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溝河之戰之好好活着
錦囊裡是一個口罩,當年朱允炆去看太子,朱隸親自爲他戴上的那個口罩。
口罩拿出來,徐輝祖也愣了,他一直在想皇上會給朱隸什麼密旨,沒想到只有一個口罩,沒有隻言片語。
朱隸拿着口罩,心情無比複雜,當年陪伴太子的一幕幕清晰地出現在腦海中,太子幾次懇求朱隸保護好允炆,然而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卻沒有提出任何要求,太子爲什麼什麼都沒說?是看透了朱隸,還是看透了朱允炆?
“小四,小四?”徐輝祖喚道。
朱隸擡起朦朧的雙眼,深深吸了口氣,站起來道:“大哥,多保重,我走了。”說罷轉身便走。
“小四!”
朱隸腳步沒停,只是舉起手搖了一搖,出了營帳。
燕王坐在中軍帳中翻閱戰況,這一戰,燕軍雖然勝了,卻也損失慘重,千戶戰死8人,百戶戰死25人,軍士死亡5萬餘人,傷4萬餘人,傷亡最少的是朱隸帶領的萬人騎兵隊,不足千人,傷亡最大的是朱能的五萬前鋒,剩下不足萬人。朱能指揮上沒有什麼問題,前鋒就是打硬仗的,但朱隸的指揮就大可一讚了,不足千人的傷亡換來南軍五萬餘人的損失,且搞得南軍從將領到士兵一個個心浮氣躁,使本來就政令不一的南軍更加士氣低落,敗績一露,便一發不可收拾,朱隸真是個指揮天才。若沒有徐輝祖帶兵斷後,南軍這次的損失會更大,即使如此,此番南軍的六十萬大軍,最樂觀的估計能剩下不足三十萬。
“朱將軍回來了嗎?”朱隸出去燕王是知道的,也明白朱隸不跟他打招呼的原因。
“四哥早回來了,在帳外的糧草車上。”馬三寶答道。
燕王聞言走了中軍帳,月光下,朱隸仰面躺在糧草車上,看着月亮。
燕王提氣縱身躍上糧草車,坐在朱隸身旁。
“四爺。”見燕王上來,朱隸坐了起來。
“皇上給你的什麼?”燕王很直接地問。
朱隸掏出錦囊,遞給燕王。
燕王打開錦囊,拿出口罩,奇怪地看着。
燕王到京城時,太子已病入膏肓,不能見任何人,因而燕王並不認識“口罩”。
朱隸知道燕王看着奇怪,遂斷斷續續地將自己如何陪伴太子,如何欺瞞皇上,擋駕藍玉等等事情都講給了燕王,燕王有些聽別人講過,有些並不知道,當下也不打斷朱隸,聽着他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個多時辰,朱隸說到太子臨終前留下的話,眼淚再也忍不住,滑落面龐。
燕王溫暖的手握住了朱隸微微顫抖的手。
“小四,好好活着。”燕王心中默默地念道。自己最後要留給朱隸的話,恐怕也是這句,太子最放心不的是允炆,自己呢?
燕王閉上眼睛,眼前晃過王妃儀華、世子高熾,老二高煦、老三高燧、老四高爔,高爔可愛稚氣的面龐在燕王的眼前徘徊了很久,然後是他的母親蘇妃。
最讓自己牽掛的應該是蘇妃母子,如果託孤,定然會將他們母子倆個託給朱隸。
燕王轉頭看着朱隸深沉而俊俏的面孔,一瞬間他明白了太子臨終前的心意,一旦託孤,太子最牽掛的人就不再是朱允炆,而是朱隸,因爲朱隸會盡一切可能維護允炆,甚至違背自己的心意。
就像自己,一旦把蘇妃母子託付給朱隸,朱隸拼了性命也會護着他們,而自己那個時候擔心的,也換成了是朱隸。
太子善良,他不會讓朱隸做他不想做的事,所以他沒有託孤,而是讓朱隸好好活着。
燕王自討自己雖然算不上善良之輩,但對於朱隸,他也不會託孤,他也要朱隸好好活着,沒有責任,沒有壓力。
“小四,如果本王戰死了。”
朱隸轉頭打斷燕王:“不會。”這倒不是恭維話,朱隸確定燕王不會死。
“如果本王戰死了。”燕王堅持說道:“你就帶着燕軍投降朝廷。”
“四爺?”朱隸詫異了,燕王這是什麼意思?
“世子不是領兵的料,老二不是治國的料,老三老四太小,看不出什麼,本王知道你對皇位沒興趣,如果本王死了,你打下去還有什麼意思?”
朱隸反手握緊燕王:“所以四爺,你不能死。”
燕王微微一笑:“如果我們打贏了,允炆你負責。”
“四爺?!”朱隸再次震動,燕王明明知道,朱隸是絕對不會殺朱允炆的,交給朱隸負責,就等於放了朱允炆一條生路。
燕王沒再說什麼,跳下糧草車,自顧自回到中軍帳。
朱隸重新躺下,望着天上的月亮,就在糧草車上睡着了。半夜十分,朱隸知道燕王跳上來,給他蓋上了毛毯,卻沒動。
徐輝祖帶兵駐守了兩天,這兩天燕王的大軍也休整未動。
兩天後,徐輝祖帶兵撤回京師。
徐輝祖前腳剛剛撤走,燕王立刻帶領大軍向德州進發。
白溝河一戰,武定侯郭英和安陸侯吳傑對李景隆徹底失望,敗退時並未與李景隆一路退往德州,而是帶着自己的殘部退往遼州,跟在李景隆身邊的退守德州的不足十萬人。
德州是李景隆進攻燕軍的大本營,城中囤積了大量的糧草和兵器輜重,燕王帶兵攻打德州,不僅看中了德州是燕王南下的重要軍事基地,更看中了李景隆放在德州的大批物質,把李景隆趕走,德州就可以變成燕王的大本營。
李景隆不僅在思想上非常支持燕王的想法,更落實在行動上,燕王的大軍剛到城下,他已經棄城而逃,就差沒喊一聲:“晚飯做好了,自己吃吧。”
多貼心的小媳婦,朱隸越來越喜歡他了。
李景隆已經讓燕王和朱隸徹底打怕了,北平之戰可以說從未帶過兵,新手,況且天氣寒冷,不利於攻城;鄭村壩一戰可以解釋爲準備不足,輕敵;白溝河一戰再沒有藉口了,準備了一個冬天,號稱百萬大軍,前有以勇猛善戰著稱的平安爲先鋒,後有身經百戰的兩個侯爺壓陣,仍然慘敗,原因只有一個:李景隆指揮無能。
李景隆對自己也變得毫無信心,一個善戰的燕王已很難對付了,又加上一個詭計多端的朱隸,數倍於他們兵力的時候都打不過他們,現在不過十萬人,還是新敗陣的殘兵,對陣燕王士氣高漲的十多萬大軍,不跑,等死啊?!
燕王很從容地帶領大軍進了德州城,看着豐富的軍備物資,燕王露出少有的笑容,仗打得太順了,看來老天爺都在幫我。燕王的下一個目標是濟南,攻破濟南,就打通了通往京師的大門,下面的路會越來越好走!
在李景隆遺棄下來的物品中,有十幾件一模一樣東西強烈地吸引了朱隸的注意力,青銅炮。
朱隸沒有想到居然能看到這種東西,雖然還比較粗糙,威力也不會很大,但在冷兵器時代,這已經是巨無霸了。
就在朱隸興致勃勃地檢查着炮彈的時候,馬三寶匆匆跑來:“四哥,房統領快不行了,你快去看看。”
朱隸心中一沉,轉身跟馬三寶往回走:“怎麼會這樣,不是說傷得不重,快好了嗎?”
“戰事緊張,房統領一直撐着沒說。”
朱隸聞言暗自埋怨自己,怎麼沒去看看他,這幾天也實在是忙,加上看到允炆帶來東西,朱隸的心情有些恍惚,兩天沒看見房寬,也只是問了一句。
走進房寬的營帳,三個隨隊的軍醫都在,朱能、張輔、陳恭等一臉焦急地站在一旁,房寬躺在牀上,已陷入昏迷中。
朱隸想起當年接燕王回京師時,路過一處鄉村,在一個農戶家借住,那家農戶是醫戶,農婦的兒子是隨隊軍醫,因醫死了人,被遣送回來關在大獄,祖傳是沒錯,可老子是神醫,兒子可不一定都能學會,這些軍醫一定都是醫戶,只是祖傳下來的職業,卻並不一定真有行醫的能力。
“你們怎麼給房統領診治的?”朱隸臉一黑,厲聲問道。
三個軍醫嚇得一哆嗦,齊齊跪在地上,其中一個膽子比較大的,戰戰兢兢地答道:“回稟將軍,房統領受了兩處傷,一處在大腿外側,傷口較大,另一處在腹部,傷口較小,小的每天兩次給房統領換藥,大腿處的傷口已經好了,可是腹部傷口遲遲不好。”
“房統領從什麼時候開始病情加重的?”
另一個軍醫低着頭回答:“回稟將軍,昨天后半夜房統領身邊的軍士來找小的,小的來時,房統領還清醒,說腹部疼的厲害,小的給房統領重新換了藥,清晨時,房統領就昏迷了。”
朱隸走到牀前,見房寬臉色微紅,呼吸急促,渾身燙得厲害。拆開包紮在腹部傷口上的繃帶,傷口雖然不大,但紅腫了一片,且有膿水流出,輕輕按按,裡面軟軟的,看來積存了大量的濃,顯然是化膿感染引起的高燒,軍醫說天天來換藥,傷口怎麼會感染呢?
朱隸心中一動,手下用了些勁,按下房寬的傷口,但並沒有摸出什麼,回頭問道:“房統領在哪裡受的傷?”
仍然是那個把頭低得很低的軍醫回答:“回稟將軍,腿上大傷口是第一天攻打南軍時受的刀傷,腹部的小傷口是第一天晚上過河時被利器劃傷。”
果然是那天晚上過河是傷的,那晚郭英在緩灘上埋了很多火藥,房寬定是被火器爆炸所傷,傷口中有異物,纔會導致傷口不癒合而感染,自己真是太大意了,知道房寬受了傷,怎麼就不問問清楚。如果當時馬上取出,根本不會有什麼問題,現在取,以房寬現在的身體狀況,真怕他挺不住。
但是不取,房寬這條小命可就徹底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