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絕塵而去的角景曜,蘇梅心亂如麻,她努力地壓制住自己的情緒,轉身掀開車簾,彎下身子走了進去。
然而蘇梅不知道的是,在她走進馬車的那一瞬間,另一滴眼淚毫無聲息地流了出來。
她更加不知道的是,站在一旁的凌雲一直都在暗中觀察着她,她臉上的任何表情,他都看的清清楚楚,自然也包括那滴眼淚的滑落,他看到那滴淚珠是在微風的吹拂下,在空中翻轉了幾圈之後,穩穩地落到了路邊的野草枝葉上,但卻是在枝葉的反彈之下,落到了地面上。
馬車裡,蘇梅坐在軟榻上,出奇的安靜,可是那豆大的圓珠卻是不斷地掉落下來,一滴,兩滴,三滴,淚,流在臉上,卻痛在心裡。那是她的大哥,她敬重的大哥,那日若不是得相救,絕不會有今日的蘇梅,或許她早就被哪個不知名的野獸給叼走吃掉了。
看到剛纔角景曜眼睛裡那震驚痛楚的神色,蘇梅的心忽地在那一刻顫動了。
大哥,對不起,小妹日後自會向你解釋清楚。
凌雲凝眉沉思,雙眸緊緊盯着馬車,眼睛裡盡是疑惑的神情,他有些不明白,蘇梅完全可以跟着王爺回去的,可是爲何要去商凰國呢?
商俊遠看到凌雲臉上的表情,不禁微眯起眼眸,冷冷地看向他。他不允許除他以外的任何人用這種眼神看蘇梅,即使是看她所在的馬車也絕不可以。
凌雲接收到商俊遠那不善的目光,不禁低下了頭去。
緊接着,商俊遠便掀開車簾,走了進去。
蘇梅見車簾被人掀開,急忙擡手抹去了臉上那殘留的淚珠,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發。就算是她心裡再怎麼不好受,她也絕對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來,尤其她面對的還是那精明的商俊遠。
“你不必用這種眼神看本王,本王對你沒有半分興趣。”商俊遠說着坐到了蘇梅的對面,神情很是隨意,沒有半分的不自在。
蘇梅冷笑一聲,道:“是嗎?那本郡主倒是要謝謝齊王了。”
商俊遠輕柔一笑,接着說道:“本王聽聞郡主喜歡美麗風景,想着我們商凰國的景色很是迷人,這才邀請祥瑞郡主去我府中做客,而你們皇上也是默許了的。”
“做客?呵呵,齊王真是與衆不同,本郡主還是頭一次見到請人去做客要用綁的。不過,本郡主怎地不知道自己喜歡美麗風景呢?”蘇梅毫不客氣地說道,語氣裡也盡是諷刺的意味,而她的眼睛裡也流露出了鄙夷和不屑的神色。
只是蘇梅不知道的是,她眼睛裡的鄙夷和不屑,卻是深深地刺激到了商俊遠。
“是嗎?多謝郡主誇讚,不過這邀請郡主去做客只是其中之一而已,本王這麼做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本王想,郡主也是知道的,你說是不是呢?”商俊遠說着停頓了一下,然後冷笑着看着蘇梅,眼睛裡盡是玩味地神色,緩慢而又有力地說道:“朝華公主!”
蘇梅眼眸猛地一緊,她沒有想到商俊遠會喊她朝華公主,而這無疑是戳到了她的痛處,而她之所以會選擇前往商凰國而不是回去地角國,也是因爲她要查清楚這一切,爲那些冤死的人復仇伸冤。
商俊遠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但卻足以讓守在車外的倆人聽得清楚,而他也是故意如此說的,他知道,即使他很小聲地說,車外的人也能聽見。
一直對視着的倆人,眼睛裡皆露出了震驚的神色,暗血手中的皮鞭更是險些掉落到地面上。
難怪主子最近讓我去查祥瑞郡主的消息,竟然是主子懷疑她就是之前落崖的朝華公主!
凌雲心中也很是驚訝,他記得,前不久永親王角景曜曾經派他前往龍羽國調查朝華公主一事,想不到竟然是因爲郡主就是公主!
看着蘇梅臉上的神色,商俊遠滿意地點了點頭,他收斂起面上的神色,掀開車簾,對着車外的暗血說道:“上車,天黑前到達禹城。”
“是。”暗血恭敬地應道。
蘇梅反應過來,記起了角景曜在離開前,將他身邊的貼身侍衛凌雲留了下來,是以,她對着車外的凌雲喊道:“凌雲,上車!”
“是。”說着凌雲也坐到了駕駛座上。
蘇梅見凌雲沒有到馬車裡來,掀開車簾,再次說道:“我們是客人,你坐到車廂裡來。”蘇梅可不想獨自面對商俊遠,這讓她感覺很不舒服。
“這。”凌雲有些猶豫,再怎麼說,他也是下屬,怎可同主子同坐一席?
“郡主,屬下坐在外面即可,這樣方便趕車。”凌雲想了一下,客氣有禮地說道。
蘇梅見凌雲堅持,也不好再說什麼,而且即使是凌雲真的坐到了馬車裡來,恐怕這狹小的空間也盛不下三人。而剛纔她那麼說,也確實是任性了一些,她心中暗罵自己的不鎮定,怎麼一遇到商俊遠就變得不是自己了呢?
“也好,路上小心。”說罷,蘇梅坐回到軟榻上,閉目養神起來。
“駕!”暗血猛地一揮馬鞭,馬車便緩緩地行駛了起來。
一路疾馳的角景曜,面色很是鐵青,看着蘇梅跟別人離開,他的心裡很不是滋味,他恨不得立即上前,將蘇梅拉上馬,然後飛快地離去。可是他不能,禁衛軍總管楊鑫的到來,更加讓他堅信,此事,他的父皇角錦程也有參與,而且參與的分量還不輕,否則的話,楊鑫絕對不可能如此準時地出現在這裡,他恨,恨自己的不夠強大,恨自己的無能,竟然連自己最親愛的小妹都保護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離開。
思及此,角景曜猛地一拍馬背,馬兒吃痛,再次加快了步伐。
一直跟在角景曜身後的凌藍的楊鑫,見此情景,不覺也加快了步伐,奈何無論他們怎麼加快速度,也趕不上角景曜的千里良駒,只得遠遠地落在了後面。
康州城,驛館。
偌大的院子裡很是安靜,正堂內,“商俊遠”端坐在椅子上,神情很是嚴肅。
“王爺,我等已經在地角國待了數日了,禮已經送到,只是不知何時起程回去?”暗雨恭敬地問道。
“商俊遠”冷眼看向暗雨,冷聲說道:“這不是你應該操心的事情,本王自有打算,你先退下。”
暗雨還想說些什麼,但是看到商俊遠那冰冷的眼神之後,生生地嚥了回去,道:“是,王爺,屬下告退。”臨出門之前,暗雨偷偷地看了眼“商俊遠”,不知爲何,他總覺得今日的“商俊遠”與往日相比有很大的不同,但是具體哪裡不一樣來,他也說不清楚。
暗雨離開正堂之後,“商俊遠”起身,也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
“商俊遠”剛回到房間,還未來得及坐在椅子上,便聽到了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王爺。”暗風恭敬地說道。
這驛館內,雖然都是商凰國的人,但卻是聽命於不同的主子,他們必須小心翼翼,以免被人看出破綻,尤其是那多疑的暗雨,最是難以對付。
“進來。”“商俊遠”冷淡地說道。
“是。”說着暗風推門而入,接着便關上了房門。
而這時,躲在暗處的暗雨從角落裡走了出來,見暗風進了王爺房間,心中的疑惑更甚,但是依舊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如何?可有消息了?”暗明凝眉問道。
“這是剛剛收到的消息,我擔心被府裡的人看到,所以一直守在城外的樹林。”說着暗風將手中的絹紙遞到了暗明的手中。
暗明接過來,問道:“你一直守在城門外,可有什麼發現?”
暗風的神色變得幽深嚴峻起來,接着說道:“我看到永親王帶着倆人向着東邊奔去了,我本想跟上去看看,可是想起王爺臨行前說的話,便一直守在了那裡,而且直到那隻信鴿飛回來,也不見永親王等人回來,我想,他們是不是?”暗風沒有說下去。
暗明沉思一下,道:“或許是吧。”說着他打開了絹紙。
“上面寫了什麼?”
暗明不語,而是將絹紙交給了暗風,讓他自己去看,暗風看完,將絹紙放在掌心中,用上內力,不過眨眼間,那絹紙便化成了粉末。
角景曜一路飛奔,終於在兩個時辰之後到達了康州城。
他一進城門,便直奔皇宮而去。
今日,他已經是第三次進宮了,而守宮門的侍衛再次見到角景曜之時,心裡也不禁疑惑了起來,尤其是看到他那雙殺氣重重的眼眸,更是驚訝不已。
大和殿內,角錦程平靜地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梅花樹,此時還不是梅花開花的季節,可是他卻還是看的出了神。
派出去的探子之前回報說,永親王出了城門,一路向東而去聽到這個消息,角錦程心中便已瞭然,他最是瞭解自己的兒子,凡是沒有把握的事情,他是不會去做的,既然他出城追擊,那便說明他已經有了一半的把握,思及此,他纔派禁衛軍楊鑫追着角景曜而去。
而後來傳回來的消息證明,他的猜想沒錯,因與商俊遠合作,是以他在商俊遠路過的城池,都安插了探子,而在樂城的探子飛鴿傳書,說是永親王在樂城懲治了囂張無法的守城將士。
想到這裡,角錦程的臉上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果然沒有看錯他,景兒雖然是長子,而且也被立爲太子,可是他實在沒有治國的天分,而相反,這個一直流浪在外的七皇子,一個宮女所生的皇子,也是他最愛女子的孩子,卻是治國奇才,將來若是將這江山交到他的手中,他也就安心了,是以,他必須要做些什麼,逼迫他去奪位,只有這樣,才能鍛煉出他的狠勁和決絕,要知道,一個出色的帝王,是不能有兒女私情的,他的眼裡心裡裝着的只能是這地角國的天下!
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來,太監總管韓明走過來,恭敬地說道:“皇上,永親王求見,現就在殿外候着。”
“嗯,讓他進來。”角錦程點了點頭,依舊是坐在椅子上,眼睛望着那顆梅樹。
“是。”說着韓明退了出去。
厚重的腳步聲傳來,伴隨着恭敬地行禮問安聲而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