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天性使然嗎?明月竟對原只有一面之緣的他產生了這樣的依戀。前有獨自一人跑去相遇地點找他,現在竟對他這樣時刻掛懷。此刻她那甜美的夢,想必也是與他有關。藍靈芸對這樣的認知,有說不出的擔憂與害怕,害怕明月對他的依賴會越來越重。
藍靈芸心有所憂,卻沒想到事情的印證會來得這麼快。
次日午後,當藍靈芸好不容易處理完一堆文件,正想要外出見客戶時,手機鈴聲響起。
電話是藍明月幼稚園老師所打,希望藍靈芸能去幼稚園一趟。
老師的語氣凝重,藍靈芸甚是忐忑地來到幼稚園。
“今天班裡有兩個小朋友打架了。當然打架的不是藍明月,可此事卻是因她而起。”
老師說出的話讓藍靈芸不解,知她迷惑,老師向她敘述了事情的全部經過:原來,一切皆因一位男同學對藍靈芸取笑而起。
那男孩今早由他爸爸送來,藍明月看到後是說不出的羨慕。而她的羨慕又正巧讓男孩看到了。男孩本是一個愛調皮搗蛋的小孩,看到她那樣便開始取笑她。一開始藍明月還假裝不在意,不在意他說自己沒有爸爸,不在意他說自己是個爸爸不要的小孩。可後來她終於受不了了,氣得哭了起來。另一名向來與她交好的男孩便‘仗義出手’,和那男孩打了起來。
老師說完事情經過後,面帶歉意道:“實在很抱歉,明月被取笑的事我們也有責任,這是我們的失誤。但……這件事還有個更關鍵的問題,那就是你們家的特殊情況已對明月心理上造成了一定影響。我們可以阻止那男孩對她的取笑,卻彌補不了明月心中對父愛的渴望。當然……這是藍小姐的家事,我們沒有參與的權利。其實我說這些的真正目的是想告訴藍小姐,明月這些日子來,在園裡時常提到一個男子,她……稱他爲‘情人叔叔’。”
當老師說至此,藍靈芸震驚不已。她沒想到他對明月的影響竟已到了這地步。
心中正凌亂,只聽得老師再道:“她好像很喜歡他,我是想問問藍小姐,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讓那男子來園裡接一趟明月?或許這樣就能彌補她心裡上的一些遺憾,且也不會有同學用這件事來笑話她了。”
老師語氣誠懇,藍靈芸內心卻是凌亂不堪。靜坐許久,她終於還是撥打出了那組熟悉的號碼……
“喂……”當傅澤宇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藍靈芸微微一愣,竟不知如何開口。
而電話那邊,當傅澤宇看到那他撥出百遍卻又最終掛斷的號碼時,他按捺內心凌亂的激動,平靜地接起電話。可當電話另一邊沉默時,他亦是無言。想要問她這幾日好不好,想要問她這幾天忙什麼,甚至想要知道她女兒這些日子有沒有提起過他。
想要知道的很多,他卻怎麼也問不出口。
兩人就這麼僵持着沉寂一刻,藍靈芸最終還是艱難開口:“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可以嗎?”
“是客源的事吧?你需要哪家?你告訴我,我可以幫你打電話給他。”傅澤宇還記得她會讓自己找到的原因。
“不,不是……”藍靈芸急急否認,心卻不由一抽痛。她以爲他應該不會再管自己的事,沒想到竟這樣爽快答應。對自己這樣的大度,卻是在把她傷得遍體鱗傷,且她已不可能回頭後,這如何讓她能不痛?
強忍心痛,她道:“我……我是想問你,你呆會有空嗎?”
“嗯,有。”傅澤宇回答簡了,藍靈芸猶豫着再道:“那……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接明月放學?就這一次就好。”
傅澤宇錯愕着,她的要求太出乎意料之外。
知他必是驚訝,藍靈芸急急解釋道:“今天明月的老師找我談話了,說明月總是羨慕其他同學有爸爸接送,她也因此常被一些調皮的孩子取笑……”
傅澤宇打斷她的話接口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只是……明月會接受你這樣的安排嗎?畢竟……我不是她的爸爸。”說至此,他突感胸口彷彿被一塊岩石堵住一般。他好希望自己就是,如果自己真是她的爸爸,那必會讓她成爲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公主,而不是現在因沒有爸爸而被人取笑的小孩。
“她……應該求之不得。她老師還告訴我,她經常在幼稚園裡提起你。讓你去接她,也是老師建議的。”
聽了藍靈芸的話,傅澤宇內心不由開始雀躍。‘原來她那麼喜歡我!’心中暗喜,極力抑制內心激動,他平靜地問:“她幾點放學?”
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藍靈芸微微一愣回:“再過一個小時。”
“那到時我先去接你。”傅澤宇說着掛上了電話。獨自坐在辦公室,難以自抑內心喜悅,笑意在嘴邊泛起。
當張秘書敲門而進,看到的就是這副情景。錯愕一愣,他已有五年都不曾見過老闆開心笑容,突然見到竟感覺有些不適應。“傅董……有什麼開心的事嗎?”他試探着問。一向安守本分的他,第一次對老闆的事產生好奇。
傅澤宇轉頭,嗔道:“和你無關的事少問。”話中威嚴,嘴角卻依是藏不住的笑意。
知他並未真的生氣,張秘書也無怯意,他笑着將手中文件遞上,“傅董,這是……”
“先放着吧,這些等我回來再處理。”傅澤宇打斷他的話起身,對他而言,他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處理。
讓司機將車開向回家方向,傅澤宇回到家,不顧祥叔的好奇,沒有留個隻言片語,他徑直朝樓上走去。
打開衣櫃,從琳琅滿目的衣服裡拿出一套休閒服,再從一排排的鞋櫃裡拿出一雙意大利皮鞋,他快速換上。
換好衣服,看了一眼腕上手錶,時間已經差不多。他捋了捋衣領,快步下樓去。
看他滿面春風,看他一身休閒打扮,祥叔心感不安急問:“少爺,你這是要去哪?”
“我……”知他心中所憂,傅澤宇有意一停頓道:“有約會,要出去一趟。”說罷他掩下嘴角笑意匆匆出了樓房門,留下祥叔一人在玄關凌亂着:“約會?糟了,少爺該不會因少夫人的事受刺激,現在放棄了和少夫人和好了吧?”
祥叔着急無措,傅澤宇則開着法拉利出門而去。
藍之心辦公樓下,當藍靈芸看到一身清爽帥氣的傅澤宇時,不由一怔,看着他不由有些失神。“你……今天有些不一樣……”她爲自己的失態找了個理由。
“不想在明月面前穿得太正式,所以特意回家換了衣服。”傅澤宇略顯尷尬地解釋,看一望腕錶道:“我們走吧,要不明月該等急了。”
莫名地,一股暖流在心底流過。這一刻的情景,讓藍靈芸有種說不出的感動。如果沒有曾經的不愉快,如果沒有五年前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那此情此景該是多麼幸福的一幕。只是……一切都只是如果。
坐進法拉利,兩人向藍明月幼稚園方向前行着。
來到幼稚園,藍靈芸在外等候,傅澤宇獨自進了園內。當他往藍明月班前一站,瞬間引來了衆多側目,一羣孩子皆好奇地紛紛議論:“哇,那是誰的爸爸,好帥!”一名比藍明月高出半個頭的小男孩聲音最大,他說着看向低着頭的藍明月道:“喂,你怎麼不看了?我們班又有人的爸爸來接他放學了,你不是最喜歡看別人的爸爸嗎?”
男孩的語中是滿滿不屑,藍明月低頭不語,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
“蔡忠明,不是告訴過你,不許再取笑明月了嗎?如果你繼續這樣對同學不團結友愛的話,老師可要扣你小紅花了。”老師嚴厲訓斥之後,她走向傅澤宇問:“請問先生接的是哪位?”
看着垂目低頭的藍明月,傅澤宇眼裡盡是心疼之色。老師順其目光望去,再問:“是……接明月的嗎?”
傅澤宇點頭,老師突然恍然大悟,歡喜問:“難道先生是……”
傅澤宇微笑點頭,已會意的老師急向裡大聲喚道:“明月,你看誰來接你了?”
老師的話一口,班裡頓裡沸騰起來,剛纔那小男孩更是難以置信地望着藍明月。而已成了衆目焦點的藍靈芸卻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她只當是媽媽來接而已。
她偷偷抹去眼底的淚花,擠出一抹微笑擡頭,因她不想讓媽媽看到她爲此事難過的樣子。可在擡頭那一刻,她驚呆了。
微怔一愣,藍明月歡喜衝上前,張口想要喊‘叔叔’卻最終嚥下,只用力地撲在他張開雙臂的懷裡。
緊緊摟住傅澤宇的脖子,她附其耳旁輕聲問:“叔叔,我可以叫你‘爸爸’嗎?就這一次,明月就喊這一次。”
心,狠狠一抽,傅澤宇竟不禁紅了眼。剛纔她低頭拭淚的一幕,他盡落眼底,她的懂事讓他心疼,她在這方面的自卑,更是讓他心痛不已。伸手輕輕撫着她的稚嫩臉蛋,他輕聲回:“可以,當然可以……只要明月願意,你隨時都可以叫我‘爸爸’。”
“爸爸……”藍明月用盡全力喚道。五年來欠缺的父愛,在一刻得到了滿足,她幼小的心靈竟不由心酸。她的笑容燦爛,眼裡卻泛着淚花。而傅澤宇在她那一喚中,心都化了。他告訴自己,他要保護她,要盡全力愛護她。
“誒,我的明月公主,我們回家了。”他大聲回着將她抱起,嘻鬧着向學校大門走去。
看着消失在拐角的他們,聽着藍明月爽朗的笑聲,目睹剛纔一切的老師,竟也不禁紅了眼,淚水在眼底泛動。
而此刻校門外,當藍靈芸看到女兒在某人懷中的燦爛笑容時,心中五味陳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