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珞不由回過神,眼光在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上一轉,又強迫自己移開,脣上露出個姣好的笑容,她略有些羞澀的低下頭,“青珞那晚隨爺爺替宸西殿下賀壽,卻不喜熱鬧,那時只是心有所感借了琴彈奏,一時絕不會想到那個人會是皇上,失禮之處,青珞……”
她說着便要跪下去,羽成帝忙一手托住,“不知者不爲罪,青珞,冥冥中,是朕遇到了你,那麼,你可願意做朕的皇后,陪在朕的身邊?”生平第一次,他竟然開口詢問別人的想法,而非下一道聖旨讓一切塵埃落定。
心中嗤笑,她有機會拒絕嗎?
面上露出一個羞怯的笑容,她低眸羞澀一笑,放在他手中的手不由大膽的反握住,羽成帝已知她的意思,不由喜的將她擁在懷裡,因爲司胤而升起的怒火也慢慢退卻下去。
羽成帝二十八年十一月,朝風國師觀星象,知天命,得君侯府女子青珞得有帝后命格,羽成帝親下旨,封沈青珞爲後,已故沈氏月衣亦被追封爲秦陌夫人,恩寵無雙。封后大典亦在來年春舉行。卻不知這個決定,擾了多少人的心。
封后大典前夕,青珞被迎入宮中,準備大典事宜。
雖然羽成帝曾明裡暗裡吩咐過不許後宮的妃嬪在封后之前打擾青珞,但這之前,由長琴陪着的德妃在御花園裡還是不可避免的與青珞遇到。
幾人在御花園偶遇,本爲各自的氣度所折,想要深談,卻怎奈青珞忙於封后諸事的準備,匆匆而過,長琴怔怔的看着那個身影遠去,只覺內心苦澀,德妃在一旁看着,心頭驀地嘆了一氣,她這個清心寡慾的兒子終於開竅,可是開的太晚,開的時機太過不對。
不由伸手按住了長琴的手,輕輕拍打,長琴回以一個有些蒼白的笑容,不至於太過失態。
德妃重又將目光看向青珞遠去的身影,匆匆的一瞥,她只覺得這個女子的容貌極是美,最是漂亮的是那雙眸子,泛着琉璃般的華美,卻依舊帶着古鏡般的清淨和水的澈然,只是眉間似乎帶點隱隱約約的沉鬱,怕是福薄之人。
黔北軍營之地,漫天黃沙,幾乎人一進去就不能再見到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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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珞封后的消息傳到這裡時,容岑正在練武場與副將軍切磋武藝。
“沈副將,九闕的消息……”有人高笑着衝了過來,直接給他來了一拳,“你好小子啊,你姐姐已經被封爲後,本來就是貴族子弟,現在更是皇親國戚,以後可要靠你罩着我們兄弟了。”
容岑開始並沒有反應過來,直到走了幾步才猛然驚覺,連後背都僵硬的似是一塊巨石,“你說什麼?”猛然轉過身,他死死的掐住了那人的手臂,歷練了多時都能咬牙忍耐的他卻在這一刻連聲音都抖了起來。
那人被他掐的有些不大舒服,“正在將軍帳營呢,是君侯派來的人,誒沈……”
他話還未完,卻只能看到一個聲音飛快的朝着將軍帳營掠了過去。
沈俊海派來的人正與李和談着話,話裡的意思也無非是要容岑先回九闕。容岑一把撩開帳簾時,李和眼尖已經看見,卻清晰的發覺他這個副將的手在輕微的抖動。
“哎呀容岑少爺……”
“是不是真的。”容岑卻激動的走到他面前,根本不容他開口。
“是。”再清晰不過的回答,那人馬上又加了一句,“侯爺要小的帶少爺回去,侯爺說大小姐現在最親近的人,怕只有容岑少爺了。”
容岑一直強忍着的情緒在聽到這句話時盡數崩裂,幾乎看也沒看自己的頂頭上司一眼,轉身衝出了帳營,一把搶過一人手上的馬,一躍而上,便直直飛
奔了出去。
從來姐姐身邊最親近的親人只有二孃和自己,可是他爲什麼要頭腦發熱跑出來參什麼軍。
明明是想呆在她的身邊看她笑,看她快樂就感覺是莫大的幸福,卻爲了那個想要變得更強強到能保護她的念頭,狠心的離開她這麼久,爲什麼……
他設想她會嫁人,可是卻絕不會想到她要嫁的人,是已近中年的羽成帝。
除了二孃,她真正的親人,也只有自己而已,可是爲什麼,爲什麼……
風沙在他臉龐上呼嘯着刮過,吹颳着這個已經越見穩重的少年心更加的疼,一手捏着繮繩,幾乎要將它捏成幾段。
“駕……”狠狠的一甩馬鞭,一人一馬已經如箭般朝着九闕而去。
黔北的軍帳裡,沈俊海派來的人慌忙向李和致歉,李和卻表示理解,叫人一路送了他離開,轉頭朝着九闕的方向微微嘆氣,但願不要出什麼事纔好,他是第一次看到那個叫容岑的少年第一次露出這樣驚惶的神色,第一次這麼失態,他所認識的沈容岑一直都是那麼倔強而又堅持的想要變的更強,卻因爲這樣一個消息,全部崩塌。
因此他便想,容岑的那個姐姐,應該在他心裡,是被容岑擺放在很重要的位置吧!
容岑緊趕慢趕,在路上已經跑死了幾匹馬,但沈俊海雖然答應過青珞要讓容岑回來,但卻故意讓人晚了幾天出發,所以當容岑拼了多日,幾乎是筋疲力盡趕回了九闕的那一剎那,看到的便是那與羽成帝並坐在御攆上,向着天壇祭神的青珞。
他看着御攆上端坐的青珞,穿着一件大紅的鳳袍,那之上,有鳳凰展翅欲飛,衣襬處金線的描繪大氣而又高貴,腰間的瓔珞環佩繁重卻又華美,頭上屬於皇后的鳳冠,經陽光一照,便折射出一道絢麗的光彩來。
容岑死死的攥住了手上的繮繩,怔怔的看着那個在御攆上坐的僵直的身體,喃喃的開口,“姐姐,我回來了……”
冥冥之中,青珞似乎是聽到了什麼,微側了頭看過來,卻隱隱約約只見到一個身穿着盔甲的人,於萬千沸騰喧鬧的人中,在馬上緩緩倒了下去,那一張蒼白而又憔悴的臉莫名的熟悉,她的臉色微微一變,眼中已經閃過一絲焦灼,手才一動,羽成帝的手便覆了上去,柔聲問道,“怎麼了?”
勾脣輕笑,她慢慢搖搖頭,帶動頭上的金步搖發出清脆的聲響,但眼底的擔憂和不安卻讓在酒樓注視着下方情況的人微微眯起了眼。
舒夜看一眼青珞,再看一眼司胤,不由嘆氣,“你身爲皇子,不去參加祭神,難道沒事嗎?”
司胤卻不說話,只是捻着白玉做就的酒杯,緩緩送酒入喉,視線在青珞身上緩緩遊移,又向容岑倒下的方向看過去,他一早已經接到消息,說是沈容岑已經拼命的趕了回來,那麼那個人,是終於支撐不住的沈容岑嗎?
沈青珞,你果然心底很在乎這個男人。
失神的仰首嚥下了口中的酒液,眸中的水藍卻因爲心中的沉思而變作墨色,華美的如一方墨玉,良久,才吐出兩個字,“不會……”
輕輕放下酒杯,他隨手打開了桌邊放着的象骨折扇,輕輕晃動幾下,脣邊慢慢帶了笑意,沈青珞爲後,到底讓多少人的心亂了,至少他說的上名字的,就有好幾個……
“主人……”陌離悄無聲息的出現,手臂上抱着的一人,滿身盔甲上面都是塵土,一張蒼白的臉,根本沒有血色,雙脣緊緊抿着,是缺水的徵兆,“這個人怎麼處置。”
司胤這才轉過頭來,靜靜的打量着一番,許久才笑道,“這個,就是沈容岑?”
“
是。”陌離答一聲,便低了頭不再說話。
舒夜看一眼司胤,卻見他笑的一臉璀璨,只是眸中的墨色似乎越加的濃烈,似是要破眸而出,“你要做什麼?”他不由的皺起了眉,“不要做的太過,沈青珞不是尋常女子,她如今一朝爲後,你若是動了沈容岑,難保她不會轉而幫助別人來與你爲敵。”
“她本來的打算,便是助我大哥。”司胤脣邊飛快的閃過一抹譏誚,輕輕的拿着扇在自己掌心敲打一番,最後卻是悠悠然望向已經向着天壇而去的車攆,心頭閃過幾絲陰霾,“先將他帶回去,好生安置着,告訴那幫老傢伙,我要沈容岑好好的出現在晚上的國宴中,若是他不能清醒過來,就讓那羣傢伙滾出太醫院。”
陌離恭謹的低頭,“是。”尾音還沒有飄落,人已經是不見了。
舒夜只覺得無奈,顧自己灌着酒,今宵有酒今宵醉,但願不要惹出大事來。
九闕東城,是晟天王朝歷年來舉行祭神祭天的場所,天壇所在。
羽成帝他們的御攆到了十丈開外,就不得不停下來,兩人攜手走下車攆,一步步朝着天壇前行。
朝風作爲國師,既要擔任祭神之職,又暫時充當了司儀,只因爲這天壇,普天之下也只有國師及帝王帝后才能踏上,其餘衆人,全都跪伏在天壇腳底,聲聲稱呼,“吾皇萬歲,娘娘千歲……”
右手一直被羽成帝輕輕捏在掌心,透着厚實,青珞隨他一同跪了下來,朝天三拜,“謹尊天諭……”
朝風隨即一臉恭謹的請他們起身,取過象徵皇后身份的玉冊和金碟過來,羽成帝從他手上接過,笑着將它們小心而又鄭重的放入青珞手中,“青珞,從今天開始,你便是我晟天王朝的皇后,從此母儀天下,統帥後宮,爲朕分憂。”
“臣妾遵旨。”青珞心中悸動,面上卻還是一派平靜,手捧着玉冊和金碟,緩緩起身,接觸到羽成帝投來的目光,她的脣上綻放如花笑靨,端莊羞澀中帶着秀雅,只讓人越看越是滿意。
底下是萬人涌動,她和他攜手共看,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帝后。
御花園中花團錦簇,綠柳漫揚,其間搭配以大紅漫漫的喜色,捧着珍饈琉璃杯的宮女太監在人羣中穿梭而來,又倏忽而去。步履匆匆的人,臉上眉間帶着的笑意,充實而又喜悅。
青珞已被人送回了鳳宸宮等候聖寵,御花園中,卻是所謂的君臣同樂。
大羣的朝臣圍坐在一起,其實有心之人不難發現,那些大臣坐着的位置,一直都有一定的軌距可尋,靠着大皇子顧宸西的人數依然事最多的,三皇子顧長琴那裡倒也是頗多,四皇子五皇子那裡人倒是少了些,可二皇子顧司胤與其胞弟顧思睿那裡,除了皇后孃家墨侯之外,卻再沒了其他人,孤零零的擺在那裡,徒惹人嗤笑。
墨侯心情不是很好,更何況見着那本該是顧司胤顧思睿的位置上還沒有人出現,更是怒的將手中的酒杯重重頓在案上。
羽成帝正與朝風沈俊海說着話,聽了這個動靜,也只是淡淡的瞥一眼過來,臉上卻帶着笑意。
軒王自然是與其他二王澈王靖王聚在一塊,大家都是許久沒有聚過,說笑着開起了各自的玩笑。
“呀,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這樣看過去,父皇倒是年輕了好幾歲。”不遠處的花叢裡,緩緩走來一羣人,一把象骨折扇斜斜的遮去了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顧司胤一手牽了思睿,徐徐而來。
思睿的眼珠子一個勁的轉着,在幾個兄弟身上一忽兒的劃過,撅起了小嘴,“父皇的喜事,爲什麼大哥和三哥像是都心情不好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