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潤懵了:“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寒香比落依鎮定得多,平靜回答:“主子,我們原本要睡的帳篷着火了。”
馮潤嚇得“嗖”的一聲坐了起來。
套上衣服,到外面去看。
果然,她們原本要睡的帳篷燃燒了起來。熊熊的火光染紅了半邊天,煙霧滾滾,空氣中瀰漫着燒焦的味道,一股股熱浪向四周擴散。
雙蒙在帳篷前悲慼地呼天搶地,哭得一塌糊塗。一邊語無倫次喊:“主子!主子還在裡面呀,你們快去救她呀!主子呀——”
李彪苦苦拽着他,阻止他衝進去。
劇鵬臉色慘白,滿眼焦急,指揮侍衛和隨從們拿着盆子到小溪裡取水救火。可無濟於事,帳篷此時已是火光一片,雙蒙衝進去的話也只有死路一條。
李彪和雙蒙在拉扯間,無意中一轉頭,看到馮潤站在馮夙的帳篷前,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切。
李彪儘管驚訝,卻如釋重負,繃緊着的一張臉鬆弛下來,長長吁了一口氣。他趕緊拉了雙蒙,滿臉笑容地朝馮潤所在的方向指了指。
雙蒙回頭一見馮潤,停止了哭嚎。
叫了一聲“主子”之後,雙腳一軟,癱坐到地上。
此時有十來個侍衛,在不遠處的地方跟幾個蒙面黑衣人相鬥,顯然,是他們放火燒帳篷。——只有馮潤的帳篷被燃,其它帳篷安然無恙,很明顯這幾個蒙面黑衣人是衝是馮潤而來。
馮潤心中疑惑,到底是誰要將她置於死地。
令馮潤更疑惑的是,馮夙讓她換帳篷睡,莫非早知道這些蒙面黑衣人會出現?
這樣一想,馮潤便張望尋找馮夙。
只見馮夙站在不遠處的一棵樹木下,事不關己那樣,交加雙臂,伸長脖子興致勃勃看着周圍一切。他旁邊,站着一位隨從打扮滿臉鬍鬚絡子身形高大挺撥的漢子。
此時火光已漸漸微弱,整個帳蓬已被燃燒成灰燼。
那微弱的火光,隱隱約約映在漢子臉上。
馮潤看到漢子腦袋微微揚起,有着勉強掩飾着的野狼般那樣野性和暴虐的神色。馮潤一愣,覺得這漢子的神情像極了高菩薩。
剛想走過去,雙蒙已衝到她跟前。
喜極而泣:“主子,原來你不在那帳篷內!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那邊的打殺已停止,喧鬧聲平靜下來。
有侍衛向劇鵬彙報:“六個黑衣人,當場刺死四個,另外兩個被活捉後,視死如歸地咬衣襟上的領口,毒發身亡。”
死無對憑,成了疑案。
馮潤目光再次尋找那個隨從打扮滿臉鬍鬚絡子身形高大挺撥的漢子時,己沒了蹤影,只有馮夙那小子在探頭探腦的看那六個黑衣人的屍體。
事後馮潤問馮夙,讓她偷偷摸摸溜到他帳篷裡去睡,是不是早預先知道黑衣人到來要燒她的帳篷?
結果馮夙跳起來,“哇哇”直叫。
一口否認:“我又不是神仙,怎麼會早預先知道?我不是說了嘛,我的右眼皮不停地跳,而左眼皮沒跳,因此就斷定一定會有不好的事發生。”揚起頭,很嘚瑟道:“嘿嘿,看來我挺聰明的,竟然猜中了。奇蹟呀奇蹟,百年不遇!如果我到賭場去賭,也有這本事就好了,肯定能成爲北魏國第一有錢人。”
馮潤懶跟他費話,又問:“昨天晚上站在你身邊那個滿臉鬍鬚絡子身形高大的隨從是誰?以前我怎麼沒見過他?”
“你沒見過的人多了去。”馮夙道:“他不過是一個奴才,你也有興趣?”
馮潤追問:“他到底是誰?”
馮夙翻白眼:“他叫陳小六,跟在我身邊已有三四年了。曾好幾次跟我到過宗廟去捉蟈蟈,怎麼,二姐你對他沒印象?”
馮潤當然沒印象。
如果有印象,她還會把他錯認爲高菩薩?隨即馮潤失笑,他怎麼會是高菩?她是想多了,出現了幻覺。
自那天晚上之後,侍衛的戒備更是森嚴。
一路上馬不停蹄,快馬加鞭的趕路。哪怕是往客棧,吃的喝的,都由廚子親自給馮潤做。
馮潤身邊總有裡三層外三層的侍衛嚴密保護。偶爾遇到陌生人,都會嚴加盤問,不輕易讓他們靠近。
——如果馮潤出了什麼事,衆人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到底,還是差點兒出事了。
那天黃昏時刻,到了一個小城。
小城有想不到的美。依山傍水,一棵棵垂柳拂屋檐,一條清淺的小河穿城而過,小河上架着石拱橋。
路面的青石板,延伸到各個大街小巷,橫向交錯鋪砌。
衆人停在一家客棧前。
馮潤下了馬車,落依和寒香跟在身旁,後面有幾個威風凜凜不言苟笑的侍衛緊緊跟着。
馮潤往客棧走去的時候,忽然前面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而來,行人慌亂,發出了驚叫聲,四處逃散,倉惶躲避到路邊,讓出一條路來。
馮潤嚇了一大跳。
發生了什麼事?
身後幾個侍衛頓時拔出了劍,不遠處的侍衛也要衝過來。只見前面塵土飛揚,幾匹坐騎肆無忌憚地打馬揚鞭,在大街頭奔馳如飛。由遠而至。
騎在馬上的人負弓持箭,掛滿獐兔之類的動物。原來不知是哪家的囂張跋扈的富家公子,帶着隨從是從外面打獵剛回來。
跑在前面的,是一匹黑色高頭大馬。
騎在馬背上的,是一個意氣風發的錦衣華服少年。他在馬路中間,一陣風似的策馬而過。
後面的四個隨從緊跟着。
最後一個隨從,冷不防一勒馬。
那馬一聲長鳴,隨從手中的馬鞭狠狠抽了它一下,那馬彷彿瘋了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一下子就衝到了馮潤跟前,兩隻前蹄高高擡起,就要往她身上踏去。
這一切,突如其來,馮潤和她那邊的侍衛來不及反應過來,寒香已一聲尖叫,不顧一切衝了過來,用她的身子護馮潤。
就在馬要往寒香馮潤身上踏過去的千鈞一髮時刻,冷不防兩道寒光,以了凌厲無匹之勢,裹挾着勁風,閃電般,直直地飛射過來,“嗖”“嗖”的兩聲,頃刻間,就分別擊中了馬的兩隻前蹄。
馬發出一聲慘厲的叫聲,繼而跪倒在地,痛苦地嘶叫着。馬的兩隻前蹄,血流如注。
馬背上的隨從,翻倒在地上。
侍衛衝上前,拿劍齊齊對準他。這隨從,三十來歲的年齡,方臉,小眼睛,大鼻子,厚嘴脣,充滿了狠勁。
此時前面的馬匹與人,早已沒了蹤影。
男子忽然昂起頭來,“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嘴裡滲出了血,印堂發黑,繼而笑聲戛然而止,頭一歪,人便倒在地上。
有侍衛上前查看,對走近來的李彪劇鵬雙蒙道:“他已死了,服毒而死的。症狀跟上次燒帳篷時候被活捉的那兩位黑衣人一樣。”
李彪低下頭,目光落到死去的男子臉上。
垂下的一雙眼睛,閃過一抹驚異之色。
雙蒙只管看着馮潤,看到她受到驚嚇之外,並沒有受傷,趕緊唸了幾聲“阿彌陀佛,佛祖保佑我家主子逢凶化吉遇難呈祥”之後,便和劇鵬查看跪在地上不停地痛苦嘶叫着的馬。
原來馬的兩隻前蹄,被兩把五角飛鏢所刺,直入肉內。
劇鵬驚駭。
雙蒙也張大嘴巴:“到底是誰有如此好的手法?”
周圍除了侍衛,李彪的隨從,馮夙的隨從之外,還有遠遠站着伸長脖子圍觀的平民百姓。誰都沒看清楚,兩把五角飛鏢是自何處來,出自何人的手。
馮潤回過神來。
朝剛纔飛鏢衝過來的方向看去。
距離最近的,是馮夙和那位滿臉鬍鬚絡子身形高大挺撥的隨從。後面站了不少平民百姓,男女老少,高矮肥瘦。
馮潤的目光,停留在那個隨從臉上。
她敢肯定,他是高菩薩。
只有他,飛鏢技術才耍得如此高超,在衆人眼皮底下,甚至衆多武藝高超的侍衛中,使得如此神不知鬼不覺。
儘管此時高菩薩已易容,模樣兒完全變,但他的眼睛沒變。眼眉梢往上翹,眼形狹長,此時他故意裝出一臉的嚴肅,嚴肅得有點誇張,但一雙眸子卻歡蹦亂跳着,帶着某種邪惡,還有一股像野狼般那樣的野性和暴虐。
馮潤明白過來。
原來上次帳篷被黑衣人燒,有未卜先知的,並不是馮夙那小子,而是高菩薩。原來,高菩薩一路上都在護着她。
馮潤只覺得百感交集。
一時控制不了自己,要朝高菩薩走去。走了兩步,卻見高菩薩忽然朝她輕輕搖了一下頭,馮潤省悟過來,她不能跟他相認。
馮夙這時候衝了過來。
大呼小叫:“到底是哪個狗膽包天的傢伙要將我二姐置於死地?還一再二,二再三!幕後指使人也太過陰險毒辣了。”他對李彪道:“李大人,這事怎麼着也要查查是不是?我二姐是什麼人?是主上的嬪妃,主上念念不忘的人,萬一有什麼三長兩短——”
忽然住嘴。
知道自己說錯,往地上吐了兩口唾沫:“呸呸呸,什麼三長兩短?我二姐福大命大吉星高照長命百歲,哪有什麼三長兩短?”他又再對李彪道:“李大人,這事要查查哇,不揪出那個狗膽包天的傢伙,還真咽不下這一口氣。”
李彪道:“要查要查!自然要查。”對劇鵬道:“劇中常侍,今日之事,是不是要交給當地的官員處理?讓他們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劇鵬也贊成,要不到了洛陽,無法向主子交待,忙不迭道:“李大人說得極是,我也是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