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的騎士胯下的戰馬用腳刨抓著地面。風吹過白恩的臉,帶來溼潤的氣味。拜海岸方向吹來的海風所賜,空氣向來聞起來都是溼的,只不過現在摻雜着一股血腥味。
士兵身上響起金屬敲擊的聲音,皮革的摩擦發出嘎吱聲。白恩擡頭望天,心臟沉沉地跳著。燦爛的白色太陽染紅了他的眼簾。人們晃動著、喊著、咒罵著,揮動手中的劍,拉開弓弦。他可以感覺到他們的緊繃、焦慮,混合著恐懼。
白恩最後看了一眼維克多那毫無生機的身體——被魔法殘忍撕裂,只剩下一半——空洞的雙眼還盯着他。
白恩穩住心跳,抽出腰間的魔法火槍,從山丘後探出頭去,偷偷瞄準那些快要繪製完法陣的黑袍巫師。每當白恩這麼做的時候,無論周遭多麼嘈雜,他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改變呼吸用來配合心跳的律動,當再一次地心跳過後,白恩扣動了扳機。
子彈呼嘯着從槍口飛射而出,命中了近百碼外的一名黑袍巫師,擊斷了他的脊椎,進入身體,然後從腹部穿出,打在了另外一個巫師的腳面。雖然戰果不錯,不過白恩瞄準的是離他幾尺外的另一名巫師的腦袋。
白恩暗罵一聲,再次瞄準開火,第二槍打在了地面上,崩起的火花四濺。自己離得太遠了,白恩心想道。這麼遠的距離,這柄短筒火槍根本無法準確擊中一個目標,即使它經過魔法的強化。
把第三槍打出後,結果和預計的一樣,完全沒有命中任何目標。不過這幾槍確實讓那些繪製法陣的黑袍巫師很緊張。不過這對白恩來說就足夠了,他只要不停地朝着他們射擊,拖延他們施法的時間,等那個現在依靠本能尋找人最多地方的血傀儡走開或者魔力耗盡便可以了。只要不被他們控制,那個怪物足夠阻擋比爾巴利人一段時間。
就在白恩繼續裝彈的時候,他注意到遠處的動靜。敵人的騎兵開始衝鋒了。敵人右翼的騎兵直奔魯恩公爵的陣線而去,但跑到半路的時候,開始調轉方向朝着瑪格瑞塔的中軍衝去。而最外圍原本作爲跟在騎士隊伍後面擴大戰果的騎士侍從和普通騎兵隊伍則直奔法塔林戰線衝了過來。
這和作戰會議上的預測完全不同,所有的騎士隊伍都衝向了中軍位置,從三個方向同時進攻。而作爲預備隊的騎兵隊伍則一開始便進入了戰鬥。
白恩感覺自己的血都涼了,沒有魔法支援的哥布林隊伍即使處在早已修建好的陣地上也無法抗衡如此之多的騎兵。如果哥布林隊伍崩潰的話,敵人很快就可以和比爾巴利城內出戰的軍隊匯合一處。法塔林的軍隊和魯恩公爵的軍隊則會被分割開來。
白恩不知道戰場上其他的地方怎麼樣,但法塔林的隊伍如果被單獨包圍,那麼大部分士兵絕對無法活下來。現在他要做出選擇,是馬上撤退,通過臨時碼頭撤離儘可能多的士兵,還是組織人員反攻,爭取拖到魯恩公爵的隊伍前來救援。
但白恩不知道魯恩公爵的想法,無法判斷他會選擇來支援法塔林還是前往中軍支援瑪格瑞塔的軍隊。
白恩一邊咒罵一邊做出決定,先組織人手幹掉眼前的敵人,然後再根據場上的形式變化選擇怎麼做。
“長矛手和盾牌手上前!”白恩大喊着對周圍的士兵下命令,然後站起身朝着那幾個黑袍巫師開了一槍,通過槍聲吸引周圍士兵的注意。
一羣人圍了過來,長矛手,盾牌手和長弓手都有,已經不成隊伍。不過他們在白恩的命令下還是衝了上去。
穿着藍色盔甲的騎士則帶着跟隨他的人同樣衝了過來。藍色盔甲的騎士直接用馬撞飛了跑在最前面的幾個盾牌手,緊跟着他步行的傀儡騎士則在僵硬地行進,甚至踢飛了一具擋路的屍體。
幾個長矛手把手中的長矛刺向藍甲人,卻被他手中揮舞了一個圈的長劍砍斷矛尖。接着他大步上前,砍倒了其中一人,接着立刻以拳頭攻擊靠的太近的兩個法塔林士兵。
法塔林士兵的屍體四處飛舞,骨頭與盔甲被拳頭擊碎,鮮紅的血灑在地上,一陣子後,藍色盔甲的騎士換回長劍攻擊,隨腳踢走了一具屍體。
白恩因爲藍色盔甲騎士被士兵們擋住,只能朝後面的幾個傀儡騎士開了幾槍,效果並不理想。火槍的彈藥可以傷害他們,但是卻不足以知名,他們的肉體似乎和煙霧混合,如果不能解決附着在他們身上的那些黑色煙霧,就無法消滅他們。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光明魔法,但即使法塔林協會裡也沒幾個人使用這種力量。常規的辦法就是利用火焰魔法,着恐怕也是他們最開始便解決掉法塔林方面三個最好的火焰法師的原因。
不過白恩也並非沒有解決的方法,只不過他討厭施放這個法術,但現在他不得不去做這件事。
白恩開始從山丘上退回去一些,讓士兵們爲他爭取一些時間。他開始從長袍和腰帶上的暗兜裡往地上掏出瓶瓶罐罐,然後飛快地繪製一個簡易的法陣。這個法陣沒有法爾海姆的配合會弱很多,但是對付這些怪物也差不多足夠了。
正當白恩在地上畫着法陣,一個人影飛過他眼前,砸到地面上,或者說現在落在白恩眼前的屍體有着焦炭般的眼眶,四肢殘缺。
白恩趕緊把最後幾筆畫完,然後站起身再次觀察那些傀儡騎士們所在的位置,白恩注意到一些士兵已經開始逃跑。
沒有多少時間了,白恩必須在士兵們徹底崩潰前施放法術,否則他恐怕就要一個人對付那些傀儡騎士了。白恩跪在地上,從懷裡拿出一個鑲金的骨碗,把地上的瓶瓶罐罐開始按照順序倒入其中。最後,白恩咬了咬牙,抽出祭刀,在左臂上開了個口子,讓鮮血流入碗中,接着從左臂上剔下一條血肉。
劇痛讓白恩臉色發白,但他還是咬緊牙關,掏出另外一個瓶子,把瓶中的藥劑倒在左臂的傷口上止血。然後他把祭刀橫在面前,雙手握住刀柄,開始吟唱發出。聲音如同某種怪物低沉的吼聲,摻雜着喉部運動和如同吐痰一樣的聲音。
隨着咒語的進行,骨碗裡的液體開始旋轉並且緩慢沸騰起來,液體表面開始伸出無數的小手,如同骨碗中的液體連接了另外一個位面,那個位面的生物正努力掙扎而出。
當咒語結束後,這些景象反而消失了,液體從最初混合起來的顏色變成了黑色,似乎要把所有的光都吞入的那種漆黑的顏色。
白恩把祭刀插回腰帶上,用雙手端起骨碗,站了起來。他盯着骨碗中的液體,猶豫了一會兒,又看了看傀儡騎士的方向。最終咬牙下定決心,把骨碗中的液體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