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重要人物
北京某研究所。
沈潔在電腦上打完最後一個字,長長地吁了口氣,擡頭望向窗外,天空已微微白,星空幾顆不肯回家的星星,奮力地眨着眼睛,留戀地望着塵世。都說人死後會變成天上的星星,這幾顆星星不是知道是什麼人變的,在塵世間,是不是有他們至親至愛的人?
活動了一下痠痛的脖子,沈潔穿上白大褂,拉開了房門。
走進電梯,按了一下十六層,這裡是沈潔這兩年工作的地方。
十六層既像實驗室,又像病房,連接着的幾個房間,最外間放一整面牆的計算機終端,接着是各種各樣的儀器設備,最裡面的房間,是一個病房,白色的牆壁,淡藍色的窗簾,窗前不遠處是鋪着潔白牀單的病牀,牀旁輸液架上,營養液順着輸液管一點一點流進躺在牀上那人的靜脈。
那人安詳地閉着雙眼,像是睡得很安穩,藍粉色的被子蓋到他的腋下,襯得他的臉色也有一些異樣的蒼白,卻使他顯得更有一種讓人心疼的帥氣。
“早。”沈潔走進病房,將窗簾拉開,晨曦透過擦得一塵不染的玻璃,灑進房間。
“今天空氣不錯,沒有風,我開會窗戶換換空氣。”沈潔說着話,將窗戶打開一點,陶醉地吸了一口帶着露水的空氣。
研究所地處香山北麓,遠離鬧市,早晨的空氣聞不到一絲汽車尾氣,異常的清新。
“睡得好嗎?”雖然牀上的人紋絲未動,沈潔還是習慣的替他掖掖被子,看了看滴流液,在牀邊的椅子上坐下。
雖然天天看,沈潔還是看得出他瘦了。臉上的肌肉有些鬆弛,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腕,骨節也顯得異常的突出。沈潔輕輕按摩着那人的手臂,低語道:“朱隸,兩年了,是不是覺得累了?”
“沈博士,一猜就猜到你在這裡,是不是寫完了?”石小路歡快的聲音幾乎跟她的小腦袋同時出現在病房門口。
沈潔回過頭,一雙笑眼眨了一下。
“太好了,我先去看看,回來在給朱隸做檢查,沈博士,雖然你做博士很出色,但我覺得你當小說家,一定更出色。”石小路輕快的聲音還在房間迴盪,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做小說家會更優秀嗎?朱隸,也許,真正優秀的小說家是你,可惜,這是你的第一部小說,也是最後一部,你真得要走了嗎?”沈潔的目光重新回到朱隸的臉上,細細地看着他的眼,他的眉,他筆直的鼻樑和他緊閉的雙脣。
“朱隸,兩年了,我們合作得很愉快不是嗎?你若走了,我很會想你的,非常非常想你。”沈潔摩挲着朱隸的面龐,一滴眼淚滴在朱隸的面龐上,又順着面龐滑落。
“沈博士。”一個渾厚的聲音在病房門口響起,沈潔忙悄悄擦掉淚痕,翹起嘴角微笑着轉向門口。
“早,燕博士。”
“沈潔,你昨晚又通宵?”燕飛看着沈潔臉上明顯的黑眼圈,語氣不無責備。
“呵,最後兩章,一口氣寫出來了,雖然意義不大,不過總要有個結尾,再說,小路、索菲亞、陳雲他們都等着看呢,不寫結尾,他們能把我吃了。”
“去睡會吧,教授昨天已經宣佈本項實驗圓滿結束,今年我們的論一定能拿到諾貝爾獎,沈潔,你將成爲獲得諾貝爾獎最年輕的女科學家。”燕飛興奮的聲音輕快地說道。
“你不也一樣,最年輕的諾貝爾獎男得主。”沈潔也笑道。
“我不是,我今年o了,95年勞倫斯?布拉格獲得諾貝爾物理獎,那一年他才5歲,他是迄今爲止最年輕的諾貝爾獎男得主。”燕飛搖搖頭,表情卻沒有什麼遺憾,好像只要沈潔拿獎,他不拿都行。
“是不是最年輕的,還要看我們的論能不能拿到獎。”沈潔的目光落在仍然安詳地睡着的朱隸,兩年前,當想到這個大膽的課題如果成功,很可能拿到諾貝爾獎時,沈潔激動得好幾天沒睡好,然而現在,拿獎仍然讓沈潔高興,卻沒什麼興奮的,甚至,即使拿不到獎,也不會感到失落。
這兩年帶給沈潔的生活,已遠遠過了諾貝爾獎本身。
“燕博士,朱隸的情況很不好嗎?”明知道結果,沈潔還是忍不住問。
燕飛從夾子裡拿出一個腦cT片子,夾在看片屏上,打開屏幕燈:“你來看,這是昨天拍的cT片,腦腫瘤邊緣很模糊,說明這段時間病情展得很快,估計十多天後,就會出現腦死亡現象。”
沈潔扶着桌子的手雖然儘量剋制着,仍微微顫抖。
燕飛輕嘆一口氣:“沈潔,這個結果,你兩年前就知道。”
“手術,一定不可以嗎?” wωw ◆t tkan ◆C 〇
“這個問題你都問過兩次了,以朱隸現在的身體狀況,麻藥都可能造成他突然死亡。”
“他深度昏迷,或者可以不用麻藥。”
“就算不用麻藥,開顱這麼大的手術,他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了,手術隨時都可能……再說,就算手術,這個位置成功的可能行也非常小,幾乎爲零。”
“真的,只能看着他死?”沈潔的話語充滿悽然。
“沈潔。”燕飛抓着沈潔的手臂,望着沈潔。
“燕飛,救救他。”沈潔轉過臉望着燕飛,目光懇求。
“……”燕飛輕輕地搖搖頭。
“你是最優秀的腦外科專家,你一定能救得了他,救他。”
“你知道我不是不想救他,是救不了。”燕飛無奈地解釋道。
“我真的不忍心看着他死。”沈潔掙脫燕飛的手,轉過身,淚水不由落下。
“你不會,真的愛上他了?”燕飛問得很輕,輕到自己都不知道問出聲了沒有。
沈潔微微一震,並沒有回頭,而是徑直走出了房間。
愛上他了嗎?是的。
三個月前,當沈潔很認真地問自己這個問題時,也被自己的這個答案嚇了一跳。
沈潔認識朱隸時,朱隸就已經處於深度昏迷。
兩年前,沈潔突然接到導師的電話,讓她立刻進駐研究院在香山的研究所,說有一個課題邀請她參加。
沈潔第二天就收拾了簡單東西到了研究所,等着他的,除了一直很欣賞她的導師徐教授外,還有一個高大的年輕人,沈潔雖然沒有見過他,卻聽說過他,在一年之間享譽醫學界的腦外科專家燕飛。
燕飛可以說是醫學界的一個傳奇。大四之前,燕飛還是個經常掛科的差等生,教他的教授最自肺腑的一句話是:畢業後轉行吧,千萬別幹醫生,草菅人命啊。那個時候燕飛也確實沒想畢業後當醫生,本身考醫學院,也是父母的意思。
讓燕飛徹底轉變,是他大三暑假時一次旅遊,那次旅遊非常不幸地生了車禍,當時司機對着乘客大喊:“哪位是醫生?”燕飛鬼使神差地和另外一個人一起站了出來,然後就跟那人一起,搶救傷員,爲傷者做簡單的包紮。讓燕飛再次感到詫異的是,他根本不懼場,手腳還特別的麻利,不僅不像差生,表現的比優等生還優秀,讓另一個醫生不時地投來欣賞的目光。
事後他才知道,跟他一起合作的是當時很著名的年輕外科專家張可。
從那次以後,燕飛對醫學非常感興趣,並誓也要當外科專家。
七年後,他終於實現了他的理想。
“你好。”沈潔大方地向燕飛伸出手。
“我來給你們介紹。”徐教授笑眯眯地說道。
“不用介紹,沈潔,博士,腦神經外科專家,您的學生。”燕飛伸出大手,笑着握住了沈潔柔若無骨的小手。
“燕飛,博士後,最年輕的腦外科專家,著名腦外科導師張可的高徒。”沈潔也不甘示弱。
“哈哈哈。”燕飛爽朗地笑了,“我們這個圈子似乎並不大,大家都很清楚彼此的底細。”
“燕博士說笑了,我可不是幹克格勃的,是您的名聲太盛,我想不知道都難。”沈潔抽回手笑道。
“彼此,我也不是軍情六處的,沈博士蜚聲海外,我在英國時就知道,沈博士是位即有頭腦,又非常漂亮的女醫生。”燕飛的目光毫無遮掩地上下打量着沈潔。
“讓你失望了?”沈潔挑戰的目光望着燕飛,心道,不要以爲在目光對視,男的比女的佔便宜,欣賞,是不分男女的,你的這副皮囊也不錯,不多看兩眼,倒是暴殄天物了。
“恰恰相反,你比傳言更具靈性。”雖然是句讚美的話,燕飛說出來卻非常自然,一副情場老手的樣子。
“你也不錯,比傳言多了幾份灑脫。”沈潔眉峰一跳,全盤接受,附帶回贈一句。
“嗯哼。”徐教授咳嗽一聲,將兩個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你們兩個互相吹捧完了嗎?”
在燕飛面前寸土不讓的沈潔聽到這句話,臉倏地紅了,燕飛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既然彼此都認識了,我們小組還有一個重要的人物,你們跟我來。”徐教授說着話,帶着二人走到電梯口,按下了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