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小五的臉滿是被匕首劃的口子,肉從刀口內向外綻出,已是面目全非,他的頭腫得很大,原本一雙機靈的眼睛,現在被*的肌肉擠成了一條縫,眯着,睜都睜不開來。如果不是在這裡,鄭家人根本認不出綁在大槐樹上的人是韓小五。
南門外擠滿了人,這些人都是被日本兵與警備隊員們從家裡趕出來的,他們要河口鎮的男女老少們看看,這個犯上作亂的人是怎麼死的,要讓河口鎮的百姓們領略大日本皇軍法律的威嚴。
幾十個日本兵分佈在河口鎮南門廣場四周,他們全副武裝,虎視眈眈,目光在人羣叢裡掃動。日軍板田少佐、渡邊隊長親臨督察,王老虎、阿四分別站着板田的兩旁,他們一個穿着黑色便服,一個穿着警備隊制服。板田用一口流利的中國話對風流鎮的百姓訓了一通話後,便對韓小五進行了最後一次審訊。
“犯罪,你知不知罪?”板田嚴厲的問。
韓小五頓了好一會,運足力氣,口齒不清的說:“我沒有罪。”
“你殺死了四個大日本皇軍,打傷了兩個大日本皇軍,你的罪大大的!”
“我是爲中國人報仇雪恨,是懲處殺人放火,*擄掠的兇手。”韓小六對天長嚎,“王雪梅,你聽着,我殺死了四個鬼子,我爲你報仇了,爲你報仇了......”
“混蛋!”板田怒起,奪了何爲手裡拿着的一支木棍,往韓小五受傷的臉面打住,韓小五“呀”的一聲,當即昏了過去。
潘老漢夫婦相攙扶着來到刑場,老兩口子無力量站着,坐在地上。婆婆聽了韓小五的叫聲,對潘老漢道:“老頭子,這是不是小五子叫呀!他是不是被日本人殺了?”
潘老漢說:“日本人不會讓他一下子死的,他要的是中國人生不如死。”
“日本人怎麼能這樣呢!”老太婆臉色枯黃,無血無肉的臉頰掛着淚水,她的前面放着一個罐子,罐子內裝的是剛熬好的肉湯。老太婆哽咽道:“兒喲,你年紀輕輕,爲什麼就這麼死了!兒喲,我爲你熬了肉湯,你就喝飽上路吧!”
旁邊一個老人對潘大娘說:“大嫂,他們不會讓你女婿吃的!”
“那怎麼辦喲?他們怎能這樣對待將要死的人呢!”
“你看,阿四就在那邊。阿四是政府的人,你就請阿四幫幫忙吧!”這老人是一個熱心腸的人,他對揹着盒子槍,反剪兩手,神氣的在人羣裡穿走的阿四叫道,“阿四隊長,阿四隊長!”
阿四張開耳朵,向這邊張望。
“阿四隊長,阿四隊長!”老人向阿四招了招手。
阿四走了過來。
老人對他說:“這是王雪梅的爹孃,他們熬了一罐湯,送給女婿吃的,只恐怕日本人不讓兩位老人家上前去,煩請阿四隊長能夠代勞!”
阿四猶豫着。
旁邊的人說:“阿四隊長,你就行行好吧,他們怪可憐的。”
“阿四隊長,你是政府的人,日本人會給你面子的!”
“阿四隊長,你是個好人,就讓他渴口湯上路吧!”
“請阿四隊長幫兩位老人完成心願!”
“好吧!”阿四斷然道,他端了罐子,擠出人羣。阿四走到何爲的前面,向何爲請求後,何爲向他擡了擡手,阿四就走到了韓小五的前面。
阿四託着罐子,推了推韓小五,韓小五的眼睜開了一條縫。阿四對韓小五說:“五哥,這是你岳母爲你熬的湯,你喝一口上路吧!”
韓小五吃力睜開眼,看了看阿四後,擡頭向人羣看去。前面的人羣影子似的他的眼前晃動。他根本看不清誰是誰,就連站在不遠處的鄭國忠,他也沒有認出。
阿四舀了一調羹湯:“五哥,喝一口吧,做鬼也要做個飽鬼!”
韓小五正要張口,板田大步走了過來,他對阿四大喝一聲:“混蛋!”板田接了罐子,一下摔在地上。正在阿四不知所措的時候,板田一個巴掌打向他,接着提起馬靴向他踢去:“滾蛋!”
阿四揉着被打紅的臉,心裡咒罵着,灰溜溜的逃了。
板田轉身對韓小五說:“韓小五,你還年輕,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只要你說出你的同謀,我保你一條活命。”他指了指在場的人羣,“你說,在這裡站着的人,有沒有你的同謀?”
韓小五努力的把眼睜開,看了一眼板田,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他的牙齒已經被拔掉,發出的笑聲蒼老而怪異。韓小五笑過之後,說:“過了十八年,老子還是一條好漢!”
韓小五已吐詞不清了,他的話要認真去聽才能辨識。
“這麼說,你硬要不識好歹了!”板田從一個日本兵手裡奪過上了刺刀的槍,往韓小五的左腿刺去。
韓小五大嚎一聲,河口鎮的女人們不忍心看下去,把頭垂了下去。
王雪梅的婆婆聽到韓小五的慘叫聲,哭叫道:“兒耶......”一些老女人從沒看到如此殘忍,也跟着叫道:“兒耶......作孽呀——”
板田又提槍往韓小五的右腿刺去。
韓小五又嚎叫一聲。
風流鎮的女人們又一齊心疼的叫道:“兒喲......作孽呀——”
板田連續向韓小五的身上刺着,每刺一下,他都要旋轉一下刺刀。板田並沒有刺到韓小五的致命處,他就要這樣讓韓小五生不如死。扳田每刺一刀,韓小五慘叫一聲,後來,韓小五不叫了,他垂下了頭。
韓小五昏死了過去了。
韓小六攥緊拳頭,他要擠出去,鄭國忠把他拉住。韓小六哭着道:“我實在忍不住了,我也生不如死了!”
“你這麼去送死值得嗎?”鄭國忠低聲說,他加強了語氣,“一文錢都不值!”
而韓小六聽不進主人的話,硬是往外擠,鄭家幾個人拉住了韓小六。板田看到人羣在騷起來,往這邊看着,他看到了鄭家的一夥人。板田盯了鄭國忠與韓小六一陣,慢騰騰的往這邊走了過來。他走到鄭國忠的前面,對他說:“國忠君,請你跟我出來!”
鄭國忠一聲不響的跟着板田的後面走了出去,走到韓小五的前面。板田從腰帶下面的槍套內取出手槍,遞給鄭國忠,指着韓小五:“他是你們鄭家的長工,請你能親手嚴懲這個混蛋!”
鄭國忠沒接板田的手槍,板田硬塞到他的手裡,鄭國忠拿着手槍,看了看,又看了看韓小五,接着身子轉了一個圈,看了一眼四圍的鄉親。鄭國忠責問板田說:“板田少佐,你們日本國的法律有這麼一條嗎?執行死刑時,要兄弟親自動手嗎?”
“好的,你不動手,你們鄭家人會更加痛苦的!”板田命令幾個士兵,從金水河裡打來了水,在水內加了鹽,潑到韓小五的身上,韓小五醒了,他痛苦的慘叫:“媽媽......媽媽......”他已經吐詞不清,把“媽媽”念成了“呀呀”。
韓小五叫喚了一陣,盯開眼睛,這次他把眼睛盯得特別的大,他看清楚了鄭國忠,大聲喊道:“三少爺,開槍,快開槍呀!”他知道韓小六他們都在人羣裡,擡頭對人羣大叫道,“兄弟,報仇,要報仇呀!多殺幾個日本鬼子!三少爺,開槍,開槍呀!”
鄭國忠提着手槍的手在顫抖,他擡起顫抖的手,把槍口對準了韓小五。
“三少爺,開槍,開槍呀!”鄭家人一齊叫道。
“三少爺,開槍,開槍呀!”刑場裡很多人跟着叫起來。
一個日本士兵又把一桶鹽水潑在了韓小五的頭上,韓小五怒嚎一聲,他一下咬斷了舌頭,向前面的日本士兵吐去。舌頭一下沒咬斷,在下巴掛着,擺動着。韓小五嘴裡咿咿呀呀,痛苦得把頭往綁他的大槐樹上撞去。
鄭國忠正猶豫着。這時,阿四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他掏出盒子槍,對着韓小五,扣動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