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珞對他們那一句含着複雜心緒的大小姐在心中嗤笑不已,面上卻還要裝作雲淡風輕,當真在心裡都有些鄙夷。
沈俊海交待了下人一番,便要讓他們搬離冕荷居,卻被青珞一口拒絕。沈俊海的面色當即有些不大好看,“你忘了剛纔說過什麼?”
“侯爺這是說的哪兒的話,青珞只不過是在那裡住着習慣了,已經認了地,認了牀,怕換了地方會睡不着覺。”青珞面上帶着微笑,口氣亦是從未有過的恭謹,但沈俊海聽在耳中,怎麼來都來的不舒服。
冷哼一聲,他不與她做過多的計較,只是對她稱呼自己侯爺面色有些陰沉,“你難道要叫本侯侯爺一輩子,恩?”
微微一怔,青珞捻發一笑,甜甜的喚道,“爺爺……”然後自己心裡也不自禁的打了個冷戰,還真是讓人噁心的稱呼。
沈俊海這才如原先一樣在下人面前做出一副慈祥的模樣,拍拍她的肩,儘量放柔了聲音,“好,那便回去吧,不要忘了你答應我什麼。”
青珞由嬋娟扶着走了幾步,忽然就那麼停下來,遙首看向沈俊海所站的方向,徐徐綻放笑顏,眼中的琉璃之色亦隨着面上的笑顏而點點帶了深邃,“爺爺放心,我一定會拿回,我這輩子最想要的東西。”她這輩子最想要的,不是天不是地,也不是榮華,更不是富貴,她要的,是月衣幸福,最想要的,卻是毀了整個君侯府,至死方休。
沈俊海不知爲何,當聽到她說要拿回最想拿回的東西時,心中不由的咯噔一聲,只覺得有些不安,但他自認爲已將一切都掌控,心內也便稍稍放開了些。
自從沈俊海的一句大小姐後,冕荷居就熱鬧了起來,無論什麼人都有意無意的往這裡跑,不是諂媚的笑着,擔心得勢後的她們會算以前的賬,要麼就是盡力討好,青珞努力學着不將自己的情緒外露,每一個都讓她花了心思得體應對,能收便收,不能收的,隨意尋了個由頭便打發了。
沈俊海自然是不會讓青珞嫁入穆家,只說沫華也很好,與穆千城在書房裡不知談了什麼,穆千城出來之後,便不管穆柳如何的哀求都沒有用處,只要穆柳和沈沫華好好過日子。
穆柳不甘心,沈沫華更是如此,她不意自己竟然被青珞擺了一道,但無奈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君侯府不能再管,穆家的人除了穆千城又都不給她好臉色看,日子過的不如人意,自此更將青珞恨在了心裡,只覺自己這一生,都要被沈青珞給毀了。
沈沫華的婚事一經辦完,就已入了秋,便是皇族向來都極爲尊崇的秋獵。
皇家秋獵,不僅是皇族間的盛事,隨着年歲的久遠,慢慢的演變成皇族與貴族間的盛典,皇家之人自然是用這個機會,讓衆人齊聚一番,也藉此,看清楚貴族之間的貓膩,其實更多的,還是爲了皇權的鞏固。
秋風犀利蕭瑟,吹颳着落葉紛紛然而舞,皇家秋獵圍場卻早已旌旗雲蓋,秋風瑟瑟,連帶着旌旗獵獵作響。
有喜歡看熱鬧的百姓早就在圍場的柵欄處裡裡外外圍了好幾層,引頸看着裡面的那一場盛世追逐,要不是有士兵把守,估計這些人早就耐不住好奇和興奮,盡數闖進裡面去了。
本來這樣的日子,與青珞永遠無緣,但沈俊海卻有自己的打算,將君侯府中還未出閣的青珞和天錦都帶了過去,青珞因爲背上的傷還未全好,所以特地讓嬋娟也跟了過去。
一旦到了圍場,就算青
珞看不見,也依然能感受到整個圍場那緊繃卻又讓人想要躍躍一試的迫切。
秋獵並不是沒有貴族的女子參加,就連羽成帝的公主們也有在場,不過若是到了圍場,而只是坐在角落裡,難免會被人恥笑,所以,當沈天錦挑釁着在青珞面前翻身上馬,甩着馬鞭,譏諷她不能騎馬時,她又想起了那些抽在自己身上的鞭子,以及月衣在這個女人面前跪下磕頭,求她放過自己。
明知應該對她的挑釁置之不理,卻還是頭腦一熱,不顧嬋娟的勸阻,摸索着翻身上馬,所幸她學過武,對馬的掌控要比別人多了那麼些感覺。
沈天錦倒沒想到她真的會上馬,瞥見她一身青衣在白馬上因風而動,不知怎麼的,就感到了一絲懼意,眼角餘光忽然瞥見顧宸西和着他治下的護國公之子蘇無忌催馬而來,臉色微變間,不由牽起了青珞馬上的繮繩,甜甜一笑,“姐姐,天錦帶你隨處逛逛吧。”
眉一蹙,青珞還未開口,就聽到一個略帶着訝異和欣然的聲音傳來,“青珞……”
青珞一怔,宸郡王?
顧宸西帶着蘇無忌催馬上前,一身黑色滾金錦衣,足踏豹靴,其上斑斑點點,迎着臉上點點笑意,神采飛揚,他在馬上微微俯下身,笑道,“真想不到會在這裡看到你。”
沈天錦臉上飛快的閃過一抹嫉恨,不由撅嘴道,“宸表哥,天錦還在這呢,你都瞧不見我。”
“怎麼會瞧不見你。”顧宸西笑笑,聲音卻更加柔和起來,“宸西是否有幸,邀得兩位美麗的妹妹一同走走?”蘇無忌在一旁詫異的看他一眼,轉而低頭一笑,卻是挑眉看了那馬上有些蹙眉的青珞一眼,眼光不由帶了審視。
聽他說自己是美麗的妹妹,沈天錦自然是笑的開心,忙着答應下來,青珞本要拒絕,卻怎奈繮繩在沈天錦手裡,她無可奈何。
圍獵還沒有開始,所以這圍場中倒還算是安靜,來來往往的,只有一些兵士和太監還在忙着佈置,圍場的佈置,是由顧宸西負責,所以他便較之一些皇子公主們率先到了圍場。
只是圍場的東側一角,卻有人笑着搖着象骨折扇,笑眯眯的看着那四人在場中悠閒的走,右眼下的那一滴淚痣,似墜非墜。
“司胤……”舒夜隨同穆柳一同走來,不由皺眉,“怎麼跑到這樹下,要是讓皇上瞧見,又要說你只顧貪圖享樂。”
穆柳雖也與司胤相熟,但總還知道些禮數,到了司胤面前,便是恭謹的行禮,“司胤殿下。”
司胤薄脣一勾,象骨折扇只輕輕一點,就止住了他要下拜的身子,眉眼彎細的,那墨色眼中一點淺藍便一晃而過,“哎呀哎呀,這看得到卻吃不到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他微微嘆息,口氣中略有些可惜,只是那臉上的笑容太過於輕佻和不懷好意,讓舒夜生生的無奈皺眉,“你又要做什麼?這可是秋獵?”穆柳卻隨着他的目光看去,見着了馬上那一個青色的人影,臉色都有些變了。
司胤輕輕拍拍舒夜的肩,似笑非笑的瞥一眼穆柳,象骨折扇一抵薄脣,紅的脣,瑩白的象骨,眼下的淚痣,眸間的水藍,當真是天人之姿,只是這樣的顧司胤,卻讓舒夜的眉皺的更是厲害,他這樣挑起穆柳的情緒,又想出什麼放浪想法,該不會在這樣大的盛典裡,又想着怎麼挨羽成帝的罵吧?
腦中只覺得有什麼一晃而過,他才忍不住要勸他凡事不要做的過火,才一擡眸,就
看到某人搖着扇,笑的風姿綽約,眉眼彎細的,眸中的笑意,讓人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
幾人在圍場中催馬前行,蘇無忌的眼光若有似無的晃過天錦拉着青珞馬的繮繩,一瞥身旁的顧宸西,見他也是面帶惑然,心知這裡怕是有什麼問題,他自然是個很好的下屬,連帶着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青珞小姐這是怎麼了?該不是不會騎馬吧?”
青珞心中一聲咯噔,便聽到沈天錦那甜美悅耳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姐姐看不見東西,我就替姐姐拉着繮繩,怕姐姐摔下馬去。”
看不見?
蘇無忌與顧宸西飛快的對視一眼,再看過去的眼中,都帶了憐憫的神色,可惜了。
對這樣的目光隱隱然有所察覺,青珞不由的挺直了背,忽而有一個含着笑意的聲音而來,讓她瞬息間抓進了馬的鬢毛裡,死死捏緊。
“哎呀,這不是美人兒嗎?”遙遙三騎閒閒而來,當先一人眯眼笑着,淚痣帶着一點眩迷,卻不正是顧司胤。
顧宸西眼中閃過一抹複雜,卻是笑着看過去,“司胤,怎麼來得這麼早?”
無聊的打打哈欠,顧司胤十分委屈的看向他,“大哥啊,我難得能睡個好覺,就這麼的被人從被窩裡揪了出來,我好睏啊。”舒夜在一旁無語低下頭去,只是那壓下的眉上,卻怎麼也止不住笑意四揚。
沈天錦很不客氣的笑了出來,蘇無忌與舒夜他們都一同見了禮,青珞本不想理會,但想到與沈俊海的那筆‘交易’,她便斂了心神,施施然衝着顧司胤道,“原來是二殿下,當日一別,不知殿下是否還想試試那個滋味?”她指的自然就是拿劍指着他的一事,舒夜及穆柳都清楚當日之事,所以也便沒覺察出什麼不對。
偏就司胤挑着了她話裡的不清不楚,極是曖昧的一舔薄脣,一臉享受,衝着她擠眉弄眼笑的歡,“哎喲,那滋味,澀澀的,美美的,嘖嘖,當真好的緊,銷魂的很,美人兒,我可很是期待呢。”
青珞銀牙一咬,知道再這樣講下去,天下什麼理什麼曖昧都會跑他那裡去,索性不再開口。沈天錦不是愛裝她們姐妹和順嗎?她就讓她有機會在她的宸西表哥面前表現,於是乎便轉着眼珠,輕笑道,“天錦,我們隨處走走吧,殿下們似乎有事要談。”
天錦心有不甘,但面上還是笑的甜,“宸表哥,那我陪姐姐走走吧。”
顧宸西笑着答應,只是看向青珞時,目光卻有一瞬的掠奪意味閃過,他看上的東西,怎麼能夠讓別的人率先染指,就算那個人,是他的弟弟也不可以。
蘇無忌和舒夜卻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不由的都凝了眉,司胤每次都是這樣,自己高興怎麼說便怎麼做,從來不會因爲顧及什麼而不做他所謂的快樂事。
這邊天錦帶着青珞離了開,司胤便覺着跟他們待一塊也沒什麼好玩的了,便笑着與顧宸西他們打過招呼後,嘞了馬離開,舒夜無奈只能跟着離開,所有人都只當他是一個跟在司胤殿下身後舒家的放蕩子,他也欣然接受,反正跟在那個人身後,作爲最親密的朋友,他都已經習慣。
恰巧這時,容岑遠遠的看到了穆柳他們在,便低頭在沈夢秋那裡說了什麼,便策馬而來,途中與司胤他們擦身而過,心中只覺彆扭,卻還是不得不停下來,心不甘情不願的叫一聲二殿下,司胤也不在意,只是擦身而過之際,象骨折扇抵在下巴處,眼中的笑意,充滿了算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