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宏一掃四周。
看到湖中心那艘朝底翻了的畫舫,極是震怒,同時又覺得後怕。把馮潤摟得更緊了,他懷裡的馮潤,顯是受到極大的驚嚇,臉色慘白如紙,身子不停地哆嗦着,就像寒風中孤苦無助的小鳥。
元宏又疼,又驚,又怒。
目光不禁閃出了滔天的怒意。
他的表情冷峻,眸光冷凜,令白整:“去把廣陵王叫來,速查此事,必須要調查清楚!如果是人爲的話,朕會追究責任,絕對不會姑息養奸。”
元勰一臉凝重。
元詳有些不安。
馮潤和馮令華回到連玥閣。
連玥閣的內監侍婢準備了熱水,放了好些老薑進去。馮潤和馮令華渾身溼透,不時打噴嚏,寒香還好,只是臉色有些蒼白而已,秋菊體質比寒香差,抱着自個兒的身子哆嗦着,噴嚏打了一個又一個。
這個時候泡個熱水浴,最好不過了。
馮潤坐在香柏木做成的大浴桶裡,整個身子泡在冒着蒸氣的熱水中,她伸展着四肢,微微閉上眼睛,覺得舒服無比。
落依在一旁伺候。
她驚魂未定:“哎呀主子,剛纔差點把奴婢嚇死。奴婢不懂水性,只能在岸上乾着急,還好寒香反應快,要不……”
“放心。”馮潤嘻嘻笑:“我福大命大,死不了。”
“主子——”落依想想還後怕,戰戰兢兢道:“以後這樣冒險的事兒還是不要做了。把奴婢嚇死了。”
“你懂什麼?”馮潤道:“這是苦肉計。如果不這樣做,如何把皇后和高貴人搞垮?”
落依問:“真的能把她們搞垮?”
馮潤道:“你沒看到主上那盛怒的樣子?嘿嘿,廣陵王爺進宮一查,相信很快水落石出。皇后和高貴人就是沒被徹底搞垮,日子也不好過。哼,跟我作對?想不想想自己有幾斤幾兩!”
後宮的女人相鬥,不外是採用兩種方法。
一種是“文鬥”——則是玩陰的,玩陰謀詭計。表面上風平浪靜,暗地裡卻喑流洶涌,驚濤駭浪。屬於那種殺人不見血,潤物細無聲,讓對方防不勝防,死到臨頭也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另外一種是“武鬥”——則是硬對硬,刀光劍影。
“文鬥”成功率比較高,但就是見效慢,需要很大的耐心和毅力,得慢慢熬;“武鬥”要快得多,屬於一招制敵,立竿見影。但“武鬥”,風險大,沒有退步,“成者爲王敗者爲寇”,不是生,就是死,沒有別的選擇餘地。
馮清對付馮潤,採取“文鬥”。
而馮潤,回她的是“武鬥”。
馮潤在香柏木做成的大浴桶裡泡熱水泡了大半天中,因爲太舒服了,差點兒要睡着了。待穿好衣服出來,看到太醫在等她。
原來元宏不放心,令太醫到連玥閣。
馮潤和馮令華身體沒大礙,只是受了驚嚇。寒香和秋菊也沒事。太醫開了幾劑安神驅寒的藥。
沒多久,元澄到行宮,把馮令華接回去了。
畫舫之事,是馮潤一手策劃。
之前元宏問馮潤在生辰到來之際,想要什麼禮物。馮潤道,她最希望能夠在南湖島的南湖上泛舟。於是元宏就令人修造一艘畫舫,因爲時間緊迫,只能修造小型的畫舫。
然後馮潤讓連玥閣的人把這事透露出去。
果然,如馮潤所料想,招來了馮清的妒恨。
雙蒙在東宮佈下的線眼,偷偷向元恂獻計,說要藉助畫舫,神不知鬼不覺把馮潤置於死地。元恂一聽,忙不迭去跟馮清商議,馮清也覺得此計可行,但實施的時候,她耍了心眼,讓元恂拉上元恪,如果此計劃失敗的話,大可全推到元恪身上。
元恪因爲高貴人被杖打三十板子之事,對馮潤充滿仇恨,一聽元恂的計劃,自是贊同。
馮潤通過雙蒙佈下的線眼,把他們的舉動了解得一清二楚。
馮潤生辰這天,元宏本來要抽出半天時間陪着馮潤在南湖島的南湖上泛舟,可一大早元勰和元詳就到行宮來,說有政事商議。馮潤也善解人意,對遠宏道,國家大事比陪她泛舟重要,以後有空了,什麼時候都可以陪她。
其實馮潤心知肚明,元勰和元詳的到來,不外是馮清使的手段,——讓元恪找高貴人堂妹也就是元詳寵愛的側妃高氏,然後通過高氏,跟元詳密謀,藉着商議政事,讓元宏沒空陪馮潤。
剛好元勰也有事向元宏稟報。
於是和元詳一齊到行宮來了。
本來馮潤思量着,到底找誰跟她一起泛舟?羅貴人,抑或是袁貴人?還是盧、崔、鄭、王四嬪之中其中的一個?這事,非得要找上一個人見證,也非得要鬧大不可。
剛好馮令華來了。
馮令華是任城王元澄的王妃,又是馮潤的妹妹,陪馮潤去泛舟最好不好。馮潤想着,她和寒香都熟習水性,到時候一救一不成問題。不想,馮潤水性雖不差,可救人沒經驗,差點兒救不了馮令華,差點兒把自己的命也給搭下去,還好後來,有驚無險。
這事是鬧大了。
不過到最後受懲罰的只是高貴人,馮清僥倖逃脫。
元恂也算得有幾分聰明,看到馮潤熟習水性,救起馮令華,知道謀害馮潤計劃失敗了,趕緊離開湖亭水榭,跑去昭陽宮找馮清。
馮清倒也冷靜。
按照原計劃,當即讓王充到找旖霞閣找高貴人。
王充告訴高貴人,這事鬧大了,非同小可。
主上是一位英明的君王,通讀經史,聰明睿智,志向遠大,高瞻遠矚,果敢剛毅,殺伐決斷。可只要事情涉及到左昭儀,所有的原則就全沒了,一味偏袒護着她。
如今左昭儀和任城王妃出事,主上自是怒不可遏。
定是要嚴加懲處。
王充道,此事的主要責任是二皇子,太子殿下頂多犯了知情不報罪而已。主上追究起來,二皇子就算不是死罪,也會貶爲庶民,將驅趕出洛陽城,大好的前程全給毀了。
太子殿下是國之儲君,主上再生氣,也不外是被訓上一頓,禁足東宮面壁思過一個月而已。如果二皇子和高貴人說了些什麼不中聽的話,非要扯上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那別怪皇后娘娘和太子殿別怪翻臉無情,將來主上百年後,受遭殃的,恐怕不單單是二皇子和高貴人,連四皇子元懷,還有長樂公主元鍈,到時候日子也不會好過。
當然,高貴人也可以魚死網破。
如果非要鬧到主上將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治罪,也沒什麼不可。只是到時候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遭殃了,最受益的人是誰?
王充道,是左昭儀。
還有羅貴人和三皇子元懌。
太子殿下和二皇子因此事受懲罰,失去主上的信賴,想必日後不會受重用。三皇子元懌本來就深受主上的寵愛,太子殿下萬一被貶了,國之儲君的位置,元懌將會漁翁得利。
高貴人跟羅貴人的關係不好。
跟左昭儀更是水火不溶。
如果左昭儀成了皇后,羅貴人之子元懌成了太子,高貴人跟她的二子一女,日子也不會好過。
王充對高貴人道,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高貴人將責任全擔下來,不但能夠爲二皇子開脫,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也會念着她的好,善待二皇子元恪,四皇子元懷,長樂公主元鍈。
王充可謂是連恐帶嚇,軟硬兼施。
高貴人思量再三,無奈答應下來。
儘管高貴人把責任全擔下來,說是因爲被杖打三十板子,對馮潤懷恨在心,這纔出手報復,讓人在畫舫動了手腳,就連開畫舫的船伕,也被她收買。
但經元羽過一番調查,元宏得知,畫舫之事,不單單是高貴人的責任,馮清和元恂也脫不了干係。後來經李衝,元澄,元勰,還有馮誕求情,加上高貴人願意認罪,元宏這才放過馮清和元恂。
把此事大事化小,息事寧人。
到底廢后廢太子,是天大的事,非同小可,不到萬不得已,是萬萬不能廢。馮清和元恂陷害馮潤,動機不良,但畢竟馮潤有和馮令華有驚無險逃過一劫,如果因此事把皇后太子廢了,也太輕率行事了。
馮清被元宏訓了一頓。
元恂被勒令禁足東宮面壁思過一個月。
對於高貴人,元宏直接下旨,由二等嬪妃三夫人之首貶爲四等嬪妃下六嬪,遣她馬上離開金墉城,發配到代北去——那是一個偏遠落後的地方,曾是是鮮卑拓跋部族逐鹿中原的根據地。
元宏沒處以高昭容死罪,是看在她爲他生下二子一女的份上。
元宏政務事多,無瑕顧及後宮紛爭,把高照容遣到代北,出於對馮潤的愛護,又達到殺雞儆猴的作用。
元宏的處置,馮潤不大滿意。
儘管馮潤嘴裡不說,但元宏也感覺得出來。
知道馮潤委屈。爲了補償她,打賞不少價值連城的寶物給她,金銀珠寶不在話下,各種名貴香料,波斯國新進貢的脂粉,鹿茸、人蔘、冬蟲夏草、阿膠、燕窩之類名貴補品,也往連玥閣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