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碼頭上沒有被交易的奴隸會被用來砍伐樹木,建造橋樑,在軍隊裡戰鬥。瑪格瑞塔聯軍——或者說侵略者奪走了他們的自由,他們的家人,他們的朋友,還有——最重要的——他們的夢想。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對於他們來說,只能繼續活下去就好了。
白恩盯着這些奴隸,從他的徒弟莫里斯手裡拿過一疊羊皮紙,這是一份賬簿,詳細記錄了每個奴隸應當償還奴隸債務的金額。白恩瞥了一眼;上面的記錄表明沒有一個奴隸償還過任何金額。
這很正常,這裡大部分都是新捕獲的奴隸,他們還沒來得及讓奴隸主獲利。不過事實上大部分的奴隸主也不過是把這種事當做給與奴隸的一種奢侈的期望。如果一個奴隸快要償清債務,賺到足夠換取自由的金錢時,你猜他們會怎麼做?
白恩自己也許永遠無法知道這點——不過即使以法塔林協會支付給他們的酬勞來算,這些‘受僱’與法塔林協會的奴隸也需要十到十五年纔可能存到足夠的錢。不過這也不是白恩關心的事情。
白恩把送到他手中的大部分奴隸分派到森林裡去幹活,木材是現在消耗量最大的必需品。他還把六七個更瘦的人被派到食堂工作,食物是僅次於取暖用木材的必需品。
“那十個人,”白恩對着手下的幾個士兵說道,舉起他的手指着其中一輛囚車上的人。“把他們帶到橋上的船員那裡去。順便告訴奈特斯卡,我們需要更多的人。然後你們就可以找地方放鬆一下。”
士兵們都笑了,幾個人開始把裝奴隸的囚車推到小路上。白恩簡單地呵斥了一下他們,士兵們纔打開囚車把那些人放了出來,然後領着他們前往臨時碼頭。這些人沒有理由要對奴隸溫和,但白恩也不會給他們一個更粗暴對待奴隸的機會。
士兵們懶懶散散地走着,即使是那些看上去在值勤的人也不例外,營地的街道上到處都是垃圾。營地的追隨者則到處都是:妓女、女工、養雞人、蠟燭商和牧人。甚至還有孩子在這座半軍營半戰俘營的街道上奔跑。
還有比爾巴利人。在這裡做挑水,挖溝,扛袋子之類的工作。這令最初令白恩驚訝不已。他們不是在和比爾巴利人作戰嗎?他們不擔心這些人會反抗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這裡的比爾巴利人工作起來和綿羊一樣溫順。
白恩跟着押運的士兵們一路來到營地的東北部,這是一次耗時的徒步旅行。儘管一路的營房看起來一模一樣,但營房的界限還是有明顯的區分,就像參差不齊的山脈。舊日的習慣使白恩記住了路線。在這裡,高聳的圓形城牆已被無數的炮彈侵蝕,東方的景色一覽無餘。這片開闊的土地將是一個很好的集結地,軍隊可以在這裡集結,然後沿着斜坡向平原進發。
田野的北緣有一個營地,裡面有幾十座兵營,在他們的中心有一個木工廠,裡面全是木匠。他們正在把白恩在南面山丘區和東面的平原上看到的一些粗壯的樹砍倒:剝掉它們粗糙的樹皮,把它們鋸成木板。另一組木匠把木板組裝成精巧的大型裝置。
“我們要當木工?”奴隸隊伍中有人問道。
一個士兵粗魯地笑了。“你要加入橋樑工程隊。”
他指了指一羣滿臉愁苦的人坐在營房陰影下的石頭上,用手指從木碗裡舀出食物。它看起來與農夫餵給他們家豬的泔水驚人地相似。
一名士兵再次把那個說話的奴隸往前推,他跌跌撞撞地走下淺淺的斜坡,穿過場地。其他九個奴隸跟在後面,由士兵們驅趕着。坐在營房周圍的人誰也不瞧他們一眼。他們穿着皮背心和簡單的褲子,有的穿着髒兮兮的襯衫,有的赤裸着上身。這羣氣色不佳並且臉色不善的傢伙們不比這羣奴隸們強多少,儘管他們的身體狀況看起來稍微好一點。
“新人來的,水手長。”一個士兵喊道。
一個男人懶洋洋地坐在陰涼處,離吃東西的人有一段距離。他轉過身來,露出一張滿是傷疤的臉,鬍子都被這些傷疤切成了一塊塊。他少了一隻眼睛,另一隻眼睛是棕色的,他也沒有戴眼罩。他胳膊上的白色疙瘩表明他是一名水手長,或者曾經是。不過他同時有白恩學不會的那種精瘦而堅韌的氣質,還有能很快地與熟悉戰場的人打成一片的技巧。
“這些瘦了吧唧的傢伙?”水手長邊走邊嚼着什麼東西說。“他們連一個浪頭都擋不住。”
那個士兵聳了聳肩,再次把押送的人往前推了推。“白恩大人說,就這十個人是派給你的。剩下的就看你了。還有,向奈特斯卡船長通報一下,大人需要更多的人手。”接着這位士兵向他的同伴們點點頭,他們開始小跑起來。
水手長打量着奴隸們。他最後把注意力集中在白恩身上。“我接受過軍事訓練,在法塔林島的時候,”水手長說。“在法塔林的軍隊裡我見過你。”
“是嗎?”白恩淡淡地說道。
“我真的不在乎你爲什麼不直接跟我說這些。”水手長插嘴道,往邊上吐了一口黑乎乎的東西。
白恩猶豫了。“奈特斯卡——”
“你一直提到那個名字。”這個水手長不耐煩地再次打斷了白恩的話。“我在一個不重要的船長手下服役,不是嗎?提到那個名字是希望我印象深刻嗎?”
白恩嘆了口氣。他以前遇到過這樣的人,一個沒有晉升希望的水手長。他生活中唯一的樂趣來自於掌管比他更倒黴的人,或者挑釁他無法接觸到的人的權威。
“好吧,就這樣吧。”白恩說完,轉身離開。他不會去跟這樣的人浪費時間和精力。
就在這時,營地裡迴盪着響亮的號角聲。木匠們擡起頭來,那些押解奴隸的士兵衝了回來。站在白恩身後焦急地四處張望。
“該死的風暴,”水手長詛咒着大喊道。“起來,起來,你們這些笨蛋!”他開始朝幾個正在吃飯的人踢去。他們把碗撒了一地。他們穿着簡單的布鞋而不是合適的靴子。
“還有你,閣下。”水手長指着白恩說。
“我——”
“我纔不管你要說什麼鬼話呢!你去指揮那些人!”他指着一羣正要離開的水手。“你們其餘的人,到那邊去等着。我等會把你們分開。快走,不然我就把你們都用腳後跟吊起來。”
白恩聳了聳肩,開始召集周圍的士兵。但是許多這樣的人從兵營中涌出或從小巷中爬起來。這樣的隊伍好像有很多。大約有五十隊士兵,每隊士兵大概有二三十個人,這樣,這座營地的士兵人數,幾乎和法塔林協會自己全部軍隊的人數一樣多。
白恩集結好的隊伍穿過場地,在木板和一堆堆木屑之間穿行,走近一個巨大的木製裝置。它顯然經受住了好幾次戰鬥。沿着它散佈的凹痕和孔洞看起來就像被箭射中的地方。
接着,白恩帶人來到一座橋,那是一座木橋,大約三十尺長,八尺寬。它的前面和後面是傾斜的,沒有欄杆。木頭很厚,中間有最大的木板支撐。這條河上大約有四五十座橋。也許每個隊伍都負責一座橋,還有大約有二十名橋樑工作人員聚集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