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聽着她的敘述,感受她當時的害怕,男人眼裡道不盡的疼惜。他緊緊握上她的手,恨自己當時不能在她身邊,恨自己不該爲一時之氣,去進行所謂的試探而最終導致兩人婚姻破裂。然而心痛之餘,他亦是疑惑,問:“他們爲什麼要害你?”
藍靈芸搖頭,“不知道。他們只說,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傅澤宇愕然,一時想不通她怎麼會招來這殺身之禍,只得暫且放下,他問:“那後來呢?明月又是……”欲言又止,這困惑不解如梗在喉,卻又讓他害怕面對。
“救我的就是明月爸爸,他是道上的人。那時我不僅受了傷,還隨時會有再被暗害的生命危險,所以最後接受了他的建議,留在了幫裡。後來發生了一些事,半年後他向我求婚。他對我有救命之恩,又一直以來對我多加照顧,除了自身的意願外,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藍靈芸的話毫無破綻,爲報救命之恩而嫁,傅澤宇對此除了心痛,也無言以對。只是爲何一直不見此人身影?心有所疑,他再問:“那現在他人呢?還有江俊又爲什麼會和你們在一起?”
“江俊?”藍靈芸愕然,心知他必是見到江俊和阿僕他們在一起,否則他應該無從得知。既是如此,那麼他也必見到江俊此時模樣。心如一團亂麻,她急速想着如何能將兩者關聯理通。
“你見過他?”沒有多少猶豫,她便開口反問。
傅澤宇‘嗯’了聲,“上次你燙傷的時候,在醫院見過他。”
果真如此,藍靈芸暗暗一驚,表面上卻神情依舊。她問:“你應該知道江氏也是道上家族,後來在江俊哥哥江昊手上改走正道吧?”
傅澤宇點頭,藍靈芸繼續道:“明月爸爸在我們結婚後一年,因道上的一些事意外受傷。他傷得很嚴重,知自己時日不多的他,將我和剛出生的明月託付給了他多年的兄弟江昊。而江俊……”她輕嘆一聲:“他在六年前被你打下山坡,摔傷了腦部,直今都癡癡傻傻。江昊知道江俊是因我纔會有此一劫,所以他在接濟我的同時,也要求我幫忙照顧江俊。”
震驚愕然,傅澤宇只感天雷滾滾,他已被她所講的一切震住了。細想一切,又彷彿一切都可以解釋了。醫院裡,江俊不該有的神情,及不該在他手上的塑料鴨;還有那夜裡,他爲尋得她的下落而跟蹤明月,遭遇攔道的黑車陣容。
原來,原來明月果真是道上大佬女兒,只是令他沒想到的是,那個替大佬生下女兒的女人竟是自己苦苦尋找的前妻。眼望眼前黯然傷神的女人,他心如刀割卻沒有任何可埋怨的立場。相反的,他好像纔是造成她現狀人生的始作俑者,包括她現在照顧着的江俊。
相對無語,彼此在沉寂中靜坐一會後,再無心思去試禮服的兩人皆各自回了家。
邁着沉重腳步,藍靈芸走進白色洋樓。屋裡衆人皆在,有剛出院的江俊,還有接他回來的江昊及一臉忐忑的阿僕。
“剛纔的事,我都聽說了。現在怎麼樣了?明月的身世,傅少他知道了嗎?”看她疲憊神情,江昊開口相問。
“沒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讓他知道的。”藍靈芸語氣異常堅定,江昊會意點了點頭,“那他信了嗎?”
“他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經把那些當成事實。”藍靈芸回罷,望了一眼江俊再道:“他在此之前也見過江俊了,應該是看到阿僕和他在一起,現在他除了明月的身世,這裡的境況他什麼都知道了。”
“知道了也好,至少你不用再像從前一樣藏得那麼辛苦。”江昊淡然接口,藍靈芸亦有同感。她的確感覺得輕鬆了不少。只是,經過今天的事,他還願意像從前幫自己嗎?
心中有所顧慮,江昊深知她有所憂,問:“你在擔心生意上的事?”
藍靈芸並不想有所隱瞞,點了點頭她坦言道:“的確是有這擔心。何美琳和袁氏農家樂袁興邦倉促訂婚,只怕是已經察覺到我的行動。如今他們傍上袁氏這個大金庫,事情只怕會越來越不順。如今傅澤宇又偏偏在這節骨眼上知道了明月,也不知他以後會作出什麼樣的反應?”
“那……你就不再考慮接受我的幫助嗎?”女人的執着讓江昊甚感無奈……
藍靈芸淺淺一笑回:“我怕欠你太多,還不清。”
話已至此,江昊不再多言,他相信如果真到她需要的那一刻,她會接受的。畢竟那是她已備了五年之久的‘戰役’,一場揹負深仇大恨的‘戰役’,她不會允許自己輸的。
大家各自散了去。
藍靈芸回到房內,疲憊地躺在牀上,五年前的點點滴滴在腦海中浮現。帶起更深的恨,也帶起一片原已深埋的痛。
與此同時,傅家書房內,傅澤宇靜坐桌前,腦中一片零亂。雖然心中早有所疑,可當一切懷疑都成事實時,他還是難以接受。
“少爺,少夫人瞞着這些事,我相信她一定是有苦衷的。少爺可千萬別往心裡去。”祥叔見他久坐不語,心中甚憂,開口安慰道。
傅澤宇起身,站在落地窗前眺望遠方,無聲地沉寂着。
祥叔看着這樣的他,心中着急不已,再問:“少爺,你現在心裡是怎麼想的?難道打算就這樣跟少夫人橋歸橋、路歸路嗎?”
橋歸橋,路歸路?傅澤宇心下一抽,想起兩人再無交集,他心竟如刀絞一般疼痛。可是如果不要那樣的結局,那他又能如何呢?忽略她曾有過另一段婚姻的事實,把她的女兒當成自己的女兒嗎?
心中凌亂,女人倩麗身影在眼前晃動,她的美麗、她的堅強、她的怯弱,一切一切都讓他這樣心疼與心動。“祥叔,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終開口,語中盡顯無力。
祥叔張了張口,終只應了聲‘是’後退出。
窗外天空一片明朗,望着天邊白雲,一張稚氣臉龐在雲中浮現。
‘叔叔,你說我是你上輩子的情人嗎?’‘別人都說‘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情人’,叔叔對我這麼好,別人一定以爲我是你上輩子的情人。’‘叔叔,你去哪了?明月都找不到你。’曾經的一幕幕在腦海中劃過,她童言稚語,她對自己的依賴,讓傅澤宇嘴角不自覺地泛起一抹微笑。又想起她被問起爸爸時的難過與失落,他的笑意斂去。難怪一提爸爸,她便總是一副難過模樣。
心,不由一痛。原來她根本不曾有過父愛,難怪她對‘爸爸’有種莫名的渴望,難怪她會因自己對她的一點好,便說出了那樣的話。
種種的難怪,帶來的是心口不由一緊,傅澤宇發現自己對她竟是那樣的不捨與心疼。她還那麼小,她是那樣的可愛,她該有一個很好的父親來疼她愛她的。心底的吶喊與衝動告訴他,他不僅不排斥那女孩,反而有想要保護她的慾望。
這樣的想法,讓傅澤宇嚇一跳。他坐回辦公桌前,撫着欲裂的腦門,暗暗自問:我這是怎麼了?我是傅澤宇,我怎麼可以接受別人的孩子?
他是傅氏總裁、是商場一少,他根本放不下內心的驕傲。在矛盾的煎熬中,大地迎來了一個又一個黑夜。
傅澤宇矛盾不已無法決擇,而在白色洋樓內,藍靈芸也度過了一個又一個難眠夜。自何袁聯姻,何氏股票迅速回升,現在她就算想要高價購買,也難找到願意拋售的賣家。
原以爲何袁聯姻,對她造成的困擾最多隻是資金問題,卻沒想到袁氏竟助何氏穩住了市場,鞏固了股民對何氏的信心。
問題這樣的棘手,她卻毫無解決方法。再想起幾天沒有音訊的某人,她的心竟有莫名的空蕩,難道他真的因明月而就此退縮了嗎?
恨恨地一捶腦門,心中難以忽視的失落,讓藍靈芸自惱自恨。
“媽媽……”房門突然從外打開,藍明月推門而入,揉着睡意朦朧的雙眼道:“明月作夢了……”
藍靈芸收拾起心中懊惱,轉身伸手抱起女兒,順了順她頰上髮絲,笑問:“明月告訴媽媽,你做了什麼樣的夢了?”
聽言,藍明月厥起小嘴垂目不語。
“怎麼了?明月,媽媽問你話,你怎麼不回答呀?”藍靈芸細聲輕問,藍明月情緒低落,她擡起水汪汪大眼問:“媽媽知道叔叔住在哪嗎?可不可以帶明月去找他啊?”
“叔叔?”藍靈芸納悶愕然。
“明月喜歡的‘情人叔叔’。”
是他!藍靈芸的心不由一顫,女兒眼中的企盼深深刺痛了她的心。“明月,媽媽……”想要告訴她,她並不知道他的住址,卻最終在她滿懷期待的深望中吞回。露出一抹淡淡微笑,她改口道:“好,媽媽改天有空了,再帶明月去找叔叔,好不好?”
一掃剛纔陰霾,藍明月歡喜點頭。藍靈芸的內心卻五味陳雜,她輕撫女兒臉龐,“那明月現在乖乖聽話睡覺?”
藍明月乖巧點頭,再一望身後大牀,“媽媽,明月今晚想和你一起睡。”
“嗯,好。媽媽現在就陪明月一起睡。”藍靈芸說着將女兒抱起,將她輕放在牀間,自己也在她身側躺下,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哄她入睡。
很快地,藍明月進入夢鄉。在夢裡,她嘴角微翹,一副幸福滿足模樣。
她夢到了什麼?這麼開心。藍靈芸輕輕撫摸着熟睡女兒的臉頰,看她甜美模樣,她亦是笑容綻起,卻又在想起另一個人時很快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