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日,整個宮廷安靜的有些不尋常。
夏日的風總是帶着悶悶的熱,天色雖晴朗,可是那日頭卻曬的人發暈。
寰璧宮內一片寧和,江沉煙足不出戶,只每日在房中靜養。乾王每日派人送來藥物,命流螢仔細熬了服下,雖然小腹內總是傳來一陣陣墜疼,可是比之前幾日的精神卻是好了很多。
若是能一直這般靜養,她的身子一定可以好轉,孩子自然也能保住。
躺在榻上,她眉頭難得舒展了幾分,剛剛喝完藥,嘴角還殘留着些許藥汁,雲初細心的替她擦了,臉上不自覺便帶了笑:“貴人,您這幾日氣色好多了呢,看來乾王送來的藥果真有效呢。”
江沉菸嘴角微微上浮,笑意很淺,帶了淡淡暖意。
只要孩子沒事,她這一生便還算有希望,有意義。
“讓你準備給孩子坐衣裳用的料子與針線可備好了?”眼中流露了暖意,她輕輕坐起身,雲初連忙在她後背墊了軟枕。
“貴人您一吩咐奴婢就去備好了,只是您身子好虛着,這些活讓奴婢們代勞便是了。”雲初皺着可愛的小鼻子,紅撲撲的臉蛋充滿了朝氣,看着江沉煙的眼神也滿是關懷。
心底一暖,江沉煙綻開了笑容,目光看了一眼窗外晴朗的天空:“今日天氣晴好,我也在榻上躺的久了,趁着天色好,早些給孩子做上總是沒差的。”
說完,她便要起身下**,雲初知道勸不動,便連忙拿了衣裳給她披上,扶着她走到窗前,又利落的拿了針線與料子來。
穿針引線,十指若翻花。江沉煙雖身子乏力,可是手卻仍舊靈巧,只消片刻便在那水藍色錦緞上秀上了一段拔萃玉竹的雛形。
“玉竹?奴婢還以爲貴人會繡些花草,看來貴人是想求子啊。”雲初立在旁邊伺候,看清她繡的何物,笑着打趣。
江沉煙抿脣一笑,指尖纖細,執着繡花針在緞子上細細描着,那樣子很是認真:“是男是女不重要,我是希望他能像這修竹一般,如玉卻堅韌,挺拔卻不至木秀於林,不受摧,亦不受屈。”
聽着她這一番話,雲初若有所思的點頭,心下也明白江沉煙的擔憂。
雖說母憑子貴自古已有,可也有許多因爲母親不受**而備受冷落的先例。
雲初仔細想了一陣,正欲開口勸慰幾句,便聽得房門突然打開,流螢匆匆走進,臉色有些難看:“貴人,和妃娘娘到了。”
手上動作一頓,江沉煙剛一擡頭,便見到了那穿着一身素縞臉色蒼白的和妃。
“臣妾給和妃娘娘請安。”她先是一愣,而後放下針線欠身行禮。
喜兒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的手臂走進房間,一步步靠近江沉煙。
“請安?你哪隻眼睛看見本宮安好了?”和妃面無血色,纔不過幾日,身子便已消瘦了一大圈,一身素縞更是顯得她身上空落落的。
江沉煙欠着身子不動,靜靜聽着她的話,心知和妃心中有怨,今日來,怕不是善事。更何況她還是這身打扮,宮規有言,宮中無喪禁止穿素縞,若是傳了出去,必定是一陣嚴懲。
可是這會,她卻這樣大搖大擺的進了寰璧宮,讓江沉煙心頭微微一沉。
“江沉煙...煙貴人....你這個恬不知恥的踐人,是你...是你害了本宮的孩子,又在本宮最落魄之時讓皇上知曉你有了身孕,呵呵...真是一樁巧到極致的巧合....你的居心...真當本宮不知曉嗎?”和妃食指尖尖,指着江沉煙,語調低沉語氣刻薄。
雲初眉頭皺的緊緊的,上前扶起江沉煙:“娘娘,我家貴人有了身孕,您先准許她起身說話吧。”
“閉嘴。”怒喝一聲,和妃面容幾乎扭曲,她冷冷看着江沉煙,嗤聲道:“有了身孕,那又如何,本宮是妃,她不過一個小小的貴人,本宮要她跪着就跪着,要她趴着,就得像狗一樣趴着。”
“你....”雲初面色大變,剛欲反駁,便被江沉煙拉了一把。
“臣妾心知和妃娘娘心中有怨,可娘娘亦是心知肚明,您滑胎,並非臣妾所謂,當夜推您入湖的人另有其人。”江沉煙仍舊欠着身子,語調平緩柔和。
眉峰一挑,和妃壓根聽不進去她的解釋,目光只落在她剛剛做了一點的嬰孩肚兜上,那水藍色的明媚色澤在陽光下很是好看,繡了雛形的玉竹挺拔修長,用的是好看的翠綠色絲線。
她忽而幾步上前,甩開了喜兒的手,一把抓起那肚兜,眼神駭人:“本宮也給孩兒做了肚兜,各種顏色,各種料子....可是....可是......”說着,她眼眶發紅,似有淚隱藏在那深刻的恨下。
江沉煙看着她緊緊攥着變了形的肚兜,眉頭微微蹙着,還未來得及說什麼,便聽的撕拉一聲,那水藍色肚兜便被和妃尖細的指甲撕成了兩半。
“不要...”焦急低呼,江沉煙面色微變。
將成了兩半的緞子扔在地上,和妃一腳踏上,狠狠的踩了幾下,而後用只有她們二人能聽到的聲音狠狠道:“你有孕又如何,這後宮多少人曾經懷孕,又有多少人能生下來?你別高興的太早。”
語畢,她嘴角上翹,露出一絲殘忍的微笑,而後轉身離開,走至桌旁的時候,看了一眼剛沏好的雪茉莉,冷笑一聲:“希望你明日還有這般好興致品茶。”
江沉煙看着地上被踐踏的肚兜,心裡突然有些刺痛,一股說不出的滋味竄上心頭,竟然一不小心便紅了眼眶。和妃說了什麼,她幾乎沒有聽見。
雲初怒視着和妃大搖大擺遠去的樣子,小聲唾罵幾聲,轉身撿起那撕爛的肚兜:“撕壞了,真可惜,和妃的心真毒。”說完看着江沉煙神色有異,又忙道:“貴人不必和她一般見識,她滑胎後貴人有孕,她定是嫉妒的很,這纔會來搗亂。好在奴婢準備的料子多,蘇繡,蜀繡,還有貢緞,貴人您再挑一塊做一件更漂亮的。”
江沉煙抿脣不語,忽而就沒了興致。
窗外,如火的驕陽不知何時匿在雲後,風一過,帶着陣陣潮氣。
有雨天邊亮,無雨頂上光。這天色,怕是一場大雨躲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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