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你怎麼了?”好半天都沒了動靜,嬋娟小心的又靠過去一點,已經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順着她的目光看向了那個在水底靜靜躺着的蓮燈,臉上的神情變了數變,不由緩緩蹲了下來,抱着她的肩,喃喃道,“爲什麼,娘娘應該幸福的……”
“嬋娟……”青珞努力的浮起一個笑意,手順着肩膀拍着她的頭,“會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嬋娟,若是我有一天不在你的身邊,你一定要好好的,幸福的呆在自己喜歡的人身邊……”
“娘娘你在說什麼?”嬋娟一驚,眼中已經出現了慌亂,“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娘娘你不要嚇奴婢。”
青珞安撫似的朝她笑笑,“傻嬋娟,我已經答應了容岑,替你找好歸宿,我便該想法子走了。”
“可是,嬋娟想呆在娘娘身邊!”臉上的表情一怔後,嬋娟眼中出現了掙扎,她想跟着青珞走,可是……這個宮裡,還有另外一個人,那個讓她心心念念,已經寫上了蓮花燈,想要守着那個人一輩子的誓言……
青珞看出她眼中的掙扎,不由假意嗔道,“你跟着去做什麼?我們那時候可是自食其力,難不成還要多養一個你,就我和容岑,兩個人多逍遙……”
“娘娘……”嬋娟心知她這樣說只是爲了讓自己能安心留下來,可她從跟着青珞的那一天開始,還從未離開過她。
“好了,這樣蹲着,本宮累了,你扶本宮起來,咱們回去吧。”青珞撐着她的身子站起來,卻猛地感覺一陣眩暈,腳步晃了晃,已經急的嬋娟驚慌的叫了起來。
伸手捂住了她的嘴,青珞的臉色有些蒼白,“好了不要說了,嬋娟我們回宮。”有那麼一個剎那,她只覺得有一道危險而又熟悉的氣息在漸漸靠近自己,她心中慌亂,此時此刻被剛纔那蓮花燈底座上的名字攪的心亂如麻,根本不想再見任何人。
嬋娟見她神色有異,慌忙扶住她,兩人按着原路返回。
只是走在那花廊上,對面卻已經有兩個人悠閒的走來。
一人素白的錦緞長袍,眉清目朗,另一人,卻是寶藍色的錦袍,描金扇子一揮二揮,有些心不在焉的走着。
只是當四目相對時,想要躲避已經不及。
青珞不由自主的僵直了後背,慢慢的與那兩人面對。
舒夜飛快的看一眼司胤,隨後便是恭謹的行了一禮,“參見皇后,娘娘千歲。”
“免禮。”青珞略擡高了下巴,目光淡淡的撇過舒夜,卻在掃見司胤那一雙幽到了望不見底的水藍,心頭一震,又不着痕跡的掃了開去,“司胤也來同心池?”
“我來瞧瞧,今年到底能收到多少盞蓮燈。”司胤手上的扇子忘了晃動,一雙眸子,專注的看着她,直迫使她與自己對視,只是那個人脣邊始終泛着淡淡的笑意,再也不肯,與他相對。“其實,本殿下最想的,還是看到娘子的蓮燈……”他將娘子兩字咬的極低,隨即便滿意的看到青珞眼中的神色一凝。
“是嗎?”青珞似笑非笑的轉過頭來,靜靜的
看他一眼,隨即與之擦身而過,兩人之間,話已到頭。
“司胤,玩火必自焚啊。”舒夜語重心長的拍拍他的肩,搖頭一笑,轉身朝着同心池那邊而去,“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她不像以往的女子,可以以真心待你的無心。”
司胤怔怔的隨着他到了同心池,心緒不寧,靜靜的站在同心池畔,滿目的蓮花燈上,十之八九寫的都是顧司胤三個字,可卻找不到一個他將之記在心裡的那個人的筆跡,曾經有那麼幾個晚上,他替她打着扇子,看她微笑,看她蹙眉,曾經也有這樣的時候,他替她簪花,替她包紮,可這樣的日子,似乎已經一去不返,直到這一刻,他才覺得自己最想要的,還是跟她呆在一起時的感覺。
“舒夜,若是我對她說,我是真心,她可會信?”眼中的水藍怔怔的似是一灘冰藍,他看着水底那一盞靜靜躺着的蓮燈,忽然間覺得自己的心或許也會像是這盞蓮燈一樣,只能深沉水底。
舒夜的眉一皺,“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他看一眼司胤,隨手撥弄着幾個蓮燈,一張俊臉埋在夜色中,讓人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是我,就不會信,你說她會信嗎?”
司胤的心倏的一痛,忍不住倒退了一步,手捏着描金扇子卻是越來越緊。
“若是我,怕也只會選顧長琴。”舒夜手中拿着一個蓮燈,沉默了一陣,纔將手中的蓮燈遞了上去,司胤接過,看着那蓮花燈底的名字,看着那被水打溼,卻依舊熟悉莫名的字跡,真真切切是那個人的筆跡,只是寫着的名字,一筆一劃,如刀般冷寒,割裂着人的心,那三個字,是顧長琴,不是他顧司胤。
“司胤,你與她,已經不可能了。”舒夜慢慢站起身來,看着他,“司胤你……哎……”
舒夜輕嘆一聲,已經漸行漸遠。
“可我……”心中已經緊縮成一團,疼痛難當。
他慢慢捏緊了手上的蓮燈,猛地發了狠死死的貫向了一處,‘嘩啦’的一聲響,那燈打在樹上,又向着遠處打了幾個滾,司胤哈哈的笑了出聲。
無論你們信不信,可我這一次,心真的會疼。
鳳宸宮裡是再不會讓司胤進了,當他靠近鳳宸宮時,早有小太監面色難看的過來,說什麼娘娘已經歇下了,殿下有什麼事明日再來也不遲,可是他卻知道,明日自己來時,他們又會說娘娘去哪位娘娘宮裡探望去了,要他過幾日再去,若是照這樣下去,有哪一日他才能看到她。
窗戶上發出咯的一聲,青珞倚在軟榻上的身子一轉,面色淡漠的看不出悲喜,“又是翻牆進來的?”淡淡的向綻兒她們看去一眼,綻兒極是識趣的拉了幾個在殿中伺候的人就走。
青珞打量着眼前這個髮絲凌亂,卻依舊無損風流本性的人,半倚靠着,身子並未動分毫。
“是。”司胤脣上露出一絲笑意,淡淡的,幾乎看不到。
緩步走到軟榻前,他半蹲下身,專注的看她,“青珞,你對我……可有過那麼一絲真心?”
青珞緩緩別轉開頭
,驀地笑了,聲音輕柔,只是眸中卻早已隔了千山萬水,“沒有,不是殿下所說,一切都只是交易?”
猛然起身半伏在她身上,他固執的扳住她的臉,“我不信。”
“君侯府裡,殿下給本宮溫暖,本宮陪殿下游戲;本宮遇刺那晚,你救本宮一命,本宮幫你向老夫人盡孝;小鎮上,你送本宮素花,本宮贈你竹扇……這些難道都不夠嗎?”青珞微微撐起身子,目光冷凝,脣邊一抹笑意,靜靜的綻放。
“我……”
她一下子挑高了眉眼,宛若琉璃的眼瞳,流光四轉,脣邊的笑意已在剎那間轉作一抹冷豔的譏誚之色,“我們之間有的只是公平的交易……司胤殿下,只是交易而已,如此公平,你我不欠分毫。”
緊扣住她身子的手指下意識的鬆開少許,眉卻彎了起來,那眼中的水藍,忽然間劇烈的蕩了起來,“哈哈哈哈……”直笑的青珞蹙了眉看他,直笑的夜風急送,吹飛了兩人的髮絲。
直笑的那一泓水藍都要凝滯變成墨黑,心間一片酸澀,他才猛然擡眼,死死的看住了她的雙眼,“春心莫待花共發,一寸相思一寸灰……你給我提的扇面,你告訴我,這不是對我有情?你告訴我,恩?告訴我?!”
直起了身子笑着看她,雙眼卻在她的腰側一掃,那腰上,永遠都圍着一把軟劍吧,便是在那一日,她指着他的喉嚨,將那竹扇子丟進了香爐……
“青珞……如若我說,我是真心呢?”他的眼中,慢慢凝起了一道光彩,灼灼般的逼人。
青珞靜靜的看他一眼,默默的推開他的身子,從軟榻上起身,緩步走向書桌。
“如若我說……對她人都是逢場作戲,只對你當了真呢?”司胤站在原地,背對着她繼續呢喃。
“顧司胤,一切都結束了。”青珞的腳步不停,已經走到了書桌旁,隨手拿起一本詩集,細細的看着。
青珞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卻不擡頭,靜默了片刻,才道,“那一日你與穆柳攜美泛遊,我就在你們馬旁的馬車裡,芳華樓那天,我就在飄飛的紗帳裡,山上成親那天,我……就在你們身後,事不過三……就算曾許過的真心,也早隨着竹扇子燒成了灰再沒了可能,我……不會再信。”
“綻兒……”高聲呼道,綻兒和嬋娟一同進來,看到司胤便低聲卻堅持的請他離開,“殿下,娘娘要歇下了。”
司胤低低一笑,聲音中卻早沒了往日的神采飛揚,只剩苦澀,“若最後一次,只是誤會,你可會信?”
青珞終於擡頭看他,眼中卻只剩冷漠,輕輕動了動嘴脣,雖沒有吐出任何字語,司胤卻只覺得心口一絞,那個口型,明明白白的是兩個字……不信。
司胤的臉霎時變得蒼白,卻依舊是笑着退了開去,微微搖頭,面容苦澀,綻兒擔憂的看過去,他卻已經從原先來的窗戶那裡跳了出去。
“娘娘?”嬋娟朝青珞看過去,卻只見她拼命的翻着手上的詩集,目光幽幽的,眼神根本沒有落到任何的一處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