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攻堅戰之生死徘徊
燕王沉着臉,在朱隸的帳外徘徊。多年以來的皇家生活,已養成燕王沉着、冷靜、不輕信的性格。是太希望拿下濟南城了,因而被人算計。
馬三寶腳步沉重地走到燕王身旁,沙啞着嗓子低聲道:“王爺,軍醫報告說,箭射入太深,又靠近後心,他不敢拔。”
燕王停下腳步,沉吟了片刻,轉過身進了營帳。
坐在朱隸牀邊的椅子上,燕王伸手用力握着朱隸的手,似乎他握着的是朱隸的生命:“小四。”
朱隸趴在牀上,費力地翹起嘴角對燕王笑了一下。他覺得渾身無力,後背疼得厲害,生命正在慢慢地離自己遠去,真的要死了嗎?朱隸很捨不得,沈潔、燕王、燕飛、小芸、女兒囡囡、王妃、張伯、索菲亞、朱能、三寶、房寬、世子朱高熾、蘇蕊,南京的四哥徐增壽、徐妙錦、曼妙、以及朱允炆、大哥徐輝祖,還有很多人:張輔、陳恭、馮三虎、常百川、周王、蘇合、巴特爾、哈森……
孤身一人來到明朝,摸爬滾打十年,竟然交下了這麼多生死之交,朱隸真不想死,可是他明白,箭傷到了他的心臟,拔箭的那一刻,將是他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
燕王的目光溫柔,像看着自己疼愛小弟:“你相信本王嗎?”
朱隸雖然不明白燕王什麼意思,還是眨了一下眼睛,燕王說過不願再因爲想念他而徹夜難眠,朱隸也不想讓燕王傷心,可是他做不到了。
燕王忽然起身,湊近朱隸的耳旁:“小四,你相信本王是天子嗎?如果本王是天子,天子是神的兒子,有本王在這,牛鬼蛇神退避三舍,本王定能保你平安。如果本王保不住你,只能說本王不是天子,待本王替你報仇之後,自縛去京城。”燕王看着朱隸,目光坦然而堅定。
朱隸真沒想到燕王會這樣說,歷史上燕王最終是登上了皇帝的寶座。是自己死不了,還是燕王后來反悔了?但這一刻,朱隸相信燕王說的是真心話。
“四爺。”朱隸微弱地叫道。
“本王說到做到。”燕王坐回椅子上,“燕飛,你來拔箭,本王就坐在這裡,護着小四。”
“是,四爺。”燕飛神情堅定地走過來。
“等一下,沈潔。”朱隸無力地低聲喚道。
沈潔早已淚流滿面,泣不成聲:“我在這裡,朱隸,你不用說,我答應你的事情我一定做到,你放心。”
朱隸看着沈潔,虛弱地笑了一下,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四哥脈搏微弱,快撐下不去了,王爺!”一直按着朱隸脈門的馬三寶叫道。
“拔箭!”燕王低聲命令。
燕飛深吸一口氣,手上一用力,一蓬血劍隨着箭頭噴射而出,濺了燕飛一身,燕飛運指如飛,迅速封住了傷口旁邊的大穴,站在一旁的軍醫忙將早已準備好的傷藥按在朱隸的傷口上,熟練而迅速地包紮好,而燕飛自從爲朱隸封住穴道後,手掌就未離開朱隸的後心,真氣透過掌心緩緩進入朱隸的體內。
“小四怎麼樣?”燕王緊張地問仍然按着朱隸脈門的馬三寶。
馬三寶悲傷地搖搖頭:“四哥的脈搏弱不可查,全靠着燕大哥的真氣在護着。”
小四,你一定要撐住。燕王心裡默默地說了一句,緩緩地放開朱隸的手,站起身望了朱能一眼。
朱能會意,關切地看了一眼朱隸,跟着燕王走出了營帳。
“攻城!給本王狠狠地打!”燕王的聲音中充滿了復仇的怒火。
“是!”朱能沉聲應道。
“昨天跟那老頭來的一千人呢?”
“早上混亂的那一陣,跑了很多,末將監管不利,請王爺責罰!”朱能懊惱道。
“沒跑的都殺了,一個不留。”燕王冷酷地下令。
“是。”朱能一轉身,大步走了。
中午十分,運送大炮的車隊到達了營地。
燕王根本沒有讓炮隊進軍營,直接拉到了濟南城牆前,朱能下令攻城的軍士全部退下,改用炮轟。
大炮一直響到晚上,帶來的炮彈用掉了近一半,照這樣的攻擊力,明天中午之前,濟南南面城牆就能被轟倒。
朱隸和燕飛連夜走後,衛指揮使陳志和騎兵隊百戶隋銘忠越商量越覺得不安,朱隸和燕飛匆匆回去定然是覺得燕軍會出事,所以兩人決定只休息幾個時辰,天剛亮就帶着大家上路。
到了濟南城外,果然聽說了燕王被使詐,朱隸爲救燕王身負重傷的消息,騎兵隊的軍士同朱隸的關係都很密切,當下也不去休息,幫着架起大炮,搬運炮彈,朱隸在軍中的威信很高,被盛庸等人使詐而重傷,把大家的怒火都挑了起來,不管有任務沒任務,都集中到了陣前。
負責包圍濟南城西門和北門的大將軍張玉和陳亨也得到了消息,趕過來看望朱隸。
阿德哭喪着臉守在帳外,蘇合、巴特爾、哈森三人神情焦慮地在帳外來回走着,張輔和陳恭耷拉着腦袋蹲在一旁,見張玉和陳亨過來,大家強打精神,向兩個將軍問安。
“朱將軍怎麼樣?”張玉關心地問道。
張輔搖搖頭:“全靠燕大俠的真氣頂着,一整天了,絲毫不見好轉。”
張玉輕輕走到營帳旁,探頭向內望去:見燕飛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像從水裡撈出來一樣,雙掌抵在朱隸的後背上,朱隸盤膝坐在燕飛前面,面無血色。馬三寶不安地來回走着,不時查看朱隸的脈博,沈潔和蘇蕊相互依偎,臉上掛滿了淚水。
張玉搖搖頭,他一直都很喜歡朱隸,真不忍心看到朱隸這個樣子。
“王爺呢?”
“在中軍帳,您最好別去,王爺誰也不見。”陳恭低聲說道。
張玉和陳亨對望一眼,一起嘆了口氣。
燕王對朱隸的感情,大家心中都很清楚。
燕飛的真氣成了維繫朱隸生命的唯一支撐,一旦斷開,朱隸的生命將隨之結束。
已經八、九個時辰了,燕飛不吃不喝也不動,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少時間,但只要能堅持一刻,他就不會收手,他感覺不到朱隸的心跳,卻能感到朱隸的生命離他很近,就在他的手上。
與朱隸相識近十年的點點滴滴,一幕一幕出現在燕飛的腦海裡,接燕王回京城的路上,朱隸因爲擔心他的傷勢,堅持住店;開封農莊裡,朱隸用小勺一點一點地喂他喝參湯,幫他洗澡,爲他鋪牀,像他炫耀打來的野味,爲他做能推走的椅子,推着他滿山坡地跑;北平城中,朱隸讓他帶着半箱金銀,遠避戰火……
每次回憶這些,燕飛都覺得心中暖暖的,這一輩子只有朱隸爲他做過這些事情,就算朱隸失蹤了一年半,他也始終不相信朱隸死了,如今讓他親眼看着朱隸在他面前死去,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怎樣面對以後的生活。
恍惚中,燕飛覺得有人在替他輕輕地擦汗,一個小勺慢慢地送入口中。
燕飛睜開眼睛,是沈潔哭腫的雙眼,手裡還端着一碗蔘湯,正用小勺一點一點地喂自己。
“天快亮了,讓他走吧,你再堅持下去,你也會死的。”沈潔流着淚懇求道。
燕飛搖搖頭,讓朱隸死在他的手裡,他做不到,他寧願跟朱隸一起耗死。
“燕大哥,放手吧,朱隸希望你好好活着,他決不希望你爲他而死的,放手吧,妹妹求你了,我失去了朱隸,我不能再失去你。”沈潔流成串的眼淚刺得燕飛心痛,他受不了沈潔的話,但他更受不了一放手,朱隸的生命就會消失。
“燕大哥,放手吧,四哥他……他已經去了,你別再這樣了,四哥看着會心疼的。”馬三寶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卻還是做不到。他知道燕飛對朱隸的感情,他同樣也知道朱隸對燕飛的感情,爲徒勞地抓住朱隸已經留不住的生命而耗盡燕飛的生命,朱隸是絕對不會同意的,朱隸走了,他還能爲朱隸做的,就是保護好朱隸愛和關心的人。
燕飛的面色已變成了灰白,再耗下去,只能是油盡燈枯,馬三寶咬咬牙,就要用強,燕飛像是知道馬三寶要幹什麼似的,雙眼中忽然射出一道凌厲的目光。
“燕大哥,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能讓你再耗下去了,我不能違背四哥的心意,對不起。”
馬三寶狠狠心,一掌霹向燕飛……
燕王在中軍帳中來回踱着步,天已經大亮,一夜過去了,沒有人向他報告朱隸的情況,至少說明朱隸還沒有死,也說明朱隸的情況沒有任何好轉。
燕王一直想着自己在朱隸拔箭前說過的話,他說的是真心話,朱隸死了,他真是無心再打了,朱隸不在身邊的那幾年,他覺得自己似乎已經習慣了,直到朱隸回來,他才明白,那不是習慣,是知道朱隸早晚會回來,心中有盼頭,就是朱隸失蹤的一年半,燕王一直不認爲朱隸死了,甚至他起兵的潛意識裡,也有着一絲想去京城找找朱隸的想法,他一直覺得朱隸在離京城不遠的什麼地方被困着,他既然不能堂而皇之地去京城找人,就起兵打到京城去找人。
燕王非常享受朱隸跟着他打天下的快樂,開心的時候有人分享,困難的時候有人幫忙,他更是欣賞朱隸的軍事天才,喜歡看着朱隸出謀劃策,就像看着自己。
在朱隸身上燕王能看到很多自己的東西,只是朱隸比他更開朗,更隨和,更多鬼點子。
靖難打了一年了,到底會打出個什麼結果來?誰也不知道。如果朱隸真的死了,是不是說明,這場靖難燕王最終是贏不了的?
燕王來回走着,忽然覺得好像少點什麼聲音,猛然想到什麼,拉開營帳的門叫道:“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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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前寫這一章的時候,並不知道這一章將是公衆章節的最後一章,下一章起將要進入vip章節。
在這一章裡寫了很多回憶,像是對已發過章節的一個回顧,今天在修改文章的時候意思這一點後,不禁感慨實在太巧了。
從醞釀這本書到動筆到今天,也有幾個月的時間了,天氣漸漸轉冷,性格也漸漸磨了出來,不會再像剛開始那樣不停地刷新頁面,看看又增加了多少點擊,多少推薦,多少收藏,一切都淡了很多,也深了很多,淡了對成績的關注,深了對書、對讀者的感情。
上架,不過是對這本書前期努力的一個小小肯定,也是對這本書後期繼續努力的鞭策,保質保量地完本,是我對上架後每一個訂閱者的承諾,也是對編輯、對小說本身的承諾。寫了這麼長時間,我對這本書的感情越來越深,這段時間工作再忙再累,沒有時間寫,也會對將要發表的章節修修改改一番,有時甚至想,有一天完本了,會不會感到失落。
作爲一個作者,也許不該如此沉迷於自己的故事中,但有一點,正因爲我如此的沉迷,我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爛尾。
上架意味着收費,作爲曾經是盜版讀者的一員,我知道會流失很多讀者,如果你們不再追了,我很理解。同時我也相信,如果朱隸已經悄悄地留在了你的心裡,早晚還會回來看他的故事。這種事情我自己也經歷過,上架的書就不追了,但如果小說的人物悄悄地留在了我的心裡,十天,二十天,甚至一個月,我還會找回去。所以上架,也是對朱隸這個人物有沒有抓住讀者心裡的一個測試。但我並不擔心測試的成績,無論什麼樣的成績,朱隸已深深抓住了我,我會跟着他同呼吸共命運,走完他的一生。
小說會一如既往地沿着主線發展,只會越寫越好,不會越寫越差,這一點我有信心。
最後,感謝五組編輯對我的小說的認可,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