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史文恭那是何等的英雄好漢,武藝超羣,既然是暗藏利器,割斷了繩索逃走,又怎麼會打不過赤手空拳的金毛犬段景住?
而且看上去史文恭的胸腹都快被紮成篩子了,而段景住只有胸口一處傷痕,這更加說不通了,總不能是史文恭發了失心瘋,先把自己扎的快死,再一刀捅死段景住?
疑點重重。
但卻沒有實際的證據。
西門慶沒有說話,只是看了一眼托塔天王晁蓋,其他頭領也是議論紛紛,除了表示可疑,更多的是驚愕。
都在前面喝酒,居然後帳能出這種事情!
這以後還能安心喝酒吃肉,安心睡覺嗎?
“加派人手巡邏。”托塔天王晁蓋冷靜的吩咐道:“這件事情到底爲止,將兩人屍體燒化了,段景住兄弟的骨灰帶走。”
“明日一早,全軍開拔,回山寨。”
這句話一出,智多星吳用暗自鬆了一口氣,其他頭領也連連點頭稱是。
到這份上,喝酒也沒什麼意思,衆人灰頭土臉的散去,武松低聲對西門慶道:“哥哥,這事有問題。”
“我知道。”西門慶摸了摸腰間的羊脂玉佩道:“此事有大問題,但卻是梁山內部事務,晁天王沒有發話前,不可妄動。”
武松點點頭去了,一旁晁蓋若有所思的經過西門慶身邊,似乎無意間丟下句話:“去我帳內,把疤面虎也叫來。”
西門慶微不可查的點點頭,算是迴應,托塔天王晁蓋這才滿意的去了。
“晁蓋果然並非是無知之人,也看出了問題。”西門慶想道:“史文恭是疤面虎劉任重撲上去捆起來的,有沒有暗藏利器,沒有人比劉任重更加清楚,這恐怕也是晁蓋爲什麼要把劉任重叫過去的原因。”
“見過大頭領。”疤面虎劉駝子大咧咧的衝晁蓋唱了個肥喏,滿嘴都是酒氣,想必喝得不少。
西門慶在旁邊咳嗽一聲道:“劉駝子,大頭領有些話要問你,你知道什麼就說什麼,千萬不要隱瞞。”
劉任重聽這話其中大有深意,猛然間酒醒了幾分,連駝背也直了一些:“頭領,小的有一說一,絕無半句謊言。”
“疤面虎,史文恭方纔已經死了。”晁蓋看了西門慶一眼,對劉任重道:“我喚你來,只問一句話,你定要從實講來。這件事情事關重大,我詢問你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講。”
劉任重身子一顫,眼睛看向西門慶:“史文恭死了?”
西門慶輕輕說道:“人已經死了,這事你不用去想。”
劉任重這才低下頭去拱手道:“大頭領有什麼要問小人的?”
“史文恭被抓的時候,是你動手綁起來的。”托塔天王晁蓋問道:“有沒有在史文恭身上發現利器?”
劉任重拍拍腦袋,好讓思路從酒精中浮出水面:“讓我想想看。”
“比如尖刀什麼的?”看着劉任重認真回想的樣子,晁蓋又加上了一句。
劉任重想了兩遍,這才肯定的回道:“沒有,沒有任何利器。”
“確定?”
“確定。”
托塔天王晁蓋眼神閃爍,不知道想些什麼,帳篷裡頓時安靜了下來。
西門慶冷眼旁觀,晁蓋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非常平靜,但按住椅子扶手的雙手在袖子底下微微抖動,暴露了他內心的掙扎。
西門慶甚至覺得能聽到扶手的木頭在晁蓋的重壓下喘不過氣來的聲音。
“好了,你下去吧。”晁蓋肩頭一鬆,揮手讓劉駝子下去:“記好了,出了這個門,你就從來沒來過這裡。”
疤面虎劉任重雖然不知道晁蓋到底問這個是什麼意思,但也知道史文恭的死肯定沒那麼簡單,所以眼睛望着西門慶,期望能得到暗示。
西門慶微微點頭:“你下去吧,外面的兄弟還等你喝酒,出了這個門,之後就沒你什麼事了。”
劉駝子這才暗自鬆了一口氣,行了個禮出去了。
帳篷裡面只有託搭天王晁蓋和西門慶兩個人,氣氛頓時更加沉悶起來。
晁蓋望着面前案上油燈的火光,由於劉駝子的出去有些飄忽不定,擡手輕輕攏了攏風,讓火光重新穩定下來,長長的嘆了口氣。
西門慶沒有說話,而是靜等着晁蓋開口,從劉任重那裡獲得答案,對於吳用這個人,晁蓋現在心中已經有了一絲懷疑,而並非是智取生辰綱那是的全然信賴。
如果托塔天王晁蓋真的能想多一層,恐怕現在已經聯想到吳用背後的宋江了吧?連晁蓋這個山寨之主都敢欺騙,吳用肯定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晁蓋擡起眼睛看着前方道:“這次好不容易出來,把老兄弟都帶上了,沒想到卻是...”
我勒個去,這不是那什麼電影裡面的臺詞麼!
西門慶回想着那電影裡面一邊搖頭嘆氣,一邊正兒八經說出這句名言的葛大爺,眼前的情況還真是有些類似。
“智取生辰綱的時候,我們七人做了兄弟,何等的同心...”晁蓋言語中隱藏着憤怒:“但是現在...”
看着托塔天王晁蓋欲言又止的樣子,西門慶安慰道:“天王哥哥何須灰心,所謂日久見人心,山寨大了,總會有人動了不改動的心思。哥哥一向寬厚待人,義氣爲先,但畢竟做山寨之主,有些事情也要提防些。”
晁蓋苦笑着搖頭道:“那些老弟兄沒有看出來,沒想到賢弟你卻看出來了。我只是弄不懂,爲什麼非要把史文恭殺死,還搭上了個金毛犬段景住?”
“天王哥哥不妨再細想想,其實真相往往就隱藏在這些事情裡面。”西門慶慢慢說着,既然晁蓋已經開始懷疑吳用,那麼正好可以引導晁蓋慢慢的去想,對宋江那個黑三胖準備實施的“招安大計”,晁蓋肯定會多加提防。
就算晁蓋有一天想要招安,西門慶也會想盡辦法阻止,招安了朝廷肯定是把山上的這些頭領分散開來,西門慶要把梁山作爲自己後手和隱藏力量的計劃,不就泡湯了麼?
當然,不管是小說,還是這些天和晁蓋的接觸,西門慶覺得晁蓋對招安是絕對厭惡的。
晁蓋重重的嘆了口氣,靠在椅背上道:“有些事情,我不願意去多想,想多了只怕是疑慮重重,今後在公...衆兄弟面前,還怎麼做這山寨之主?”
西門慶聞言眉頭一跳,晁蓋不經意間吐出個“公”字來,又趕忙改口,肯定是想說“公明”二字,姓宋名江字公明,晁蓋真正想說的是宋江那個黑三胖啊!
“賢弟,你說我將這山寨之主讓了給你,你看如何?”晁蓋猛然擡頭望着西門慶問道:“我在中箭彌留之際也曾說過:誰捉住射我的,讓他作梁山山寨之主。”
“不可。”西門慶拱手推辭道:“哥哥衆望所歸,梁山上上下下,都是服的,我只是個外來的。若真是做了山寨之主,只怕不出七八天,人都走光了。”
“何況,天王哥哥莫非忘記了,我並沒有捉住射冷箭之人?”
晁蓋“嗯”了一聲道:“賢弟言之有理。本來生擒史文恭,就是想要問出了些眉目來,沒想到史文恭離奇死去,這下倒是無從問起了。”
見晁蓋的態度,礙着兄弟情分,明擺着不想追究下去,西門慶也不好再往吳用和宋江身上引,畢竟眼下史文恭和段景住兩個人證都被吳用幹掉,一支刻了史文恭的鐵箭又證明不了什麼。
晁蓋又岔開話題道:“賢弟,我看那劉駝子對你恭恭敬敬,不像以前舊日光景,也不知道賢弟用了什麼法子,讓那些個刺頭軍聽了你的命令?”
“無非是投其所好。”西門慶笑笑道:“天王哥哥如此說,莫非劉駝子之前犯過事?”
提到這個,托塔天王晁蓋嘿嘿笑道:“也不是什麼大事,無非是不服管教,劉駝子在山寨也算是個有名的刺頭,拉了一幫人整天好吃懶做。不是滿山找人賭錢,就是偷偷殺了山寨裡圈養的牛羊打牙祭。”
“這廝原先是霹靂火秦明手下的親兵,現在就連秦明也管束不了他,三言兩語不合就拿刀賭鬥,所以山上那些頭領也輕易不去惹他。”
“幸好賢弟把這幫刺頭軍給收了,也算是給山寨除了一害。”
西門慶笑道:“天王哥哥有所不知,那劉駝子打仗卻頗有一手,我收了他們做親兵隊,反而是撿到寶了。”
“哦?有這等事?”晁蓋聽了這話,小小的驚訝了一下:“難怪賢弟在法華寺能憑着他們以一敵五,反而完勝!”
“沒有他們確實做不到。”西門慶點點頭又道:“山寨之中大有能人,天王哥哥何不重用?”
托塔天王晁蓋笑道:“賢弟莫非說的是病尉遲孫立?此人弓馬嫺熟,我是知道的,不過之前總體是公明賢弟統軍,出征時未曾帶上孫立兄弟而已。要不然以他的身手,早就立下大功,何必等到現在?”
說到這裡,晁蓋猛然醒悟了什麼似的,點頭道:“賢弟你提醒的好,這些能人等回到山寨,都要用起來!”
見晁蓋有所醒悟,西門慶也不再多說,聊了兩句閒話就起身告辭。
“賢弟自去安歇,有些事情我要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