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姑子唏噓:“貧尼在夢中常常見到主子。夢中的主子還是少女模樣,坐在在茶樹下讀書,嗅着茶花香。貧尼在夢中,還聽到主子的歡笑聲,清脆如鈴鐺般,歡樂無比。”說着說着,眼眶子就紅了,聲音不覺哽咽。
拓跋宏也是傷感。
他令人把李家老宅子的茶樹移到這個遠離塵囂的山野,安種在寂靜默然的空門中,是爲了懷念亡母。
拓跋宏和馮潤還沒回到東殿,太皇太后身邊的內監趙黑就來找。說太皇太后讓拓跋宏到中殿,有事商議。
拓跋宏望向馮潤。
馮潤知道他的意思。
挺善解人意道:“陛下你去吧,妾自己回東殿就可以了。”
拓跋宏略略一頜首,卻沒有立刻放下與她相握的手。而是把她的手擡起來,低下頭,在手背上輕輕的一吻,神情溫柔。
馮潤嫣然一笑。
幸福爆棚。
身後的落依和秋兒互相看了一眼,也是滿心喜悅。
回到東廂。路過袁嬪房間,房門開着,馮潤無意中掃眼看進去,剛好看到春曉站在袁嬪跟前,把手中一隻米白色的小瓶子遞過去。袁嬪接過,張嘴剛要說些什麼,不料一擡眼,就與門外的馮潤四目相對。
袁嬪眼中不覺閃過一絲忙亂。
趕緊把小瓶子塞到腰間。
隨後彷彿變臉那樣,臉上綻開一個熱情友好的笑容。走出房門口,對馮潤行了個萬福,笑道:“姐姐不是和主上去了觀音禪院?這麼快就回來啦?”伸頭張望了一下:“主上呢?沒回來麼?”
這熱情洋溢的態度,讓馮潤納悶。
但臉上還是回了一個敷衍的笑容:“主上到中殿去了。”
袁嬪“哦”了聲。
馮潤眼珠子一轉。從袁嬪身邊走過的時候,來個順手牽羊,用高飛教的“竊鉤”手法,自她束腰處偷走了小瓶子。
回到自己房間,打開小瓶子。
裡面裝有大半瓶黃豆那般大小的黑色小藥丸。
馮潤取出其中一顆,用手指揉碎了,放到鼻子底下嗅了一下,有一股淡淡的不知是什麼香的味兒。想起剛纔袁嬪的鬼鬼祟祟,馮潤感覺到,這藥丸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只可惜,馮潤對藥理一竅不通。
高飛醫術高明,她卻沒能跟他學上一丁半點。
馮潤讓秋兒拿來一條小帕子,倒上幾顆藥丸包上了。然後對落依道:“此時袁嬪一定挺焦急的在尋找這藥瓶子,你拿了去,在她房門口偷偷扔了。記住,千萬別給她們看到。”
落依去了。
很快就回來。湊近馮潤,低聲道:“如正主子所說的,袁嬪很焦急的在尋藥瓶子,臉色都變了,幾乎沒把她房間掀翻。奴婢剛纔自門口走過,偷偷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扔下藥瓶子,也不知道她們會不會發現。”
馮潤打了一個響指:“待會兒過去看,不就知道了。”
吩咐落依,拿一塊糕點過來,把幾顆藥丸揉碎成粉,全倒到糕點上。
高飛以前就對她說過:“藥丸是用藥熬成膏,用蜜和成丸。製作麻煩,效果不如熬了藥直接喝好。因此製成藥丸的,大多數是有特殊作用。如果不清楚藥性,千萬不要亂服,萬一是毒藥,搞不好就一命烏呼哀哉去。要想知道藥丸是否有毒,自己又不懂藥理的情況下,辨別辦法很簡單,找個人試了,就知道是什麼效果。吃下去沒當場七竅流血死掉,那就證明不是劇毒,慢性毒丸發作慢,而且要常期吃,只要人沒斷氣,運氣好的話遇上像我如此醫術高明的人,還是能夠有機會起死回生的。”
馮潤搞不清楚,袁嬪這些藥丸,會不會有劇毒,如果吃了,會不會當場七竅流血死掉。
如果有劇毒的話,那她就得處處提防了。
如何才能辨別藥丸有沒有毒?總不能如高飛所說,找個人來試吧?這可是人命關天。
馮潤想起剛纔路過觀音禪院的後院,看到有幾隻母雞在周圍遊蕩。那是姑子們養了,下蛋吃。
那就找母雞去試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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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袁嬪的房門口,落依眼睛一掃,隨即向馮潤點了一下頭。意思是說,藥瓶子不見了。
馮潤完全認定了藥丸是有問題。
到了觀音禪院的後院,那幾只母雞還在。其中一隻母雞,大概是剛下蛋,“咯咯”的叫得正歡騰。
落依把沾了藥丸粉的碎糕點扔過去,那些母雞一驚,趕緊四處逃散。沒一會兒,有一隻母雞探頭張望,小心翼翼過來,試探般的啄了一下。
附近的另外一隻母雞見到,也跑了過來。
沒一會兒,糕點全被啄了精光。
這兩隻母雞沒死。卻很奇怪的整隻雞頭通紅,就像人喝醉酒那樣,連眼睛都迷茫起來。
但卻煩躁不安。
神情激昂,叫得比剛纔那隻下蛋母雞還要高昂。更反常的是,這兩隻母雞竟然追逐同伴,甚至跳到同伴身上,身體不停地同伴身上磨蹭,臉紅耳赤的“咯咯”叫得無比歡騰。
馮潤看得直瞠目。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有人走了近來,也盯着那兩隻反常母雞看。自言自語:“奇了怪了,這兩隻母雞,怎麼會這樣?不符合邏輯啊!”
馮潤一看,是拓跋羽。
“廣陵王爺——”她眼睛一斜:“你跟來這兒幹什麼?”
拓跋羽跟她針鋒相對,也把眼睛一斜道:“那你又來這兒幹什麼?“
馮潤哼了聲道:“我來看母雞打架不可以麼?”
拓跋羽一臉的怪異,盯了她看。好像聽到天大的笑話那樣,捧了肚子,笑了個前仰後合。邊笑邊樂不可支道:“大馮貴人,誰告訴你,這是母雞打架?”
“難道不是?”馮潤又再哼了聲。
“婦人之見!婦人之見!”拓跋羽好半天才笑停了。極瞧馮潤不起,嗤之以鼻:“真真是婦人之見!”
馮潤心一動。
於是很大量地不計前嫌,近乎討好的問:“廣陵王爺,那你說,這些母雞不是打架,是幹什麼?”
拓跋羽長嘆一聲:“大馮貴人,你就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路——啊不,說錯說錯。應該是說,你是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路!大馮貴人,難道你真的看不出來,這兩隻母雞是幹什麼嗎?”
“真的看不出來。”馮潤搖頭,老老實實道。
拓跋羽朝她走近兩步。一臉古怪,壓低嗓子道:“發情?”
wωw★тт κan★¢ Ο 馮潤一時反應不過來,張口結舌問:“什麼?”
拓跋羽不再理她。又再盯了那兩隻母雞看,自個兒嘀嘀咕咕:“公雞打鳴母雞下蛋,按理說,母雞隻會下蛋不會發情。但看這兩隻母雞,與發情無異樣。奇怪了,怎麼會這樣?”
馮潤終於明白過來。
母雞隻是發情,不是打架。
電光火石之間,馮潤知道袁嬪那瓶藥丸的作用了,是發情作用!天,發情!這是什麼跟什麼啊?
難不成,袁嬪要這藥丸來對付拓跋宏?
簡直絕了,卑鄙到家了。
馮潤心中糾結,要不要給拓跋宏提個醒?不提嘛,又擔心拓跋宏着了袁嬪的道。提嘛,該如何說起?
搞不好,她跟高飛學會“竊鉤”如此下三濫的手段讓拓跋宏知道,他肯定會不高興。還有,如果袁嬪把藥丸收得好好的,或偷偷扔掉,來個死口不認,沒有證據,落到衆人眼中,那她豈不是成爲捏造事實,惡意中傷誹謗袁嬪?到時候,賠了夫人又折兵。
馮潤還在糾結間,夜幕就來臨了。
因爲剛好是太皇太后四十二歲生辰,拓跋宏在靈泉池大擺酒筵,爲太皇太后慶賀。
靈泉池距離方山不遠,環境優雅,以清泉,古樹,玉蘭而聞名。最聞名的,是一個長方形的大池,大池東北角部泉涌如珠,日夜不息。
此時靈泉池一片喜氣洋洋的氣氛。
花彩繽紛,燈光相映。
不遠處的大池內,清波浩淼,如銀似霜,半彎的月亮在水中倒掛着。石欄上各色風燈,兩旁的每一株柳杏玉蘭樹懸燈數盞。
衆人暢快地喝着酒。樂師在演奏着悠揚的樂曲,舞伎們踩着節拍歡快地舞蹈,體態婀娜,舞姿輕盈美妙。
大鐘,鳴鼓,琴琵,竽笙,歌舞,聲聲入耳。
太皇太后坐在首位,一旁是拓跋宏;拓跋宏右側依次坐着馮潤,袁嬪,羅嬪三人,衆王爺坐在左側;羣臣百官,蕃國使者,也依次坐在周圍。
馮潤一邊看着歌舞,一邊喝酒。
拓跋宏低聲吩咐:“潤兒,別喝醉了。”
馮潤低眉順眼:“是。”
身邊的袁嬪朝她看過來,心是心情極好,竟然抿嘴一笑。此時的她,打扮得光彩照人,在火把和燈光的照耀,更顯了臉若牡丹,神采飛揚。
而她旁邊的羅嬪,看上去卻是心事重重。
她的眼神分外飄渺,帶着許些迷茫,許些哀傷,寂寞的身影,那樣的孤獨,孤獨得似乎會在風中折斷。
一曲完畢,衆舞伎退去。
很快上來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女。
圓潤的鵝蛋臉薄施粉黛,雙頰飽滿。彎長的眉毛,眉間貼了一朵梅花,面頰用胭脂染繪兩道紅色的月牙形紋飾,仿如弦月一樣。
一身紅色衣服,外罩粉色薄紗,裙子周邊掛滿了鈴鐺環佩,腳下是一雙紅色的木質舞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