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奧列格承受了疼痛。他沒有後退,而是朝那個矮人走去,把他緊緊抱在懷裡。白恩看着這個巨大的突變體的手臂縮成一團,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奧列格彎曲的二頭肌看起來就像一個大酒桶。白恩害怕格雷羅根的肋骨會像腐爛的樹枝一樣折斷。
格雷羅根把頭向前伸,撞在了奧列格的臉上。奧列格的鼻子斷了,發出令人作嘔的嘎吱聲。鮮血噴涌而出。奧列格痛苦地嚎叫着,用他粗壯的胳膊把矮人推到房間的另一邊。格雷羅根砰地一聲撞在牆上,然後摔在地上,鐵鏈叮噹作響。幾秒鐘後,矮人再次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去拿你的斧頭!”白恩喊道。
暈頭轉向的矮人根本不聽他的勸告。再說,格雷羅根正在殊死搏鬥。他踉踉蹌蹌地走向奧列格。怪物站在那裡,嚎叫着,用手捂着鼻子。然後,它聽到矮人搖搖晃晃的腳步聲,它擡起頭,憤怒而痛苦地大吼了一聲。它向前衝去,蹲了下來,伸出雙臂,打算再一次把矮人抓住。當怪物像一輛失控的馬車一樣不可抗拒地朝矮人轟鳴而來時,格雷羅根用搖搖晃晃的腿站在原地。白恩不想看——這個畸變體已經足夠大了,可以把矮人輕易地壓在他那粗笨的腳底下。但恐懼迫使他觀看。
奧列格伸手去抓格雷羅根,他那粗壯的胳膊已經合上了,但在最後一秒鐘,矮人突然從他兩腿之間鑽了過去,轉過身來用鐵鏈猛擊。它纏繞在怪物的腳踝上。格雷羅根猛地拉緊鎖鏈。奧列格絆了一下,伸開四肢,鐵鏈像蛇一樣解開了。
格雷羅根把鎖鏈在怪物的喉嚨上繞了一圈。奧列格試圖站起來,拉着格雷羅根的鎖鏈。矮人的重量使怪物脖子上的鐵鏈更緊了。格雷羅根用它來固定自己的位置,把自己拉到怪物的脖子後面,繼續拉緊鐵鏈。當這個金屬鏈咬住怪物喉嚨周圍的肉時,它的氣管周圍的肉變成了白色。白恩看出格雷羅根想要用鐵鏈勒死那個怪物。
慢慢地,這個想法滲透到怪物模糊的意識中,他伸出雙手,試圖鬆開正在殺死他的金屬套索。他抓住鐵鏈,想把手指伸進鐵鏈,但他的指頭太大,鏈子又拴得太緊。然後他試圖把手伸到腦後去抓格雷羅根。矮人低下頭,把自己緊緊地貼住怪物的後背。他現在像鋸一樣前後拉動鏈條。白恩可以看到血滴從鎖鏈與怪物接觸的地方冒出來。
現在奧列格的手抓在了格雷羅根的頭髮上。在奧列格用力拉的時候,它緊緊地抓了一會兒,然後他的手指鬆了下來,落在那沾滿鮮血與脂肪的發冠上。白恩可以看到怪物眼中的恐懼和沮喪。他可以看出這個怪物的力量正在衰弱。此時,奧列格驚慌失措,他向後猛撲向牆壁,用令人作嘔的力量把格雷羅根撞向那塊石頭。但似乎什麼也不能使矮人鬆手。白恩不相信死亡本身會讓矮人鬆開他的手。他可以看到,一種呆滯的目光進入了格雷羅根的眼睛,他的嘴半張着,發出一聲可怕的咆哮。
奧列格力氣越來越小,身體也越來越虛弱。他的膝蓋和手臂向前同時跌到在地面上。他的喉嚨裡發出一陣可怕的嘎嘎聲,他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格雷羅根最後一次收緊套索以確保他的獵物死亡,然後站起來,喘着粗氣。
“簡單,”他咕噥着說。“幾乎不值得殺。”
“把我從這裡弄下去,”白恩抱怨道。
格雷羅根拿來了他的武器。斧頭砍了四下,白恩便自由了。他跑過去取回他的劍。他聽見從上面傳來的風聲,那是大鐵門打開的聲音,還有嗜血部落的嚎叫。白恩和格雷羅根剛做好準備,監牢的門就被打開了,一羣瘋狂的畸變體衝下了樓梯。白恩認爲他認出了一些之前戰鬥中的生物。這就是畸變體的來源。
一個畸變體從樓梯平臺上俯衝下來,它那爬行動物般的眼睛裡閃爍着嗜血的光芒。白恩擡起劍,平舉着,阻止了它的前進,刺穿了它的胸部,然後讓他的手臂在重量的重壓下向前傾去,以至於它的屍體從他的刀刃上滑落下來。畸變體組成的潮水無情地向前流着,被他們自己的嗜血欲和它們身後的同伴的重量推動着。白恩發現自己身處一場咆哮的暴力漩渦的中心,他和格雷羅根在那裡與這羣邪惡產物進行了背靠背的戰鬥。
格雷羅根吐了口吐沫,用他那把沾滿鮮血的斧頭揮舞出一個巨大的十字形。沒有什麼能阻擋他。而他手腕上還掛着鐵鏈,他在嚎叫的人羣中再次開闢了一條紅色的毀滅之路。白恩跟在他後面費力地走着,用刺擊把倒下去的人幹掉了,然後又刺穿了幾個逃過斧頭的畸變體。
在上面的樓梯平臺上,白恩可以看到克魯格。巫師又一次舉起了他的法杖。他的臉上閃過一道綠光,把整個場面照得象地獄一般。克魯格唸了一段咒語,突然發出了可怕的閃電。它向下飛射,差點擊中白恩。
站在白恩前面的畸變體就沒那麼幸運了。它的毛燒焦了,眼珠瞪了出來。它隨着這道純粹的魔法抖動了一會兒,然後倒到地上,變成了一具扭曲、發黑的屍體。白恩跳到一邊,不想成爲另一個這樣的靶子。格雷羅根向前猛衝,把一個敵人劈成兩半,他一路砍到樓梯腳下。
閃電再一次猛烈地射出,這次瞄準了格雷羅根。他不像白恩那麼幸運。綠色的閃電迎面擊中了他。白恩看到這個棄誓者滿足於他最終遭遇的命運。格雷羅根的頭髮比平時更豎起來了。他斧頭刃上的符文閃着紅光。他嚎叫着,這可能是對他的衆神最後的詛咒,然後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閃電穿過他的身體,盤繞在他手腕上的鐵鏈上。它最終落在地面上,發出一陣綠色的火花,然後無害地消散了。
白恩幾乎笑出聲來。克魯格一定沒有好好在施法者學院的自然哲理課上聽課。這就是所謂的“接地”:讓金屬避雷針將雷電的力量傳導到地面而不造成傷害,這也拯救了格雷羅根。他突然想起一件事,然後把藏着的匕首從劍鞘裡抽出來,朝克魯格投去。
即使白恩不擅長投擲類法術,但這次他投得不錯。它這一次飛得又直又準,把自己埋在骯髒的巫師的胸膛裡。它在那裡掛了一會兒,顫抖着,克魯格停止了他的吟唱,低頭看着它。接着克魯格丟下他的法杖,緊緊抓住傷口。綠色的血從傷口滲出,沾染了巫師的手指。他恨恨地瞪着白恩,然後轉身逃跑了。
白恩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混戰上,但一切都結束了。這些矮小的畸變體再一次證明了他們不是矮人之斧的對手。格雷羅根得意洋洋地站着,肌肉發達的他渾身是血和汗。他的斧頭髮出微弱的光芒。濺在他的頭髮上的脂肪嘶嘶作響。
白恩從他身邊跑上樓梯,來到走廊上。一串綠色的血跡順着通道流了下去。它彎彎曲曲地繞過一大堆敞開的空籠子。白恩猜想畸變體就是從這些地方來的。它們是克魯格骯髒實驗的產物。
“讓我們把孩子們放出來,離開這裡。”白恩對格雷羅根說道。
“我要拿那個巫師的頭骨做我的酒杯!”格雷羅根吐了一口吐沫,喊道。
“你不是說真的吧?”白恩看着矮人問道。
“這只是一種表達方式,人類。”
從格雷羅根的表情上看,白恩並不是很肯定。
他們沿着走廊朝目標前進。一想到要救孩子們,白恩就感到有些安慰。至少他和矮人能在這裡做些好事,把年幼的孩子送回父母身邊。這一次,他們真的會像真正的英雄一樣行事。白恩已經可以想象出那些鬆了一口氣的村民們和他們的孩子團聚時臉上的淚痕了。
鐵鏈在格雷羅根手腕上的咔嗒咔嗒聲開始讓白恩感到不安。他們拐過牆角,來到一扇門前。格雷羅根的斧子輕輕一掃就把它變成了如此之多的引火物。他們進入了一個房間,顯然這裡曾經是克魯格的書房。
巨大的銀色月亮從它唯一的大窗戶裡射了進來。墮落的巫師癱倒在書桌上,他那綠色的血液沾染了一本厚厚的人皮封面魔法書打開的書頁。他的手仍然無力地移動着,好像他在試着施一個可能救他的咒語。
白恩從背後揪住他的頭髮,把克魯格拉了起來。他低頭看着對方眼睛,綠色的光芒正從眼睛裡消失。白恩感到一陣勝利的喜悅。“人質在哪兒?”
“什麼人質?”
”村民的孩子!“白恩吼道。
“你是說我的實驗對象嗎?”
白恩感到渾身冰涼,驚恐萬狀。他希望能看出這將導致什麼後果。他幾乎拒絕說出他的下一個問題。“你拿孩子做實驗?”
克魯格對白恩扭曲地笑了笑。“是的,它們比成人更容易變形,而且很快就長到正常大小。他們本能成爲我的征服者——但你把他們都殺了。”
“我們殺了……他們所有人。”白恩愣住了。他得到快樂村民款待的幻想破滅了。他低頭看了看沾滿雙手和上衣的血跡。
剎那間,一陣盲目的狂怒,像地獄的火焰一樣灼熱,壓倒了白恩。這個瘋子把村裡的孩子們變成了畸變體,而他,白恩,親自動手屠殺了他們。使他像克魯格一樣有罪。他想了一會兒,然後把克魯格拉到窗前。朝下望去,是一座沉睡的村莊,離陡峭的懸崖只有幾百尺。
他給克魯格一點時間考慮一下將要發生什麼事,然後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巫師撞碎了玻璃,滾到寒冷的夜空中。他徒勞地揮動雙臂。他的尖叫聲在黑暗中迴響,過了很長時間才消失。
格雷羅根擡頭看着白恩。他的眼睛裡閃爍着惡毒的光芒。“幹得好,人類。現在我們要和酒館老闆談談。我們還有一筆賬要和他算。
“首先,讓我們先燒了城堡,”白恩冷酷地說道。接着他大步走了出去,把這個被詛咒的地方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火葬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