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芳娘卻是忙道：“已經有了。息泱剛來時便在小鎮子裡頭買了一些，這些天她待在屋子裡頭又唸了好幾卷經文，想來是夠了的。”
陳夫人聽到此處，忽略了內心的不安，嘆道：“沒有想到，息泱竟是這樣孝順。”
左芳娘點了點頭，臉上卻是現出了憂愁：“我有的時候倒是寧願她不孝一些，這樣子也不會讓人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可惜她這麼一個好孩子，竟是，竟是就這麼毀了……”說着，竟是漸漸紅了眼眶。
陳夫人見左芳娘如此，也不敢再說什麼，只是轉移話題道：“上回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上回的事情？”左芳娘微微有些不解，“什麼事情？”
陳夫人只當是左芳娘在裝傻，便嘆道：“還能有什麼事？就是上一回說的，要給青嵐納小的事情啊。這件事情你自己可要好好做個決斷，若是讓青嵐自己提出來了，你的面子上也過不去。”
左芳娘立即想起了前幾日陳夫人和蘇嬸說的那些話，臉色微微一變，忙道：“陳夫人，你，你這話以後還是不要再提了。息泱不是這樣的人，青嵐也不是。我已經決定了，等到祭拜過父母之後，便將息泱送走，以後不再見她，也算是……”
“你這樣子又是何苦來着？”陳夫人卻是皺起了眉頭，“你這麼做，就不怕青嵐知道之後和你鬧起來？雖然他現在是口口聲聲說只要你一個的，但是誰知道以後會是怎麼樣的呢？況且那個息泱和青嵐之間頗有些不清不楚……”
“陳夫人，你不懂！”左芳娘頓時便有些氣苦。她是知道的，左息泱已經和剛到這裡的時候不一樣了，現在的她是不願意同反賊叛逆扯上關係的，不然也不會想要離開越地趕往京師，“她對青嵐沒有別的想法，只是感激青嵐而已。她說她之後便會回到鄉下去，不會再見到青嵐了。”
陳夫人聽到這裡，想要再勸，但是看着左芳娘堅定的眼神，卻是說不出口了，只能夠嘆道：“你這樣想着，然後若是有了什麼事情，受苦的不還是你嗎？”
左芳娘微微皺起了眉頭，良久方纔嘆道：“君既無情我便休，這樣的道理我懂，相信青嵐也不是一個只會在這件事情上多加關心的人。”
陳夫人只能夠搖了搖頭，也不再說什麼，只帶着左芳娘往前頭去了。
而等她們離開，顧闌珊才從拐角處走了出來，微微垂眸。
“姐姐要離開越地？可是她離開了越地能夠去哪裡？”顧闌珊微微皺眉，咬了咬脣，“罷了，反正這些陰謀陽謀的都與我無關……”
“她聽到了？”左息泱移開了目光，看向隱在暗處的人。
“是，屬下經過的時候正巧遇上她。”那人沙啞着聲音開口，“主子，是不是……”
左息泱輕笑，嘆了一口氣，道：“沒有關係，她可不是顧青嵐，並不會阻止我。不過按今天的事情來看，我之前的佈置可是生出了十分的妙用啊。”
“主子未雨綢繆，先知先覺，屬下佩服。”那人又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出於自己的真心。
左息泱微微斂了自己的笑容，嘆道：“你也不需要這樣。剩下的事情，你做的如何
？”
“已經佈置好了，就等着他們自己送上門來了。”
左息泱臉上方纔現出了笑容，揮了揮手讓人離開了。
外頭的夜色已經很濃了。
蘇束開了窗子，看向外頭。明明是大年三十，明明是燈火通明，但是他卻依舊覺得暗。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天亮啊……”蘇束輕輕一嘆，“還有一年時間，這一年裡，我又能夠做什麼呢？”
“或許，你什麼都不用做。”燈青行看着夜色，回頭看向秀語，“我原本以爲你姐姐在你心裡的地位會很重的，誰知道竟是不如你這個主子。”
在他腳邊，一具屍體被安放着。那具屍體的長相和秀語有幾分相似，顯然便是秀語唯一的親人。她的姐姐秀娟，那個曾經化名秀言進巢王府當丫鬟養活自己妹妹的女子。
秀語的眼眶紅紅的，顯然是因爲自己的親人死在了她的面前，而她竟然沒有辦法阻止：“你究竟要做什麼？”
燈青行臉上的笑容還是一樣溫潤如玉，彷彿方纔一刀結果了秀娟的人並不是他，那個衣上染血的人也不是他似的：“我要做什麼？我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其實原本你只要好好配合我，這樣的事情便不會發生的，但是你居然還要妄圖阻止？”
秀語咬牙冷笑道：“我爲什麼不阻止？我不知道爲什麼你一直想要讓公主去青州，但是我知道一旦公主到了青州，便是走上了你規定好的路。阿行，你從來都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我可不相信你這麼做是爲了公主好。你會害死公主的，即便不會，也必然會讓公主以後生活在痛苦之中！”
“這就是你阻止我的理由？”燈青行聽到這裡，臉上的笑容卻是微微斂去，“你就是爲了阻止我害你的那個主子，所以不理會你姐姐的性命，看着她死在了我的手上？”
秀語咬牙，道：“是又如何？但是我姐姐就算活着又能怎麼樣呢？她一輩子都只能夠作爲你的傀儡，這樣子的她還不如死了！”
燈青行臉色一變，良久方纔如同嘆息般地開口道：“你以爲，沒有了你姐姐，我就不能夠再控制你了？”
“你若是想要控制一個人，自然不止要挾一種手段。”秀語看向他，毫不避諱，“你能夠讓陳夫人認爲你是她的遠房親戚，想來也能夠控制別人。但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燈青行，便是你能夠控制這天底下所有人，你也不可能從他們身上得到任何的，真實的感情！”
燈青行臉上的笑容終於消失殆盡：“我能不能夠得到，不是你說了算的。”
“那也不是你這個只會控制別人的人說了算的！”秀語卻是繼續說着，彷彿是故意挑釁，“你永遠都只會糟蹋別人對你的感情，從來都沒有辦法體會什麼叫做真正的愛，你還真是可憐啊！你信不信，總有一天，你會因爲你的虛情假意而失去自己的一切，包括你的性命”
燈青行臉色一變：“我會不會有這麼一天，我不知道，但是我卻知道，你卻等不到那一天了。”
秀語卻是笑出了聲：“你有種，就殺了我！燈青行，我樑秀語若是怕死，也便不喚作樑秀語了！你倒是殺了我試試看啊！”
燈青行看了秀語良久，方纔笑出了聲來：“我倒是差點兒着了你的道了，放心，我是不會殺你的。”
秀語臉色一變：“你不敢！”
燈青行臉上卻是已經恢復了原本那樣溫潤的笑容，彷彿方纔的事情不過是秀語一個人的臆想：“傻瓜，我若是不敢殺人，方纔你的姐姐就不會死了。我會讓你活着的，畢竟現在我只能夠通過你知道息泱的一切。你對我還有用，若是就這樣子死了，就真的是太可惜了。”
“你就做夢吧！”秀語冷哼道，“我絕對不會再告訴你公主的事情，我還會向公主說明你的野望，你……”
“你不會的。”燈青行卻是半點兒臉色都沒有變化，彷彿秀語只不過是一個與他鬧了彆扭的小女孩似的，“你不會這麼做，就算我手上已經沒有了人質，但是你還是不會這麼做的。”
秀語頓時開始不安起來。
“就像你方纔說的，我能夠控制一個人，想要你對我忠心耿耿實在是一件十分方便且容易的事情。”燈青行臉上的笑容還是一樣溫柔，但是秀語卻是隻想要劃花那個令人作嘔的笑容，“你說，是不是？”
秀語頓時張大了眼睛，待得再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沒有閉上眼睛的力氣了……
那個人的身後，是極致的黑暗，令人沉淪的罪惡，彷彿煙霧一般，漸漸四溢出來。
正月初一，天氣晴朗。
左芳娘打點好了東西放上了馬車，看向蒙着面紗的左息泱，不由問道：“秀語呢，不和你一起？”
左息泱看了看周圍，方纔嘆了一口氣，道：“她昨日有事出去了一趟，今天說了在城外墓地等。姐姐放心吧。”
左芳娘臉上的笑容僵了一會兒，但是立即便掩飾了過去：“既然這樣，那我們便可以走了。”說着，走近了左息泱，在她耳邊輕聲道，“東西都放在後面那輛馬車上，到時候你知道該怎麼做。”
左息泱點了點頭，臉上似乎帶出了笑意：“我知道，雖然之前並沒有見過父母，但是心裡總歸是惦念着血脈親情的。”
左芳娘轉頭，上了馬車。
左息泱正要跟上，卻聽得身後傳來了顧青嵐的聲音：“你這是做什麼？”
左息泱微怔，回頭便見顧青嵐皺着眉頭，顯然是對這件事情有所不滿。
左息泱微微挑眉，笑道：“姐夫臉色似乎不好，可是不願意讓姐姐去祭拜父母？”
顧青嵐走到了左息泱身邊，臉上的神色十分低沉，顯然是對左息泱的話很是不滿：“息泱，我知道你向來就不是一個能夠安分下來的人。這件事情，希望你不會將芳娘牽扯進去。”
左息泱臉色微變，看了顧青嵐許久，方纔終於笑了出來：“我原本以爲，你不會同意的，沒有想到，你居然只是想我向你做出這樣一個保證。你不會是真的喜歡上左芳娘了吧？”
顧青嵐垂眸，移開了目光：“你不用管這麼多，只要答應我這件事情就好了。”
左息泱看他這樣，便知道他是已經默認了，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最後只是嘆了一口氣，道：“姐夫，英雄氣短，只是因爲兒女情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