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伯母,我是真的看不下去了,才瞞着靈芸偷偷告訴你們的。我保證我說過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真的,你們可得在靈芸面前替我兜着點,可千萬不能告訴她,說是我告訴你們的。”
何美琳捨去了自己部分,告知藍氏夫婦有關藍靈芸結婚前夕之事。
她一副心疼好友之色,藍德懷及藍母則面面相覷,對所聽的難以置信:“美琳,不是我們不信你,只是你說的那些事根本說不通啊。”藍德懷首先表示質疑,藍母亦道:“是啊。他們倆相愛多年,本來就要結婚,澤宇何必用藍氏的財政問題來逼迫靈兒?而且澤宇一向對靈兒呵護有加,這我和她爸都是有目共睹。美琳,你會不會是聽錯了?或是誤聽了別人的謠言?”
“伯母,你們都被騙了,那一切都是靈芸在你們面前做出的假象。傅少他哪會真心待靈芸?就拿上次金融危機時,你們公司出口眼鏡銀片變黑的事來說好了,那件事就是傅少讓人乾的。”
何美琳一本正經地‘列出證據’,藍氏夫婦驚愕對望,藍母納悶地問:“我們公司的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藍氏夫婦的眼裡充滿疑問,何美琳暗暗一驚,心虛垂目道:“這事……這事是靈芸告訴我的。”
“那……”沒有理會她的怪異,藍母再問:“你又憑什麼指定這事是澤宇做的?當初,法國買家要我們按‘品質責任賠償協議’賠款,要不是澤宇私下幫我們付清,今天我和靈芸她爸別說公司,就是房子也都保不住。美琳,就算你是靈兒的朋友,這樣的話,我們也希望不要再聽到,否則別怪我們當長輩跟你翻臉。”說到最後,藍母語裡已有怒氣。
何美琳冷哼一聲,一改之前恭敬態度,雙手環胸靠向椅背,涼涼一笑道:“伯母,我也是看在和靈芸是多年好友的份上,才告訴你們這些事的,信不信隨你們。我邀你們出來只是好心提醒你們,多關心關心你們的女兒而已,別好心當成驢肝肺。”說着拎上包包起身,臨走前再道:“跟你們說的這些事,我也是從靈芸那裡知道的。害藍氏,再救藍氏,傅少這麼做只爲能把靈芸更好地控制住。如果你們不信的話,大可自己打電話給靈芸,問她是不是這麼回事?”
何美琳昂首離去,藍母眼望離去的背影,心中不由開始慌亂。她緊抓丈夫的手腕問:“德懷,看她說得有模有樣的,你說這些事會不會是真的?”
藍德懷陷入沉思,斑白的雙鬢襯着暗沉臉色,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異常蒼老。
“德懷,你是不是覺得這些事是真的?”藍母着急相問,丈夫的神色告訴她,他此刻有極重的心事。
最終,藍德懷沒有任何表示,只說了聲:“走,我們回去吧。”便帶着藍母離開了咖啡館。
一路無語,兩人皆是滿腹心事。藍母心有所憂,藍德懷更是心鬱成結,終於他開口問:“靈兒最近有回過家嗎?”
聽丈夫一問,藍母淚水不由泛起,“已有大半月沒回來了,打電話過去,她就說忙,改天有時間了再回來。”
又一陣沉默後,藍德懷終於忍不住拿起手機,撥通了女兒的電話:“靈兒,晚上回家一趟吧。我和你媽都已經好久沒見到你了,晚上你和澤宇一起回來,我們一家一起吃頓飯。”
“這……”電話那邊,藍靈芸猶豫着,不知該如何回覆,最終道:“爸,今天澤宇他忙,改天吧,改天我們再回去。”
“澤宇既然忙就算了,那你自己回來。你媽想你了,你就回來陪你媽說說話。”藍德懷作出讓步,藍靈芸望着鏡中面如死灰的蒼白,心知這時候回去必會讓父母擔心,她回:“爸,我……我今天晚上也有點事,改天……”
“又是改天?”藍德懷難得的對女兒厲聲,問:“靈兒,你現在老實告訴爸爸,你和澤宇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問題?爲什麼我們今天會聽到,‘你們結婚是澤宇用爸爸公司的財政問題逼你’的話?”
父親連續發問,藍靈芸不由一忤,“爸,你……是聽誰說的?”
“不要管是誰說的,你只要回答我有沒有這回事?澤宇當初是不是用與藍氏的借貸協議,逼着你結婚?你嫁給他是不是爲了藍氏?”父親咄咄逼問,藍靈芸一時慌了手腳,“爸,我……”而她的慌亂瞬間證實了藍德懷的懷疑,如果此事有誤,她必不是這樣的反應。
ωwш⊙ тt kān⊙ C〇
藍靈芸無言以對,藍德懷心痛相問:“靈兒,爲什麼要這樣做?爲什麼要這樣委屈自己?我和你媽只有你這麼一個女兒,如果你不幸福,我們要公司有什麼用?”
父親語中滿滿憐惜,母親的低低泣聲也從電話裡隱隱傳來。父母的疼惜,讓藍靈芸故作的堅強瞬間瓦解,她開始泣不成聲。
透過無線電波,一家人彼此沉默,彼此沉浸悲傷。
“靈兒,回來吧……回到爸媽的身邊……”終於,父親近似哽咽的聲音再度悠悠傳來,那樣的親情召喚,讓原本哭得似淚人的藍靈芸,更是淚如泉涌。
突然,電話裡傳來一些雜亂之聲,緊接着是一聲“嘭”地一聲巨響。
“發生什麼事了?爸……”藍靈芸從傷痛愕然驚醒,着急相問,可電話那邊卻再無迴應。“爸……爸……”一種不安將她圍繞,她對着電話大喊,電話裡卻再沒有了反應。
掛上電話,重新撥出,可這次傳來的是‘已關機’的系統聲音。藍靈芸只感後背涼意颼颼,恐懼將她籠罩。
不安、慌亂、無措,已大失方寸的她在房裡來回踱步,終無法坐等,她從衣櫃裡拿出一套外出服換上。隨手拿起手機、包包要出門,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父母在城市的哪個地方?
無奈退回,她無力坐在牀沿,不時地看手機,就希望奇蹟出現,父親會回撥電話過來。在煎熬中等了許久,終是熬不下,她撥出了傅澤宇的電話。
“幫幫我……”聽着電話裡略顯哽咽的聲音,傅澤宇放下手中工作,飛一般地趕來。得知事情經過,他沉思片刻後,撥出張秘書的電話:“張秘書,打電話到交警大隊,查查半小時前有沒有交通事故發生?”
他的話音剛落,藍靈芸手裡的手機突然響起。一看屏幕竟是父親的號碼,藍靈芸一陣欣喜,急急按下接聽鍵,歡喜地喚道:“爸……”
見此,傅澤宇對張秘書說了聲‘不用了’後,便掛上了電話。
只是他們萬萬沒想到,打電話的竟是交警人員,他們通知藍靈芸,到醫院去見父母最後一面。
“最後一面?”難以接受這樣的噩耗,藍靈芸幾乎昏了過去。傅澤宇眼疾手快接住了搖搖欲墜的她,“我們去醫院。”他說着抱起她,匆匆下樓而去。
來到醫院,當藍靈芸見到已蓋上白布的父母時,頓時哭昏了過去。待她醒來,一名交警人員把藍父的手機給了她,並道:“車禍很嚴重,當我們趕到時,藍先生、藍太太已經在送往醫院的途中。這手機,是護士小姐給我的,且說藍先生在最後一刻給你留了話,就錄在這手機裡。”
藍靈芸顫抖着接過手機,打開裡面的錄音,父親的聲音傳來:靈兒,爸爸媽媽再也不能陪着你了,今後你一個人一定要堅強,也千萬、千萬不要委屈了自己……
之後,錄音裡的聲音突然雜吵。更有醫生在說‘電擊’之類的聲音,至到錄音結束。
父親斷斷續續的言語,氣若游絲的聲音,以及最後雜吵的聲音,藍靈芸彷彿看到了父親離去前的場景。
雙親頓失,藍靈芸卻欲哭無淚,雙眼無神呆忤着。
知她傷心,知她難過,傅澤宇心疼地攬上她,靜靜抱她入懷。
夜,異常的安靜。
參加完父母的葬禮後,藍靈芸便一直靜坐窗前,一動也不動。
‘靈兒,回來吧……回到爸媽的身邊……’母親不捨的抽泣,父親心疼的呼喚皆猶如在耳,不想那竟成了她與他們的最後一次通話。
天人永別,他們的憐愛她再也享受不到。傷心難過之餘,藍靈芸不由想起了另一個人,一個將她藍家玩弄股掌的男人。父母的車禍,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不是他的種種劣跡,開車一向小心的父親又怎麼會撞上卡車呢?
恨意,在心底悄然滋生,藍靈芸暗暗咬牙,心中是對某人的極度厭惡。
因這厭惡,她開始排斥他的接近,甚至到了他一接近,她便不由抓狂的地步。在她一日復一日的排斥中,傅澤宇對她的憐惜被一點一點消磨殆盡,直至最後終於甩門而去,不再踏進房門一步。
在痛苦中,藍靈芸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冰冷的夜。她不在乎某人是否回來,也不在乎他去了何處。夜的冰涼,在於她的心已死去。
靈兒,爸爸媽媽再也不能陪着你了,今後你一個人一定要堅強,也千萬、千萬不要委屈了自己……不要委屈了自己、委屈了自己……
父親的遺言在耳邊迴盪,她的委屈是父母最大的痛。突然想明白了這點,藍靈芸做出了一個重要決定:她,要離開這個家。
心想隨至,她拿出行李箱,開始整理着東西。
整理完東西,天剛矇矇亮,家裡所有的傭人都沒有起牀。藍靈芸提上行李箱,悄悄地走出樓房,走過泳池,走向花園。每走過一處,她腦海裡都不由浮現當初新婚時隨某人回家的情形。曾經,她每走一步便離‘囚牢’越近一步;如今,她每走一步便離自由越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