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淑媛忙起身，向仇貴妃行了禮，轉身離開。
“娘娘。”蓮藥走到了仇貴妃身邊，從袖子裡頭拿出了一張紙條來，“這個是傳進來的。”
仇貴妃頓時便改了方纔的懶性，頓時便精神起來：“拿來我看看。”
蓮藥連忙將東西遞了過去。
仇貴妃將紙條揭開，看清了上頭的字跡，臉上頓時現出了一個驚喜的笑容；但是看到了內容的時候，卻是忽然皺起了眉頭。
蓮藥不清楚仇貴妃爲什麼會忽然顯得有些爲難，不由問道：“娘娘，怎麼了嗎？”
仇貴妃嘆了一口氣，道：“看來，咱們的主子最後還是選擇了回到那個人身邊去啊。真是不明白，那人有什麼好的，怎麼她偏偏就選中了他呢？”
蓮藥聽了這些，還是對發生的事情不清不楚，但是見仇貴妃似乎並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便只能夠安靜地站在了一邊。
越地已經盡歸天禁軍所有，要說這裡面沒有貓膩，便是聶承暉也是不相信的。爲了查出究竟是出了什麼岔子，聶承暉幾乎有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聶承曜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氣得幾乎將越地駐守官員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幾遍。
“你這又是何必？”聶承曜到了東宮的時候，聶承暉還是在分析自己得到的線報，完全不顧自己眼底下的黑色有多濃重，“我說大哥，父皇都說了自己不會管這件事情了，你還在這裡兢兢業業給誰看呢？”
聶承暉放下了線報，嘆了一口氣，按了按眉心。他已經很累了：“好了，你不要總是阻止我做事情好不好？我做這個，不是爲了給誰看，而是我要知道究竟是出了什麼岔子。我不希望這個朝代就這樣終結在父皇的手上。”
“可你又能做什麼呢？你爲了這件事情夜不能寐，但是父皇呢？他會在乎這件事情嗎？在他心裡，越地不過是一個小地方，即使被天禁軍佔領，也是對他的天下沒有什麼威脅的。你這樣子在乎，父皇反而會以爲你已有心取而代之！”聶承曜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應該誇他堅持，還是該罵他固執，“天禁軍即使兵強馬壯，終究是在越地，你縱然身無兵權，但是卻呆在京師。你說，在父皇心裡，是會忌憚遠在天邊的軍隊，還是你這個近在眼前的儲君呢？”
聶承暉微怔，隨即垂眸道：“我是皇子，是太子，自然該對越地的百姓，對天下的百姓負責。”
“天下百姓何其多，你一個人，挑得起這個擔子嗎？”聶承曜簡直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形容這個直腸子的哥哥，“哥，你也好，我也好，能夠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少了，能夠幫助的人也實在是太少了。即使賠上你這條命，你又能夠做什麼呢？”
聶承暉卻是皺了眉頭，從眼底裡流露出幾分無奈來：“這不能夠成爲我放棄的理由。承曜，你若是還將我當作你的大哥，就請你不要阻攔我。”
“我從來都不想將你當我的哥哥！”聶承曜咬牙，恨聲道，“若不是，若不是。我何曾想
，將你這個從來都直來直去的人當一個哥哥呢？我厭煩了，厭煩了你這個總是以天下人爲重的性格！還真像是未央說的，你心裡從來都是天下爲重，在做事之前都不會用腦子好好想想，若是你當真出事了，傷心的會是天下人，還是你身邊那些看重你的人！”
聶承暉頓時一怔。
“大哥，大勢已去。”聶承曜微微闔上了眼睛，“天禁軍已經掌握了這個王朝太多的隱秘，控制了太多樞紐。大正朝的傾頹已經不是人力能夠挽救的事了。大哥，你心裡其實已經有這個預感了不是嗎？爲什麼還要一直這樣子勉強自己？和我一起離開皇宮不好嗎？”
聶承暉微微愣了一會兒，隨即卻是嘆了一口氣，笑道：“是，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經沒有可能挽救這個王朝，也知道只要我一句話，你就會出動自己所有的勢力，帶着我離開這裡。但是之後呢？承曜，我不僅僅是你的大哥，我還是這個皇朝的太子，是這個皇朝的儲君！誰都可以離開，我不能。我，要在這京師之中，親眼見證這個王朝的結局，然後和這個王朝一起歸於塵土……”
“大哥……”
“你不必再說，我心意已決。”聶承暉嘆了一口氣，笑道，“承曜，正如你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想法一樣，我雖然不如你聰明，但是我也是有着我自己的想法的。所以承曜，不要阻止我。這也是我在剩下的時間裡面，爲了大正朝所能夠做的最後的事情了。”
聶承曜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在聶承暉的注視下，最後只是歸於一聲嘆息。
京師已亂，但是偏偏在這個時節，仇貴妃忽然便覺得心灰意懶起來。她這樣一來，倒是讓整個後宮幾乎處在了無人管理的狀況之下，讓聶臨急得夠嗆。
“阿萱，你是怎麼了？”聶臨本來便不忙，即使如今越地已經被天禁軍佔領，但是在他心裡依舊沒有什麼危機意識，於是每日都有一大段時間過來陪着後宮的妃嬪們，而他最常待得地方自然便是仇貴妃這裡，“近日裡，朕見你似乎很是不爽快的樣子，可是什麼人讓你生了氣？”
“怎麼會呢？皇上您多想了。”仇貴妃還是一樣，對什麼事情都是興致缺缺，連回答聶臨的時候都帶着幾分懶意，“妾身雖然身爲貴妃，上頭還有一個皇后娘娘，但是莫說皇后娘娘不管事了，便是管事之時，妾身有着皇上您的寵愛，也是不會被慢待的，怎麼會有什麼人會讓妾身生氣呢？”
聶臨見仇貴妃這般說，更是不解了：“既然沒有人惹你生氣，你怎麼一直都是心情不好的樣子？阿萱，朕知道你心地善良，但是也不需要爲了那些不值得的人讓自己受了什麼委屈。朕可是會心疼的。”
仇貴妃聽到這裡，眼光頓時一轉，放入秋日裡湖水上的波瀾，輕輕淺淺，卻是透着一種難以言說的誘惑：“皇上，您，您說這話，當真是羞煞妾身了。妾身向來與後宮的姐妹相處得很好，又豈會有人讓妾身受了什麼委屈？只是……”她說到這裡，彷彿是顧忌着什麼，
欲言又止。
聶臨自然是看出了仇貴妃的猶豫，見她有皺起了眉頭，便問道：“只是什麼？這件事情不好說嗎？”
仇貴妃看了聶臨一眼，那一眼中彷彿帶着許多幽怨而又勾人的風情，頓時讓聶臨的心酥了一大半：“妾身知道這件事情必然是會讓皇上爲難的，是以妾身不敢提起。皇上也不必在意妾身的想法，左右，左右。皇上便只當是妾身自己鬧了彆扭吧，過幾天就好了。”
聶臨自得了仇貴妃，當真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哪裡能夠見她這般？但是聶臨心裡雖是癢癢，但是也大約知道了這難以言說之事究竟指的是什麼，不由試探着問道：“阿萱可是覺得張氏才德不足以統率後宮？”
仇貴妃聽罷，登時大驚失色：“皇上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皇后娘娘的爲人妾身雖不能說是一清二楚，但是便是看着之前皇后娘娘的行事看來，必然是事事以皇上爲重的！皇上怎能說皇后娘娘的才德不足以統率後宮呢？”
聶臨這次是真的懵住了。不過在這懵住的時候，也算是鬆了一口氣：“既然阿萱你不是對皇后不滿，不是爲了要朕廢后，又有什麼事情是不能夠同朕說的呢？”
仇貴妃張了張嘴，嘆了一口氣，道：“妾身，妾身姓仇，原是仇家的女兒……”
“這個朕知道。”聶臨還以爲仇貴妃要說些什麼，當即笑道，“朕知道你是前朝皇室仇家的女兒，但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難道朕還會因爲你的身世對你有什麼微詞不成？”
仇貴妃看向聶臨，眼眶有些紅了，眼中水光微微盪漾，彷彿下一刻便會溢出來似的：“妾身自然知道皇上是不會因爲這個嫌棄妾身的，不然皇上又豈會以貴妃之位相許？只是皇上不在乎，妾身卻是不能夠不在乎啊！原本妾身想着，只要皇上不嫌棄就沒事了。只是自古子憑母貴，妾身不願意自己的孩子以後因爲妾身的出身而受人白眼……”
聶臨頓時一怔：“孩子？什麼孩子？”
仇貴妃似嗔似怨地看了聶臨一眼，道：“你，你自己心裡不清楚，非要妾身說出來這樣羞人的話嗎？”
聶臨登時便臉露喜色：“阿萱，阿萱，你有了？”
仇貴妃似乎真的有些害羞，忙道：“你不要這樣大聲嚷嚷，讓人聽見了，妾身還要不要臉了？”
聶臨止了聲，臉上的笑意卻是怎麼也止不住了，但是過了不久便有皺起了眉頭：“阿萱，你年紀也不小了，這一胎沒有什麼危險吧？”
仇貴妃點了點頭，道：“昨日朱御醫來看過了，說是妾身調理得當，並沒有什麼危險。只是妾身想起自己的身世，便傷心幾分。皇上，妾身不願意這個孩子被人指爲前朝餘孽……”
“這是朕的孩子，誰有這個膽子說朕的孩子是前朝餘孽！”聶臨知道了仇貴妃的顧慮，頓時便怒道，“阿萱，你不用這般小心翼翼，你是朕的貴妃，你的孩子是朕的龍子，怎麼會是餘孽？朕倒要看看誰敢在背後說閒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