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貴人反應快,幾乎沒笑噴出來。
衆嬪妃面面相覷,想笑,卻不敢,憋笑憋得好不辛苦
就是馮清,也是驚世駭俗,差點兒坐不穩,要摔下椅子去。馮潤選的這條刑罰,太狠,不但馮府上下人都受罪,作爲馮潤妹妹的馮清,也逃脫不掉,也得禍及。
馮清的暴怒升到頂點。
擡眼掃四周,大喝一聲道:“來人,把左昭儀拉下去,處以鞭刑二十次。”
內監侍婢一聽,頓時一窩蜂地涌了上來要抓住馮潤。
馮潤道:“且慢——”她問:“皇后娘娘,剛纔你不是讓妾選的麼?妾知道自己罪大惡極,願意接受較重的刑罰第八種:連坐,禍及家人,抄家滅族。如今,你卻對妾了第七條處罰:鞭刑二十次。——這是何道理?”
馮清咬牙:“到底你是六宮之主,還是我是六宮之主?”
馮潤道:“當然皇后娘娘你是。”
馮清冷冷的道:“那你應該受什麼刑罰,是由我說了算!”眼睛一掃,又再爆喝一聲:“你們還杵在這兒,還不把左昭儀拉下去?處以鞭刑二十次!”
衆內監侍婢又再伸手要抓馮潤。
馮潤又再道:“且慢——”
馮清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馮潤道:“妾有一樣東西要給皇后娘娘看,待皇后娘娘看後才處罰妾不遲。”用懷裡掏出一塊半個巴掌大的鐵券,雙手捧着恭恭敬敬遞給馮清。
馮清一看,原來是赦免金牌。
馮潤道:“這是赦免金牌,是主上給妾的。主上說,若皇后娘娘借他不在宮中之際爲難妾,妾就把這鐵券拿出來,皇后娘娘就不敢對妾動手了。對了,主上率兵出征前一天晚上,到妾的福熙宮來,對妾說,如果皇后娘娘對妾這塊赦免金牌有所懷疑,非要對妾動手摺磨妾的話,可令人去找任城王爺,主上留有一道密旨在任城王爺手中。”她微微揚起頭,嘻嘻笑問:“皇后娘娘,你想知道密旨寫些什麼嗎?”
馮清咬了咬嘴脣。
終於明白,爲什麼馮潤如此肆無忌憚。
想到元宏對馮潤百般保護,馮清心中又嫉又恨,又悲又怨,只覺得萬箭穿心,心灰志墮。爲什麼,同是他的女人,卻是如此的厚此薄彼?
馮清瞪着馮潤,眼中滿是仇恨。
在這一瞬間,想到“魚死網破”,“同歸於盡”這八個字。
馮潤知道她所想,湊近她,在她耳邊,用了只有她才聽得到的聲音道:“至於密旨寫些什麼,是不是有關廢不廢的,我就不知道了。”頓了頓,又再道:“昨兒在報德寺,你和太子殿下對我設下的毒計,我已知道得一清二楚,那男人已經招了,如今他在我的親信手上,關在一個隱蔽的地方,如果我有什麼三長兩短的話,自會有人把那男人送到任城王爺那兒,到時候你和太子殿下設下毒計要陷害我之事,定會鬧得天下人皆知。”
馮清再次坐不穩,差點兒要摔下椅子去。
衆嬪妃不知馮潤說了些什麼。
只見馮清震驚,眼中滲出了恐慌。一張臉紅了又白,白了又青,如此變化了好幾次。
馮潤在馮清耳際邊又再道:“大哥出征之前到宮中來,到福熙宮來,跟我說了一番話,說我們都是馮府女兒,繼續保持馮府的權貴地位是大家共同的責任。不求我們姐妹倆同心協力,共進共退,只求不要自相殘殺。——五妹,此時你可以殺了我,但殺了我之後,你就算能活下來,但皇后之位想必不能坐了。到時候我們兩敗俱傷,馮府因此敗落,五妹,你如何面對爹爹和大哥?百年之後,你又有什麼面目見太皇太后?”
馮清臉色灰敗不已。
馮潤揚聲笑了起來。
她對馮清連恐帶嚇,馮清居然完全信了。其實,元宏哪有什麼密旨留下元澄?元宏當時不過是對馮潤說,如果遇到什麼事兒,可令人找任城王,馮潤欺負馮清和元恂心虛,不敢找元澄證實,——密旨之事,怎能說公開就能公開?就算元澄有密旨,也不會正面迴應。因此馮潤纔信口開河。
報德寺出現的那男人,如今在高菩薩手中,馮潤算不上是說謊。她之所以恐嚇馮清,不外是想證實心中的猜想而已。
看到馮清的表情,馮潤就知道,她的猜想沒有錯。
馮潤站直身子,自馮清手中取回赦免金牌,接着往後退了好幾步。笑道:“皇后娘娘,沒妾的事了吧?妾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馮清巴不得她自眼前消失。
她太可怕了,讓她毛骨悚然,越在這兒呆久,越她不利。於是道:“嗯,你可以離開了。”
馮潤躬身行禮:“那妾告辭了。”
還沒離開懿祥宮,只見王充急匆匆的進來,神色慌亂:“主子!主子,大事不好了——”
馮清一驚,臉色都變了,脫口而出:“什麼大事不好了?主上回來了?”話一出口,頓感失言。
這是什麼話?
元宏回來是大喜事,證明昨天在報德寺內祈禱感動蒼天,願意成真,怎麼就成“大事不好了”?足見馮清的慌亂和心虛。
馮清不安地掃了衆嬪妃一眼。
還好衆嬪妃都被王充那句“大事不好了”所吸引,聚精會神等着下一句,沒反應過來馮清的話有什麼不妥。倒是走到門口又折返回來要聆聽是什麼大事不好的馮潤,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看。
馮清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問:“王充,發生了些什麼事?”
王充道:“剛纔奴才得來的消息,馮太師在南征途中,不幸病發身亡。”
馮清臉色大變,“嗖”的一聲站了起來。
因爲受驚過度,站不穩,幾乎要摔到地上去,一旁桌子被撞到了,猛地一傾斜,桌面上的青花瓷壺,落到地上,摔了個落地開花。
莫琴和身旁的侍婢趕緊衝上前,扶了她。
馮清哆嗦着嘴脣問:“我大哥,他……他怎麼啦?”
王充低頭道:“軍報剛剛傳到:馮太師病發身亡的凶信至軍前,主上哀不自勝,我們北魏軍隊與南朝軍隊相距僅百餘里,但主上卻不顧軍情,輕車赴馮太師喪。”
馮清哀慟氣絕,萬分悲痛。
一口鮮血狂噴出來,隨後雙眼一翻,暈厥過去。
衆人慌成一團:“皇后娘娘——”
馮誕客死鍾離。
元宏跟馮誕感情極好,一同長大,情如手足,馮誕之死,讓元宏哀不自勝。親自爲馮誕作碑文和輓歌。
馮誕生前敕封甚多,先被拜駙馬都尉、侍中、徵西大將軍,賜爵南平王;後改封長樂郡公,贈使持節大司馬;之後爲司徒侍中、都督太師,加車騎大將軍,授太子太師。
只可惜馮誕平庸,在政治上無太大作爲。
馮誕的死,對馮潤來說無關痛癢。
這個同父異母的大哥,從來都沒給她好臉色,一向排斥她,當年她病得奄奄一息,被太皇太后趕出宮人生最失意落魄時,不但不伸出援助的手,還痛打落水狗踩上一腳。
這樣的大哥,死不足惜。
但馮誕而馮清而言,是一個強大的靠山,如今靠山倒了,怎麼不令馮清悲痛欲絕?
馮清大病了一場。
太醫診斷道,皇后娘娘受到重大打擊,肝火攻心,因而導致吐血,暈厥。醒來之後,又是憂鬱於心,脾氣鬱結,以至心神恍亂,中焦氣滯,水谷不化,影響到五臟,五臟不通達,損傷不輕。
馮清病了,自是沒有精力跟馮潤鬥。
馮潤在宮中無聊,差了雙蒙到懿祥宮向馮清討了一個出宮牌,理由是馮夙去年納的小妾爲馮夙生下一子,要請滿月宴,作爲姑姑的,要去探望探望。
馮誕屍骨未寒,馮夙就宴請小妾生的兒子滿月宴,可見馮夙對馮誕的死毫不在乎。
馮清不是不心寒的。
心寒管心寒,馮清還是把出宮牌給了馮潤。
馮夙的北平王府,在洛陽城南。蒼翠的大樹底下,在一座高高院牆,紅漆大門上面的牌匾上赫然寫着兩個龍飛鳳舞的漢字:北平王府。
因爲此時元宏御駕親征率北魏大軍南下攻打南朝,馮夙再不懂事,也不敢大張旗鼓宴請兒子滿月宴,來往的,也只是平日裡的好友和家人。
見到馮潤到來,馮夙格外驚喜。
屁顛屁顛湊近前讒笑問:“二姐,你給你的寶貝小侄兒送來什麼價值連城的禮物?”
馮潤白了他一眼:“你要想什麼價值連城的禮物?”
馮夙擠眉弄眼:“什麼禮物都可以,只要值錢,還有,禮物越多越好。”
馮潤“呸”了聲:“你想得好。”又再道:“就一個金子打成的長命鎖,要不要隨你。”
馮夙哇哇叫:“二姐你也太小氣了,就送一個長命鎖?”
馮潤道;“嫌棄?嫌棄我就收回。”
馮夙趕緊道:“不嫌棄不嫌棄。”撓撓頭,嘀咕:“儘管不值錢,但有總比沒有的好是不是?”
馮潤確實是送了一個金子打成的長命鎖,金子算不得是值錢,值錢的是鑲嵌在上面的一顆紅寶石。馮夙那小妾,出身貧苦之家,只因一雙眼睛長得像彭城公主,因而得到馮夙青睞,見到馮潤送的長命鎖,頓時雙眼發光,喜滋滋的跪下來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