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生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坐在懷英學校的教室裡讀書了。我知道這絕對是阮重陽幫的忙。所以當他問我星期六晚上有沒有時間時,我立即說有時間,儘管我當天的學習任務還沒有完成,去木家的任務也沒有完成。
我叮囑舒生,不要出門,有人敲門也不要開門,學習完後自己睡覺,舒生沒有問我要去哪,乖乖地答應。我下來時,阮重陽已經在小區門口等我,他開的不是以前的那輛白色敞蓬車,而是一輛炫金色的車,看起來很金貴豪華,我坐進去,按照他說的繫好安全帶,他將車開得飛快,一會兒車開到了一個寬敞的場子,那裡燈火通明,如同白晝。我坐在裡面沒動,仔細觀察窗外,很多豪車,很多美女,很多像阮重陽一樣年輕帥氣的男子,交相輝映,流光異彩,互成繁華,此情此景,我竟然想起了一句辛詞,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我們先下去。”
“一定要下去嗎?”我看見那些女孩全穿着短短的各色各式的裙子,再看看我身上的T恤和牛仔褲,服裝有要求?
“你想坐車上就坐車上,不是一定要下去。我下去跟他們打個招呼。”阮重陽瀟灑地下車,對着來人吹了一聲口哨。
“重陽,你車上的美女還藏着,叫下來欣賞欣賞啊。”來人一邊拍着阮重陽的肩膀,一邊往我這邊瞄。
我頭一低。
“我妹妹,第一次來,怕生,這次免了,下次見。”
“什麼妹妹,情妹妹吧。”又一個聲音插過來。
“別亂說啊,真是我妹妹,才十五歲,沒見過這場合,帶她出來見見世面。”聽得出阮重陽聲音有點慌。“疾風這次來了沒有?”
“不要每次都問了,他太久沒出現,我猜這個人肯定轉行了。”
“又沒有人打破他保持的記錄。我猜,只要一打破,他絕對會出來。”
“不能說記錄,他的記錄已創下多少年了?現在不見得還能跑得出來,不是說歲月不饒人嗎?”
“這個記錄據說是他二十歲創下的。我們要加油,一定要破了它!”
“你破了它你就是黑市第一高手了,做夢吧!”阮重陽哈哈大笑。
“你更破不了啊!笑我!”
“這次我會贏你!”阮重陽哼一聲。
我聽見他們的聲音越來越遠,擡起頭,突然在一則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木蘭,她正朝我這邊走來,口裡還在喊:“重陽,重陽,你果然在這裡!”
我一驚,要不要躲起來?眼看她就要走到車邊了,只要朝前面的玻璃一望,就能看見我。我正打算縮身下去,阮重陽急切的聲音響起來:“我在這裡,這裡!”
木蘭立即轉身跑開,我鬆了口氣。一會兒,阮重陽坐進車裡,驚尤未定,“她沒有看到你吧?”
我搖頭。
“還好,要不又給你招來麻煩了!”阮重陽俯身檢查我的安全帶繫好沒有,又仔細給自己繫上,“不要緊張,放鬆,學會享受速度帶來的快感!”然後將車子開到一條打着白線的賽道上。並排一共八輛車,我看了看左右的車子,除了顏色不同,式樣一樣。
“是murcielago?R-gT,功率一樣,就看誰水平好了。這段路最好的成績是22分46秒,還是幾年前疾風創下的,至今無人打破。”
“打破了能怎麼樣?”我問。
“打破了你就是車王了!”
“那現在那個疾風在做什麼?”
“不知道,幾年沒有音信了,退出了吧。”
“你看,就算是車王,也是要退出的,車王兩字能當飯吃能當衣穿嗎?”名頭沒有實際的用處。
阮重陽笑起來,瞳仁一閃一閃,就像夜空中的星星,格外璀璨迷人,“你不知道每一場比賽都有人下注的吧?比如我這裡並排八輛車,從一到八,都有人在上面押了重金,按照以前的名次和現在的押金算定賠率,我上次是排名第四,如果我這次能進到第三,那麼押在我身上就算贏了,我將得到賽場一筆獎金,還可以在賭資中抽取一部分佣金,如果輸了,什麼也得不到。”
“誰都去押最厲害的那個選手。”
“越厲害,押的人自然越多,但賠率就越低,你押一百元,可能只能賺二三十元,如果押成績最差的,押一百元,如果勝出,得幾百元甚至幾千幾萬都有可能。”
“還是有空子可以鑽。”如果保存實力呢?這場我不勝,下場我超出。
“到了賽場上你就不想保存實力了,那種瘋狂,可以逼出人最後的勁來。再說,來這裡比賽的都不缺錢,不是爲錢而戰,而是爲名譽而戰,你看每個人都帶着女伴參加就能明白,這裡不是F1車賽。而且,就算你保存實力,如果被查出上了黑名單,以後永遠賽不了車。行有行規,作弊者完蛋。”阮重陽看出了我的心思,面色嚴肅地告訴我。
我沉默,是不是有個好點的辦法呢?
阮重陽給我講這裡的賽車規矩,賽車分爲三個等級,同樣的賽道,三十分鐘以內是第一等級,三十到三十五分以內是第二等級,三十六分到四十分是第三等級。下注也按照上面的等級分爲三個等級,第二等級和第三等級規定金額,第一等級不上限。賽車手有可能從第一等級滑到第二等級到第三等級,也有可能從第三等級到第二等級到第一等級,個人身價也隨着降低和升高,所得的報酬更隨着降低和升高,比如,第三等級的第一名比不上第二等級的最後一名,第二等級的第一名,比不上第一等級的最後一名。這種制度比較有效地制止賽車手作弊。
“制度比較合理,舉辦一場這樣的比賽應該不難吧?”我問。
“不難?你知道嗎,整個B城就這一個地下賽場,要制止警方抓,制止上面查,還要防止人有意鬧事搞破壞,沒絕對的實力搞不起來。這個地下賽車好多年了,可極少有人知道幕後老闆是誰,水不深是藏不住的。”阮重陽由衷佩服。
一聲槍響,阮重陽立即坐好,我明白,比賽要開始了。一會兒,又是一聲槍響,阮重陽腳一動,車子像箭一樣飛出去,旁邊的車子也紛紛飛出去,我隱約聽見車外的尖叫和呼喊聲。一個急拐彎,阮重陽的車被擠到裡角,一輛車從外角超出。阮重陽罵了一聲“sHiT!”右腳猛力踩到底,頓時我有如騰雲駕霧一般,我記起阮重陽說的話,他說,到了賽場你就不想保存實力了,那種瘋狂,可以逼出人最後的勁來。確實瘋狂,速度讓人沸騰,速度讓人瘋狂,一個真正的賽車愛好者,的確不會故意落後。
沿路是燈光,但遠處卻是一片黑暗,舒生應該睡了吧,他不會傻到非要等我回去才睡吧?我轉頭看阮重陽的臉,他全身崩得緊緊的,臉色紅紅,嘴抿得死死的,眼睛裡卻閃耀着興奮激昂的光芒。
當車返回賽道,我回憶了一下,有四個近150度的大拐彎,五個緩彎,五左彎,四右彎。阮重陽重重拍了一下方向盤,看得出有些沮喪,我看了看手錶,27分05秒,比22分46秒差遠了,名列第四,沒進沒退。我覺得他如果不那麼激動,一定能發揮得更好,可惜他不知道夏婆婆教訓第五條,冷靜,冷靜是打敗對方有效條件之一。
“比上一次少了8秒。名次還是老樣子。”阮重陽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盤,苦笑。
我想了想,“只要在進步,就是希望。”又想了想,“那你這樣算贏還是輸?”
“贏了一點,因爲時間短了一點點,但賠率相當低,差距越大,中間的交易差額也越大。反之,越小。”
我笑了,“不要沮喪,你沒有讓押你的人虧本。”
“我纔不管他們,我是生氣我自己,都在拐彎的地方被人超了!”
那幾個拐角角度確實比較大,按照物理原理,應該搶外線纔會更好更順利拐彎,但好幾次阮重陽被逼到內線。這是他速度慢的主要原因。
“你教我賽車吧,我有把握勝利。”我突然說,因爲我想到了木家已斷了我的經濟,校長說了舒生的費用不能免除,我必須要有經濟來源,如果會賽車,能勝出,那麼我和舒生的學費應該不用操心了。
“你?你連車都不會開,還想賽車?嫌命長了吧?”阮重陽撲哧一下笑出來,像聽天方夜譚似的。
“我自行車沒騎過,第一回就能騎。”我不講道理,只擺事實。
阮重陽看着我沒說話,顯然在考慮我的提議。
“你教我學賽車,等我可以賽後幫你賽,名你得,我只要利。”
“你問我那麼多賭注制度,原來是想靠它賺錢?你很缺錢嗎?”阮重陽恍然,皺起了眉,“看起來你是很缺錢,可這條賺錢的路很危險,車會翻,車會撞,車會着火,很多不安全因素。我們這個賽車是黑市的,不能公開,而且來賽車的人都簽訂了條約,生死不論,與他人無關。你想得太簡單了。”
“我不怕。”我低聲道。
“你若不幸死了,你弟弟怎麼辦?”
我一怔,我死了我弟弟怎麼辦?我從來沒想過我會死啊。
“你想賺錢,我介紹你去一傢俱樂部做陪練,你的身手很靈活,應該很快就可以適應。”阮重陽堅決不支持我賽車。
“陪練什麼?”
“陪客人打球,檯球,乒乓球,高爾夫球,還可以陪格鬥,柔道,泰拳,擊劍等,陪戰地射擊,騎馬,飛鏢等。陪練的水平不必比客人厲害,有些人就是要些打不過他們的來增強自己的信心。我覺得你身手靈活,可塑性很高,要不要去試試?”
“時間如何安排?我要上課的。”我有些動心。
“你把你的課表給我一張,我來給你安排時間,那個俱樂部是我舅舅開的,我讓你的工作時間自由一點,沒問題。”
“阮重陽,謝謝你。你幫了我很多,我不會忘記的。”我鄭重其事地說道。
“幫你讓我很有成就感。上回,就是你公開考試的那次,我去校長辦公室去鬧,居然發現還有一個人也在幫你說話,白小樓,你怎麼認識的?”
“沒聽過這名字。”
“不認識?他怎麼會幫你說話啊,奇怪。”
我心一動,“是不是臉比較白,有點憂鬱,頭髮有點長的男生?如果是他,我就見過。”樓頂上的那個。
“嗯,是長那樣吧。他是校長的公子,他沒有告訴你嗎?”
哦,校長叫白勁,懷英學生中的白費勁校長,沒想到那個男生是他兒子。他自那天搶先離開樓頂,我再也沒見過他。
“他出國了,不想去,可家裡一定要他去。多無奈啊,你看看,我們這些人有什麼自主權,條條路都被安排了,還不如你和舒生自在。”阮重陽嘆息。
因爲我和舒生要求不高,知足,易樂。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