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啊?”司胤好笑的用摺扇抵住自己的下顎,笑的好不得意,“他們得不到想要的東西,自然就不開心了,不過思睿你看,大哥臉上是不是看不出什麼,還是一臉完美的笑,可眼底的情緒卻泄露了所有,只是你三哥倒是臉上和眼裡都透着絲沉鬱,只不過這兩種人,都不適合在宮裡。”他頓了頓,笑眯眯的揉揉他的發,“三弟那種,只會死的更快,而大哥那種,就算讓他一時做大,終究也會落得慘敗,要做,就要做那個讓誰也看不透無心無情,沒有把柄的人。”
思睿似懂非懂的眨眨眼,“哥哥是嗎?”
“哥哥啊……”笑嘻嘻的拖長了音調,司胤眼中的水藍卻在慢慢沉寂下來,“哥哥自然不是。”
“哦,原來哥哥有把柄啊。”思睿小腦袋晃晃,小手一直抓在司胤手中不曾放開,司胤眼中不由劃過一絲柔軟,像思睿這樣開心的活着也是不錯,但身在帝王家,終究要領受腥風血雨的洗禮,這就是身爲皇家子弟的悲哀,只是他在一日,就護他一日吧。
兩人朝着御花園又近了幾步,聽着那些喧鬧的人聲,恍惚似乎聽到了什麼清馨郡主的名字,思睿的腳步一下子頓了下來。
扯扯司胤的衣袖,思睿的眼裡劃過一絲狡黠,“哥,你再跟我說說,那情牽到底給誰了?”
司胤卻一下子收起了手中的摺扇,輕輕的敲在他的額上,“大人的事,小孩子管這麼多做什麼?”
“我,我纔不是小孩子。”思睿委屈的扁嘴,恨恨的瞪他一眼,轉身飛快的跑向了兩人的外公墨侯處,“哼,哥哥最壞了,什麼時候讓嫂嫂治治。”
“這小鬼……”司胤不由笑着搖頭,卻不再走動,倒是停下來,等着陌離過來。
忽然有匆匆的腳步聲響起,司胤無聊的側頭過去看,瞧着那兩人的背影,不由的眸光一凝。
在黑暗中他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看錯,先前那人焦急的朝着鳳宸宮而去,步履背影及至動作都有點像極了本該在鳳宸宮的沈青珞,而那人身後一人,卻不明明白白該是青珞的貼身婢女嬋娟。
看到這裡,他心頭忽地靈光一閃,已是‘譁’的一聲甩開了摺扇,笑的風雅,“嬋娟,這麼急着做什麼?”
嬋娟本來匆匆走着,根本沒防備黑暗中有人驟然出聲,驚的她驚呼一聲,猛地頓住了腳步,她前面那人身形頓了頓,猶猶豫豫也停了下來。
司胤笑着甩着扇子,一步步靠近,臉上帶着燦爛而又謙和的笑容,眼中的光芒卻帶着惡質的算計,他輕而易舉的看到嬋娟身體的顫抖,這樣的日子,若不是做賊心虛,他倒還想不出什麼了,雙眼飄忽的向另外一個人看去,可差點要將他騙過了。
低低的用扇子捂着嘴笑,他能說什麼呢,沈青珞倒是想了個好辦法,可惜所託非人,這要是碰到的不是他顧司胤,可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事來,倒時候皇后並未與皇帝圓房便已經失了貞潔,這牽連可是甚廣啊……
“司,司胤殿下……”嬋娟只覺得司胤笑的有些詭異,心中越發不安起來,“奴婢,奴婢……”
“好了。”司胤笑着一扇子點在她肩上,慢慢用力,“這大喜的日子,你家小姐已經貴爲皇后,怎麼你還這麼個窩囊樣,生生丟了咱們皇后的面子,嬋娟啊,在這宮裡,越是有異就越是引人懷疑。”他說着,意味深長的看了另一個人的方向一眼,笑着揚長而去。
“他什麼意思?”碧華慢慢捂住了胸口,大口大口的吸起氣來,剛纔嚇的連心都要從胸口跳了出來。
嬋娟臉色也有些蒼白,“我們快些走吧,小姐還等着我們呢。”說着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司胤的背影,心頭煩躁起來。
兩人的身影重又動了起來,只是較之於剛纔,已經多了些沉穩和鎮定。
“孺子可教也。”頓在不遠處的司胤笑着眨眨眼,勾脣輕笑。
司胤微微笑着,閒散的晃盪着朝着御花園而去,還未進去,便聽到一個聲音在陰影處傳來,“主子。”
竟是陌離。
司胤頓下腳步,朝着那聲音看過去,黑暗中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兩個人的身影,他驀地笑眯了眼,扇子‘譁’的一聲打了開來,扇面卻朝着那片陰影劃了過去,“這不是皇后最爲疼愛的弟弟,君侯府的容岑少爺嗎?”
站在陌離身邊的人猛地一震,有些虛弱的身體也因爲這句話而不住的發起抖來,陌離退開去一步,讓這兩人能面對着面說話。
“可真是辛苦了,趕的這麼急。”司胤搖着摺扇,最近噙着一絲完美的笑意,一步步走近,面上帶着近乎是真到了極點的驚詫,“奇怪啊,按理說,封后的消息早傳了過來,你要趕回來應該綽綽有餘,又怎會差點丟了半條命?”
“殿中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容岑的聲音有些顫抖,心中卻早已想開了去,不難想到可能會是自己爺爺或孃親他們動了手腳,這樣想着,心頭不由的起了一股怨氣,但他總歸在黔北待了多時,能勉強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哦,本殿下只是感到奇怪而已。”司胤的摺扇遮着脣邊的笑意,卻讓容岑情不自禁想要後退離這個人遠些。
“容岑多謝殿下相救之恩。”雙腳焦躁的在地上點了幾點,容岑臉上勉強擠出絲笑容來,“只是容岑許久未回,想要先去拜見爺爺和爹孃,就此別過。”說着也不待司胤答話,竟是匆匆離開。
“真是薄情的人吶。”司胤一臉哀怨的搖搖頭,放着救命恩人杵在這裡,怎麼着也該邀請一下,一同進御花園啊。
陌離嘴角微微一動,就算在黑暗中他也能確定自己的嘴角肯定是抽了,司胤殿下,我的主子,到底誰纔是薄情之人,人家那是有些怕了你……
容岑心煩意亂的四處看着,想要找見沈俊海的人,只是遍眼看去,只能看見一大片模糊的人影,他的身體還未全部康復,讓他驟然闖進光源充足之地,雙眼驀地眩暈,以至於他什麼都瞧不大清楚。
猛地甩了甩頭,才讓眼睛稍微適應了這兒的光線,能看清楚眼前晃動的人影。
轉目四顧,卻讓他終於見着了一個算是熟悉的人影,那在貴族婦人中巧笑着,長袖善舞的他的大娘,澈王的胞妹顧靜秋,他心中略略一鬆,剛要起步向着顧靜秋走去,卻不料叫他聽到花叢一旁,有人隱秘的說着的話。
“那個就是顧靜秋?”略帶着笑意的話語,挪揄意味卻頗重,還帶着些許的輕蔑在裡面。
容岑雖然對顧靜秋並不親近,但怎麼說也是自己的大娘,君侯府的人,聞聽和顧靜秋有關,也不由猶豫着頓下了腳步。
“可不就是她。”另一個含着鄙夷的聲音響起,“都說女人心海底針,這句話用到咱們這位已嫁爲人婦的靜秋郡主身上可是貼切的很。”
容岑的拳頭一緊,卻抿着嘴,硬生生抑制住自己的動作。
“呵呵,聽說這個皇后之位本來輪不到君侯府的大小姐。”
“哼,還不是爲了自己的女兒,不忍心自己的女兒做了皇上的小皇后,卻找了別的人替代,就她的女兒是人,別人家的女兒卻是草。聽說
那個君侯府的大小姐已經很是可憐,卻連最後幸福的機會也被剝奪了……”
“嘖嘖,我說,你是不是對當年顧靜秋拒絕你,選了沈夢秋而心懷怨恨啊?”
“你小子懂什麼。”那人的聲音越加煩躁起來,“我只是當真看不慣那個女人的做派,現在看過去是怎麼的端莊高雅驕傲,骨子裡還不是自私自利……”
那兩個聲音漸漸去的遠了,容岑卻像是被定住了般,不能動彈。
什麼叫做自己的女兒是人,別人的就不是了,什麼叫做本來該是顧靜秋的女兒是皇后,卻讓姐姐替代?
他的身子越來越冷,後背越來越僵,只覺得隔着重重人影看過去,那個在他眼中曾經高貴的女人,如今也只是一個虛僞的披了一層外皮的可惡女人,縱然外人的傳聞不可盡信,但十之七八的真卻還是有的。
他們故意讓自己晚些時候回來,最好趕不上姐姐的封后,是不是打算等塵埃落定,讓這件事再無轉圜的餘地。
狠狠的一拳砸在一旁的樹上,驚的那些葉子‘撲簌簌’落下,虎口處滲出淡淡的血絲,他也恍若無覺。
隨後,已經是陰沉着一張臉,慢慢的朝着在貴婦人羣中笑着寒暄的顧靜秋走去。
那一片花叢忽然發出些細碎的聲響,慢慢的有人分開了那叢花枝出來,一身淡色的衣袍,眉目溫良。
有人輕笑着一身,蕩着過來,兩人相視,一個笑的狡黠,另一個卻頗有些無奈。
“想不到舒夜說起話來,激起憤來也是一套一套的。”那一身寶藍色的袍子晃悠悠的而來。
舒夜瞪了他一眼,“還不是因爲你。”
司胤眯眼一笑,臉上剎那間綻出的一個可謂是可愛的笑容,讓舒夜驚的禁不住腳步一個踉蹌,“別別別,你給我正常點。”每次他露出這樣的笑容,他就覺着自己頭皮發麻。
“你不說他早晚也會知道,長痛不如短痛嘛!”他委委屈屈的看舒夜一眼,卻讓舒夜禁不住撫額,他肯定是故意的,長痛不如短痛根本不是這麼解釋的,但他說的並沒有錯,沈容岑他終有一天,是該知道。
司胤上前一步,與他並肩看着容岑那邊的情況,一個笑的意味深長,一個卻有些躊躇。
“那不是容岑嗎?”澈王妃無意中看到容岑蒼白着臉一步步走來,不由有些驚詫,“怎麼去了黔北些日子,就將身體弄成這樣?”
顧靜秋一怔,容岑這個時候趕過來不是已經趕不到了,她疑疑惑惑的側頭去看,果然見着容岑一臉沉着過來,心不由的一慌,面上忙浮現一個慈愛的笑,“容岑回來了啊!”笑着迎了過去,她親暱的扶住他的肩頭,笑着替他將耳邊的碎髮攏平,看着他憔悴的臉,不由憐惜的去觸他的額,“怎麼弄的這麼憔悴,不是說要照顧好自己的嗎?怎麼……”
容岑心下泛起些厭惡來,微微側開了頭。
顧靜秋的手就那麼的僵在那裡,氣氛已經有些尷尬。
澈王妃無意中察覺到兩人之間莫名的詭異氣氛,不由笑着上來打圓場,“這是怎麼了,才幾個月沒見呢,怎麼就這麼生疏,容岑還不見過你大娘。”
容岑有些彆扭的倒退了一步,將自己的臉印入燈光斑駁之下,“本來應該是天錦姐姐是皇后的,是不是?”
“容岑你胡說些什麼?”顧靜秋一驚之下,氣息有些不穩,卻因爲在大庭廣衆之下,有些不敢發作,仍舊好言好語相勸,“你纔回來,還沒見過爺爺吧?他在宸西殿下那裡,有什麼事我們回去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