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木家老宅,飯桌上,老家長木伯恩提到了木蘭的高考,要家人引起重視。一致決定木蘭留在b城讀b大,木伯恩說道:“一定要考上,考不上就重讀。聽着,不許走後門!”眼睛直直看着木蘭,“有把握考上嗎?”
木蘭對着爺爺撒嬌:“哎呀,爺爺,我從小到大的成績你不是看到了嗎?要不要我也來個現場出題考試?”
我身子一縮,埋頭扒飯。
“安之這孩子,很好,很好。”木伯恩臉上居然露出笑容。“隨雲,以後這種不要再發生。”
我受寵若驚,更縮了,不看任何人,扒飯,扒飯。
“爸,隨雲要去學校給安之討回公道,是安之不讓的。這事還虧蘭蘭告訴我們,不然我們還矇在鼓裡呢。這孩子太沉悶,什麼都不說。”雪姨溫溫柔柔地開口給木隨雲解釋。
“胸有成竹的人,從來不怕別人污陷。”木伯恩哼一聲,“小北,你呢?安之第一了,你第幾?”
我能感覺到木北狠狠剜向我的目光,然後聽到他的回答:“爺爺,我會加油的。”
“爸,小川年年第一呢,您也誇他一句吧。”雪姨笑起來,“好孩子是誇出來的。”
木川立即響亮地回答:“媽媽,我不要誇獎,爺爺可以獎勵我去您書房看看嗎?”
木伯恩笑起來,“好,好,可以,你以後可以去我書房。”
我第一次來木家老宅,木隨雲告訴我,爺爺的書房不要去。雪姨也告訴我,爺爺的書房不能進。木蘭則說,去了爺爺的書房,打斷你的狗腿!我知道了一個事實,爺爺的書房是重地,非請莫入。現在允許木川進去,也是他的榮耀了。我擡頭,果然看到幾道羨慕的目光,還有幾道不屑的目光,雪姨臉色喜悅,光彩照人,小川的殊榮也是她的殊榮。
木川大聲說:“謝謝爺爺。”臉上沒有一絲得意之色。
“安之,你以後來了也可以去我書房看看,不用躲在後院的石頭上發呆。”木伯恩含着笑,又說了一句。
我口裡包着一口飯,愣住了,他知道我在後院的石頭上,發呆?
“安之,還不快謝謝爺爺。”雪姨及時提醒我,此刻我很沒有禮貌,很沒有儀態。
我趕緊嚥下飯,低低地說了一聲“謝謝爺爺”。忽覺腳上一沉,有人踩了我一腳,坐在我旁邊的木蘭,臉上一片陰沉,又嫉又恨的模樣。
“爸,您可不要偏心哪,木林和木森,還有木蓮,您看着長大的,哪個不優秀,都沒有進您書房的待遇呢。”我聽出這是大伯木回岸的老婆陳香醋溜溜的聲音。
“就是啊,爸,我家的木桑、木笑都不差啊。”這是三叔木聽雨的老婆蔣玉珠的聲音。
木伯恩看着小叔叔,“你呢?你家的木愁,要不要爭取這待遇?”
小叔叔笑起來,“不要不要,您的書房有什麼好,木愁最怕念中國書,她幾本洋文都難對付。”小叔叔家的莫愁才四歲,中美混血兒。
“你既然不爭,那你來說說,誰最有資格進書房?”木伯恩冷哼一聲。
“要我說,最有資格的,當屬安之。”小叔叔笑得舒暢,“這孩子誠實穩重,聰明上進。我教她英語時,她的水平僅僅停留在認識一些單詞的程度上,不到一年時間,她能進行簡單的英文對話。在學校受到不公正的待遇時,能保持心態平和,特別是在全校師生的圍觀和現場出題考覈中能全能勝出,換是我,在那種條件下也做不到。誰做得到,誰就有資格。”
我趕緊低頭,因爲我看到很多神情各異的目光紛紛向我射來。
木伯恩問他的孫子孫女們:“換作是你們,能做到嗎?”
沒有其他人回答。最小的木川鏗鏘有力地回答:“爺爺,我能做到!”
“好,那就你們倆能進!其他人,等有資格再來申請!”威嚴的目光在桌上掃了一圈,果然飯桌上靜下來,沒人再敢有異議。
飯後我悄悄問小叔叔,“爺爺的書房有什麼特別呢,爲什麼都想進?”
小叔叔一笑,“據說有寶,你現在有機會了,可以去探寶。”
“你信不信?”
“我沒想過要,所以不信。爭着要進的,都是信的人。”
回家時,木隨雲和雪姨一臉春風得意,顯然是爺爺讓我和木川進書房的決定讓她們愉快。只有木蘭和木北一臉抑制不住的憤怒。
才一上車,木蘭就喊起來:“爸爸,我看爺爺是老糊塗了,怎麼能讓這個小偷進書房?”
“閉嘴!”木隨雲和雪姨同時制止,說爺爺糊塗,那也說明他讓木川進書房也是錯的。
木蘭見父母兩人都拉長了臉,眼淚立即滾出來,委屈地喊:“我就是不甘心!憑什麼她這個窮鬼一來就讓小叔叔只對她一個人好,現在連爺爺也對她好,誰知道她是哪裡來的野種,鬼才信是我妹妹!”
“啪”的一聲,一個巴掌落在木蘭臉上,木隨雲滿臉失望地看着木蘭,“你怎麼是這個樣子?滿口的污言穢語從哪學來的?看你一身的潑辣,敢說你是木家的孩子?”
木蘭才意識到她說了什麼,野種,罵我野種,不等於罵了她的親爸爸木隨雲,不等於罵了她自己木蘭嗎?她捂着臉,有些瑟瑟,眼淚卻比開始流得更兇。雪姨摸摸木蘭的臉,勸木隨雲:“一個孩子信口說幾句,也值得你大動肝火?看你,把孩子臉都打紅了,怎麼這麼狠呢?”這一說,木蘭更加傷心。
我冷眼看着雪姨,她離木隨雲最近,那一巴掌也落得不快,她完全可以制止的,也可以在木蘭說那些話時制止的,可是,她一定要那些傷人的話說完,一定要讓那傷人的巴掌落下來,才以息事寧人的姿態出來打圓場,而且,言詞更偏向煽風點火。我聯想起很多事,很多話,漸漸能明白她的用心。
晚上,我趴在燈光下給舒生寫信:
舒生,你好嗎,我這次考試又是全年級第一,姐姐很棒吧?你也要很棒,不能被姐姐比下去。以前,你總是比我厲害的。
就快進初三了,我會爭取進最好的試驗班,我們都好好讀書,爸爸媽媽就高興了。
現在又進入夏天了,山坡的草又長得很高了吧,放牛的好時節啊。你給我的口琴我還留着呢,姐姐好笨,到現在還只會吹一支歌,你不許笑我哦。
我在這裡很好,你不要掛念。姐姐多厲害啊,沒有人敢欺負我。
我要做作業了,下回再給你寫信。
姐姐安之。
早上去學校時,正好經過一個綠色的郵筒,我像往常一樣,將貼好郵票的信從那條縫裡塞進去。正要離開,居然發現有三個年輕人痞痞地向我圍上來,兩男一女,頭髮都染得五顏六色。我看看路上,行人不多,都是匆匆上班的人,估計沒心思來趟這渾水。郵筒邊是一垛兩米高的牆,牆裡是工地。夏婆婆教訓第二條,沒有遇到絕對可靠的人,不要把後背空給他。沒有什麼能比一垛牆更可靠了,我後退一兩步,背靠着牆。
一個男人拿着一張相片,在我跟前比了比:“易安之,是吧?”
我盯着他,餘光看着另外兩人。他們一左一右,包抄過來。
“長得不錯嘛,不如跟了我,我今天就放過你。”另一個男人笑嘻嘻的說話,那神態,似乎在對他關在寵子裡的寵物說話。
“耗子,別亂說話,今天必須毀她的容!她太囂張了!”女孩子很年輕,額邊紋了一隻藍蝴蝶,很妖豔。
“我什麼時候得罪你們了?”我冷靜地問道。
“小妹妹,你沒得罪我們,你只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拿相片的男人將相片收起來。
其實當他說出“易安之”三字時,我就知道是誰找來的對付我的,在有限知道我曾經叫“易安之”的人中,不承認我木家的身份,不肯叫我“木安之”的人,除了木蘭沒有別人,木北也不承認我是木家人,但他從來沒叫過我的名字,不論是“易安之”還是“木安之”。木蘭,她竟然找來社會上的流氓來對付我,想毀我的容。
“別廢話了,再晚點人多了,不好下手!”女孩子很果斷,手一翻,居然拿着一把匕首向我的臉划來。
我身子一縮,手一擡,抓住那隻手用力一捏,順勢地下一掃腿,身子一旋,匕首落地,旁邊那男人被我掃了個措手不及,倒了。中間的男人一驚,擡腳向我踢來,我揚手一架,提腳踢向他的另一條小腿,他身子往前傾,我將架住他腳的手往上一帶,他一個摔成了一個標準的“一”字。不等他們爬起,我飛快向學校跑去,不是我自信,以我的速度,他們絕對追不上我。
果然,他們追了一陣,就看不見人了。我尋思,要不要把這事告訴木家人。如果木隨雲知道了,必定會拿鞭子打木蘭,會不會影響她一個月後的高考?我還不想背上這個大罪名,所以決定,這次就放過她,如果有下次,就上報木家。我在路邊買了兩個包子,一邊啃一邊進了學校。
放學時,我照常上了樓頂,纔到門口,卻不想腳步驚動了一對在樓頂親熱的鴛鴦,沒等他們看過來,我身子一閃,退回來,最後一塊安靜的地方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