着一行人就到了山門,正與守山弟子交涉,盧星識好奇的看着這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彷彿在看一個滿是妖氣的地方。其實他還真感覺到了不對。這個小子總是不經意的瞅着身邊這片茂密的叢林,偶爾抽搐着身子向師兄弟那裡靠。別人問他怎麼了,他只是一個勁的說樹林古怪,有危險的東西。
大家當然不信,區區一座樹林而已,又不是幽冥鬼府,料想盧星識沒見過什麼世面,所以才一驚一乍。
這座平靜的樹林在盧星識眼中越來越黑暗,他甚至不敢正眼瞧,卻又抑制不住好奇,總要膽戰心驚的瞧上幾眼,倒是遭了些白眼。他也不在意,平時在不川嶺沒少遭白眼,師兄們都說他除了天賦什麼都沒有若是再痛楚什麼簍子,師傅就不要他了。所以盧星識即使看出林子的古怪也不敢隨意張揚。
大概在四年前,曾經有一個少爺也這般皺着沒有對林子格外在意,這人便是似乎無所不能的鐘原川。當時鍾原川也是站在這片土地,發出了一聲不容置疑的聲音,朱貪何也像盧星識的同伴一樣,認爲這件事純屬大驚小怪。
盧星識並沒有從驚嚇中脫困,這個憨實的小子畏縮着身子,就這麼到了宇文山正殿。
在嗤笑盧星識的人羣中,有那麼個人一直注意着這個傻子的神態,他越來越對盧星識的神情堅定不移,這個人便是時逸採的哥哥,時家未來的繼承人,時家大少爺時逸仙。時逸仙從小生的體態翩躚,脣紅齒白,做事也得體大方,很小被具酒山收入門中,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在修士林立的山裡長大的時逸仙更多出了一種灑脫的豪情與超然物外的才情。只是這個不急於展現自己的人一直沒有在誰的面前展現全部實力。不是不想,是不到時候。
其實具酒山的情況也不容樂觀,具酒山有三脈傳承,着三脈各有一名掌教,三名掌教相互牽制甚至水火不容,但具酒山只有一個掌門,着三脈的掌教每每爲了掌門之事爭的頭破血流。旁人不知道,他卻在這種爾虞我詐中生活了近二十年,那些虛假的容顏已經讓他忍無可忍,他正盤算着憑藉今日一行嶄露頭角迅速在弟子中建立名聲,來扶持自己的師傅登上掌門寶座。
其實這個計劃本不需要這麼急切,只是三脈掌教中又一脈忽然突破淨瓶,到了另一個層次,同時對世俗之爭有了新的認識,就這麼瀟灑的退出了掌教的爭奪。原本三國鼎立的局勢成了楚漢相爭。退一步說,兩虎相爭還必有一傷,何況這倆修士分分鐘拍死一羣老虎也不在話下。
時逸仙愁的發慌,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只得單核作戰,剩下的就看天意了,誰知半路出來個不川嶺,這些人目光短淺卻不那麼友好,他幾次試探性的拉攏,誰知這些山溝溝裡的老大粗根本不領情,都是嘴上對名利不看中,暗地裡卻對自己的師兄弟下絆子,而且這些人很明確的分成了幾股勢力,野心幾乎都掛在臉上,可死活不摻和具酒山的事。只有盧星識好騙,這個傻里傻氣的人沒有
同夥,也沒有野心,只是順着潮流走,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時逸仙對這種人嗤之以鼻,偏偏這個笨蛋被不川嶺老頭看重,雖然盧星識在衆多弟子中名不見經傳,在不川嶺老道哪裡可是個香餑餑,於是他開始與盧星識溝通,事情就這麼一步步的發展着,出奇的順利,順利的連他都覺得有種不好的事情可能要來臨了。
而他這一次在盧星識臉上看到的那般鄭重與嚴肅的表情在之前從來沒有發覺過,即使是正常的人,甚至聰明的人,那種不容置疑與不能妥協的表情也很少見。時家少爺心中咯噔一下,心道“莫非着小子也藏着掖着,裝傻充愣,一肚子壞水都拴在腦子裡?”
如果是這樣可就太可怕了,他與盧星識交往了這麼長時間,什麼話都說了,若是被這小子攥住話柄,他可要纏上大麻煩了。可具酒山內鬥於不川嶺似乎也沒有什麼利害關係,僅憑一個弟子的話也不能說明問題。
不知不覺間時逸仙的腦子亂成了一團,大把大把的汗水澆了一身,隨時盛夏時節,太陽又毒的要人命,但修士是不會因爲這點炎熱流汗的。
他急忙掩飾着退到人羣后面,藉機擦去臉上的汗,可沒能成功,具酒山的狼子門對他關愛有加,衆多弟子都有自己明確的立場,時逸仙還沒有表態,這個從小在具酒山長大的小師弟資歷不高,在長輩眼中愛惜的緊。若是把他拉到自己陣中,就算是多了半個元老了。
大家擔憂的看着他,當然包括盧星識,他見時逸仙臉色蒼白,不禁問道:“時師兄,你是不是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時逸採匆匆一瞥,宇文山的大殿近在眼前,一會就要見到這裡的主事了,他甩甩腦袋,心道:不能再這麼重要的時刻丟臉,當即強顏歡笑的說:“大家不用在意,我只是走神了而已。”
這個牽強的藉口顯然夠爛。他後悔的看着自己素白的鞋上那一點泥巴,臉上微微發窘起來。好在衆人似乎沒怎麼在意,他才如釋重負的長促一口氣,又狐疑的深深看了盧星識一眼,轉眼便到了大殿內。
宇文山的大殿金碧輝煌,可謂極盡奢華之能事插入大殿,那種明晃晃的金黃色亮光耀的人眼睛刺痛。這與具酒山的簡潔樸素大相徑庭。時逸仙等人報上姓名,殿上的幾個老頭卻不鹹不淡的給他們安排了座位,什麼話也不說,到讓衆人有點摸不着頭腦。
具酒山說的自然是六國的比武之事。這類事情原本是宇文山支持,之後後來六國內戰不斷,外有憂患,修士們也受了影響,比武算是忽然中斷了。這一過就是近百年,百年間大家還記得比武這回事,但誰都沒有提起。各個門派都有苦處。就拿宇文山來說,宇文山一支有七脈之多,按理說精英多多少少也會有,但自從那場戰爭,有天分的孩子好像一下子全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裡宇文山都靠老修士們撐場面。最可氣的是陪路峰一支。
自從吳望成了陪路峰的主人,他只收了20個弟子,而這20個弟子雖然天資卓絕又勤學
好練卻性格怪異,甚至不服從宇文山的管教。掌門多次以逐出師門爲要挾勒令這些小子遵守門規,可宇文山在外面的名聲大部都都是這些動不動揍惡人懲奸人營生起來的,若個真把這些好漢逐出師門,靠剩下的歪瓜裂棗卻造不出這麼好的影響。
現在人人都誇宇文山是正義之師,不久前還有個打折宇文山陪路峰的旗號的人端了小鎮附近的匪窩,鎮長帶着人敲鑼打鼓唱着歌一路來到宇文山又是送謝禮又是捐錢財,倒讓掌門有些受寵若驚。
現在具酒山提出的比武本不算神秘難事,只要讓吳望叫幾個弟子出來,再在新弟子裡挑出來幾個還算看得上眼的,六國內的門派還真不一定能敵得過。
大殿之內,藏書閣老頭一遍遍思索着吳望能去的任何地方,他把整個宇文山的地腳都想過了,最後心中一涼,他都不敢想象,這麼多天沒會陪路峰了,莫非這個師弟又去了後山。
他倒吸一口氣,喃喃道:“不會的,他又不是傻子,現在後山鬧騰的那麼亂他怎麼敢偷偷流進後山,那可是自尋死路啊。”
旁邊的竹亭峰之主默默睜開眼睛,小心翼翼的問:“大師兄,什麼不會,誰去了後山?”他眉毛一挑,一下想到了吳望。是了,怪不得他逃命時總感應到一絲熟悉的氣息,難道真是吳望?他不由笑了起來,此時去後山時明擺着去找死的,但他又有些擔憂,他們好歹是師兄弟,他像看吳望吃虧倒黴並不像讓這兒一起生活了幾百年的同門遭遇不幸。
藏書閣老頭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問起旁邊的屈已:“師弟最後一次見吳師弟在什麼時候?”
屈已想了想,怪異的看了這個師兄一眼,慢慢陷入沉思,他有些記不清了,最近他的腦子好像出了點問題,歲月在這個鶴髮童顏的人額頭上刻下了重重一筆,後山之時讓這個人一下子老了:“大概是師兄鎮守主峰的當天,吳師弟讓我回氏宗峰,之後我便沒有見過他。”
藏書閣老頭苦笑的心道:吳望啊吳望,你滿腦子裡想的些什麼,後山的東西可碰不得啊。
這時具酒山的人說道:“諸位師叔師伯,我師父的話一帶到,師父讓我無務必要把師伯的意見帶回,不知師叔師伯覺得此事如何。”
藏書閣老頭淡漠的看了臺下的人,隨即象徵性的看了看身邊的師弟們,這才氣定神閒的說:“宇文山當然沒有異議,各門派相互切磋也能消除一些不必要的成見,只要其他門派同意參加,宇文山便再主持一次盛會便是。”
具酒山那個中年人路一停頓,怪異的看着藏書閣老頭吶吶的說:“回師伯的話。着比武之事,我本以爲要具酒山鞍前馬後的,就不老宇文山了。”
一時間大殿內鴉雀無聲,只有股股威風吹的門外的沙塵翩翩起舞,藏書閣老頭眯起眼睛,胸中的愁腸纏成一坨。他抑制着心中的鬱悶,暗自忖躲到:鞍前馬後?我看你們是想取宇文山而代之吧。宇文山傳承了數百年,就憑你們這個跳樑小醜還太嫩了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