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沉,春分過後,小雨便下個不停。
皇城之上,枚淑妃獨自撐着傘,靜默而立。宮門口,玄夜正帶着葉裴風騎馬遠去。小男孩邊走邊左右張望,向玄夜碎碎詢問,眼裡全是好奇。
兩人剛出東正門,守門宮人便動身將宮門緩緩閉上。
視線隨着關閉的宮門逐漸變小,最後成爲一條細線。枚淑妃心頭一緊,輕聲咳了起來。她趕緊用手絹捂住嘴,攏了攏披風,卻仍舊固執地站在雨中。
待宮門完全關上,她方纔不捨地轉身,三步回首,下了宮牆。
半月後,大將軍謝岐琰順利平定江南六郡叛亂,大獲全勝,率兵返回帝都。武帝葉蕭遠,親自率人到臨安城門迎接,聲勢浩大。
在宰相唐謹之等重臣的建議下,十日後,晉軒開國皇帝葉蕭遠攜皇后唐素茹,在九宗山舉行了正式的祭天大典。禮後,分賞功臣,賜謝岐琰爲蜀鈺大將軍,領兵駐守關蜀,監管嘉州。
經過連年戰亂,全國上下均已民困馬乏,百廢待興。葉蕭遠下令,減免三年賦稅,官府開倉放糧,救濟孤寡老人和婦孺。恢復科考取士,定年號爲觀元。
自觀元元年開始,葉蕭遠便勵精圖治,五年後,終於恢復繁榮昌盛之貌。
至觀元十五年,王朝疆土擴大,實力雄厚,經濟發達。
東南收復球連羣島,海防擴張。西邊羌蕪焉耆等異族,每年皆到臨安朝拜進貢。晉軒也派出使者到各國出使,一來宣揚國威,二來擴展眼界。
臨安城中,酒樓茶肆鱗次櫛比,來往商賈遊客絡繹不絕。與江南六郡小家碧玉的文雅不同,靠北的臨安城更能彰顯霸氣。
聞名全國的碧池街,是晉軒三大風雅地之首。其中的皎月樓,更是歷來文人騷客必到之處。每年北上謀取功名的士子,在考試前定會於皎月樓一聚。
皎月樓乃臨安書香世家溫氏所開。觀元元年以來,溫家前後出過三個狀元。
溫氏一族在朝爲官,戰戰兢兢,勤儉克己。中書侍郎溫儒謙告老之後,在葉蕭遠的授意下,於碧池街中央位置
,開設皎月樓。
除應考士子外,不少風雅考官,也喜歡在考試前出沒此地。應試之前的行卷,大多在此進行。
距離京都考試尚有數月,已開始有寒門士子趕赴臨安。
這日天氣正好,碧池街上一雙花轎相對而過。轎前高頭大馬,分別坐着兩個青年男子,渾身喜慶,正是新郎。
兩人互相抱拳祝賀,兩隊人馬擦肩而過。圍觀者將整條街堵得水泄不通,好奇的孩子從人羣中擠出頭來四下張望。
“哎,讓一讓,讓一讓。”人羣中一個年輕公子嬌嫩的聲音顯出少許急躁,正踮腳蹭身朝花轎方向張望。可惜身高不夠,他只能依稀看到嬌子四角垂掛的紅色流蘇。
旁邊有個白面書生模樣的少年,慌忙拉住他的手:“公主!”
那年輕公子立刻回頭瞪他一眼,少年趕緊捂住嘴,改口道:“公子。”
“你真是豬腦子!”年輕公子隨手捏着摺扇敲在他頭上,“這碧池街果然名不虛傳!咱們可是不虛此行啊!”
他滿臉笑容,兩個酒窩忽深忽淺。仔細看去,耳朵上留有耳洞,分明是個女子,卻是晉軒七公主葉棠梨。
“公……”少年剛開口,立馬捂住嘴,理清思路方纔接着道,“公子,咱們還是趕快回去吧。”
“着什麼急啊?好不容易纔跑出來,怎麼能就這麼回去呢!”
“可是,可是皇……”
話還沒說完,一隻手已然覆上她的嘴。
“噓!小聲點兒!咱們過去說。”
兩個人在擁擠的人羣中左拐右繞,終於遠離開去,尋到一處僻靜之地。葉棠梨上下抖了抖自己的衣衫,腰間玉佩隱約可見,上面刻着兩個娟秀的小字:雍慧。
“死丫頭,我都跟你說過多少遍了,讓你別亂叫,你怎麼就是記不住呢!”她指着同伴的額頭,戳了戳,“你這腦子,裡面都是豆腐渣不成?”
那丫頭撓了撓耳朵,滿臉窘迫,雙頰通紅,慌忙跪在地上,連連請罪:“奴婢愚鈍,請公主責罰。”
“唉!本公主怎麼養
了你們這麼一羣愚蠢的奴才呢。”棠梨頓覺無奈,仰天長嘆。
猛見頭頂烏雲密佈,原本晴好的天氣,突然開始出現閃電。
“完了完了。”她慌忙拉起地上跪着的丫鬟,“這天果然比變臉還快,咱們得趕緊找個地方躲雨。”
說罷,拽着丫鬟就往前面的涼亭跑去。
剛剛拔腿,便聽一聲雷鳴,潑瓢大雨傾盆而下。街上來不及收攤躲雨的,瞬間被從頭灌溼。兩支迎親隊伍,也趕緊尋找躲雨的地方。
葉棠梨伸手擋住頭頂,快步衝入涼亭內。因爲低着頭,她根本沒注意亭子裡站着一個人。速度過快,她一時沒收住腳,猛然撞入那人的懷中。
力度過大,兩個人撞上後各自分開,她又被彈出亭外,跌坐在雨中。
凌空突然一道閃電劈來,速度極快,電光火石,刺得人睜不開眼。剎那間落在涼亭附近,片刻後消失不見。
“啊!”
一聲驚叫過後,雷聲遠去,電光消失。雨逐漸變小,空中烏雲緩緩散開,露出陽光來。
“公……公主!”跌坐在旁邊的丫鬟猛然叫了起來,瞳孔放大,雙目圓睜,呼吸停頓,心跳加快,雙手顫抖。
原本衣衫齊整的葉棠梨,整個人暈倒在地。身上一片漆黑,似是被雷電劈住烤焦了,赫然嚇人。
那丫鬟趕緊爬過去,顫抖地伸出右手,在她鼻子下探了探。氣若游絲,好在還沒斷!
她趕緊拽着棠梨的手,頓時淚如雨下:“公主,你醒醒,快醒醒啊!你別嚇秋水啊!”
丫鬟泣不成聲,一手拉住她不放,一手抹眼淚,整個人傻在原地,除了哭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辦。
涼亭裡走出個奇裝異服的男子,正是剛剛與葉棠梨相撞之人。他一身藍色挑染織衣,脖頸上帶着幾串金色項鍊。項鍊上石頭大小的珠子形狀各異,乍看甚是奇怪。
“你……你是什麼人?”秋水見他走來,立馬恐懼地擡頭望去。
男子操着一口彆扭的方音,用不熟練的中原官話說道:“快,找大夫,帶她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