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上下打量了一番文氏。
太單薄了這身子。
暗暗搖頭。
汪氏掩口輕咳了兩聲,續道,“文氏,老三這膝下太單薄了些啊。
之前我一直未說什麼,琳姐兒已有三歲整,可你的肚子一直沒動靜,也該想辦法讓老三添丁了。
老三脾氣擰,聽不進我說的話,你身爲人妻,若真心爲老三好,這道理不該不明白,可不能讓老三無後啊。回去吧!”
對文氏揮揮手。
雖未罵,可到底還是說了令文氏剜肝撕心的話。
“是,婆婆。”文氏垂頭應着。
然後慘白着一張臉離開嘉和堂,深一腳淺一腳的回了玉笙居。
穆文禮恰好從書房出來,見妻子神色不對,忙問,“芊茵,是否身子不適?我這就讓人去請大夫來給你瞧瞧。”
看着丈夫英俊的面龐上的擔憂之色,文氏只覺心痛如割,胸口悶得令她透不過氣來。
她緊緊咬着脣瓣,輕搖頭,“我沒事。”
這三字幾乎用盡了全身的氣力。
“芊茵,你一定有事瞞着我對不對?”穆文禮不相信的搖頭。
文氏忍着心痛道,“三郎,我們進屋說吧。”
穆文禮緊皺着眉頭,扶了文氏進內室。
房內只有夫婦二人後,穆文禮就道,“先前娘喊你過去到底說了什麼,可不許瞞着我。”
文氏下意識的撫了撫平坦的腹部,咬着脣瓣道,“三郎,明日我將知琴開了臉,你將她收房吧。知琴跟我多年,才貌雙全……”
知琴是她的陪房,本就是準備給穆文禮做通房。
只是他一直不願意收房,故知琴依舊是丫環。
“別說了!”穆文禮拍案而起,滿面的怒氣,“這又是娘逼你的,對不對?她一天到晚只知要孫子,要這些孫子做什麼。
我就覺得琳兒非常好,比一般男子還要勝幾籌。
芊茵,你別擔心,我這就去找娘,她要是再敢拿這事逼你,我們就搬出府去,看她還怎麼管我們。”
他的反應,讓文氏心裡好受不了少。
沒有哪個女人願意與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就算其他女人只是通房妾室,身份地位永遠及不上她,可依然做不到看着丈夫與其他女人卿卿我我,甚至還要親手將丈夫送進別的女人房中。
這種痛,真的比剜肝割心還要痛。
她文芊茵真的做不到啊。
可誰讓她肚子不爭氣,生了一個孩子之後,怎麼也不見動靜了,私底下也訪了不少大夫郎中,卻收效甚微。
否則,她願意爲夫君生十個八個孩子,哪兒輪到汪氏如此相逼。
穆文禮說完話後真的轉身往外走,文氏忙拉了他的手,哽咽着道,“三郎,莫生氣,婆婆並未逼我給你收通房,實在是我對不住你,沒能爲你生下兒子,心中十分愧疚。
三郎,我知道你待我好,可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你無後。等知琴生了兒子後,我就將孩子養在膝下,視若己出。
只要三郎你的心在我這,就算收幾個通房又如何呢?”
違心的說出這番話,實在是迫不得已。
“你怎知她一定能生兒子?若知琴生的也是女兒,你要怎辦?是不是還要爲我多納幾房妾室?”穆文禮紅着眼睛反問。
“她一定能生兒子的,一定能生的。”文氏用力的搖着頭,淚如雨下,撲倒在丈夫懷中。
聽着妻子傷心欲絕的哭聲,穆文禮也心如刀割。
他輕拍着妻子的後背安慰道,“芊茵,我們還年輕,莫着急,收通房一事莫要再提,除非你不再愛我。”
丈夫堅決的態度令文氏心下十分安慰,脣角有了笑意。
等她情緒穩定之後,穆文禮說起今日賞菊宴一事來,就道,“早前娘與二哥他們說這事時,我就反對。
到頭來丟人的反而是二嫂,真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如今應後悔了吧。”
“是啊,三郎你今日是沒瞧見二嫂的窘相,真是將我們定遠侯府的顏面丟盡了。”文氏面現鄙夷之色。
“哼,二哥二嫂盡喜歡做這種事。
不過,真沒想到大嫂會有如此的文采,難怪大哥會中意大嫂,之前以爲大哥是個俗人,看中的只是大嫂的身份與容貌,現在才知原來是我們誤會了,大嫂原是才女呢。
芊茵,你要是有空,就多與大嫂走動走動,與大嫂一起撫琴吟詩作畫,也省得一人整日悶在房中胡思亂想。”穆文禮真心的誇着寧氏。
聽他如此讚賞寧氏,文氏眉頭輕輕皺了下。
但她還是點頭道好。
與寧氏做朋友是她一開始就有的初衷。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看魚蚌相爭,到最後她與三郎這對漁夫來得利。
當然這樣的話她現在是不能對三郎提,他對這些東西可是沒興趣,等到有合適的契機之時再說也不遲。
嘉和堂內。
桂媽媽低聲對汪氏道,“老夫人,三夫人還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呢,一直以爲她口拙不善言辭呢。”
“玉娥,這就是你想得太簡單了,若不擅言辭,又怎當得大周才女的名號,這可不是浪得虛名。
平日她不說,只因她不屑說罷了,人家骨子裡可是瞧不起老婆子我這等粗人的,與那賤種一家差不多。”汪氏冷笑着道。
桂媽媽忙接話道,“老夫人您怎麼總將自己往腳底下踩,想當年您的文采可不輸任何人,求娶您的公子能排隊到東門呢。
您這樣的要是粗人,那咱們滿京都的人豈不是連粗人都不如。”
“唉,當年的事還提它做什麼。”汪氏幽幽道。
話雖這般說,人卻陷入了沉思中。
想當年她才貌雙全,在京中頗有盛名,無數公子傾心於她,只可惜她芳心早暗許了穆天錫,再也容不下他人。
特別是其中有一位少年公子,當得知她要嫁穆天錫爲繼室時,喝得酩酊大醉的坐在汪府門口,哭着爲她抱不平。
這些年過去了,也不知這位少年公子變成何等模樣,想他也應該娶妻生子添孫了吧。
“老夫人,奴婢將兔肉取來,您吃些可好,聞着很香呢。”桂媽媽說道。
汪氏的思緒被打斷,聽聞兔肉二字,這心就擰巴着痛,咬着牙道,“不吃,扔了去。三個賤種,下手可真是快啊,老孃還以爲要過了今日呢,倒遲了一步。”
她本想着今夜令人將兔子悄悄拿回來。
誰知還沒等她動手,兔子已變成了盤中餐,對她來說失去了作用。
桂媽媽就勸,“老夫人,事已至此,您再氣再恨東西也不能失而復得。
現在若將兔肉給扔了豈不可惜,不管如何,吃些總比不吃好。”
汪氏想想也有道理,就點頭,“好,那就拿來吧。”
桂媽媽親自下去將兔肉拿了過來。
還未到汪氏身前,她就被誘人的香氣給饞得嚥了下口水。
桂媽媽撕了一塊肉遞向汪氏。
汪氏入口嚐了嚐,眉毛動了動。
味道還真是不錯呢!
忍不住又吃了兩口,可吃着吃着,又想起這是她的藥引子,失去之後就很難再尋到,這火氣又上來,將手中一片肉給扔了。
“扔了扔了,別再讓我瞧見。”汪氏衝着桂媽媽嚷。
桂媽媽默了下,復又去勸。
說實話,這香味聞着她的口水都流下來了,扔了實在是可惜。
汪氏經了她勸之後,又吃了幾口。
可幾口下肚之後,她又發火要扔了。
桂媽媽又勸。
就這樣如此反覆着。
桂媽媽一顆心都碎了屑兒,老夫人真是越來越難伺候了。
而汪氏這兔肉吃得也痛苦,剛吃出味兒,就想起傷心事,想扔吧,可又實在是太好吃忍受不了誘*惑。
晚上變了天,半夜時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來,並起了風。
天氣明顯變冷了。
一場秋雨一場涼,秋日下一場雨,氣溫就會下降一次。
第二日清晨,到了起牀時,汪氏發現腦袋暈沉沉的,眼皮子沉重得睜不開,頭也痛得厲害。
這是真的病了。
她沒敢讓人去告訴定遠侯,一來擔心他以爲她在裝病而生氣,二來也擔心他會開方子給她吃。
他開的藥到底是吃還是不吃呢,這是十分棘手的選擇題。
她估摸着是昨夜忽然起風受了涼,也未讓桂媽媽去請大夫,只是讓廚房熬些薑湯來驅寒。
經前也曾有過類似的病情,喝了薑湯之後就好了。
且她不願意吃藥,認爲藥會損容顏。
天氣涼了,寧氏爲穆錦晨添了件比甲,並親自爲她梳了頭髮。
收拾妥當之後,穆錦晨就帶着白芷與白蘞去杏林堂。
白芷手上多了個食盒,裡面是還溫熱的蓮肉糕。
到了杏林堂,看着祖父面上疲憊的神色,穆錦晨暗暗嘆氣。
“圓圓,今日天氣涼了,可要多穿些,別凍着了。”定遠侯笑眯眯的上前抱了她。
“祖父您昨夜未睡好吧?”穆錦晨用溫熱的小手輕撫了下祖父的面頰,眉心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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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沒。”定遠侯笑着否認,並伸手將孫女皺起的眉尖給撫平,笑着道,“小丫頭皺眉做什麼?”
穆錦晨嘟嘟嘴,“祖父我讓周嬤嬤給您做了蓮肉糕,快趁熱吃了吧。”
說着就讓白芷將食盒拿過來。
雪白的糯米中點綴着嫩黃色的蓮子和紅棗,再加上新穎的愛心造型,讓定遠侯眼睛亮了下。
他笑着問穆錦晨,“好好的爲何要做這蓮肉糕給我吃呢?”
穆錦晨答道,“蓮肉糕是用糯米、蓮子和紅棗做成,有健脾養心,安神益智的功效,祖父您每夜睡眠不好,多吃蓮肉糕有好處。”
定遠侯訝了下,“圓圓如何得知我每夜睡不安?”
這是承認睡眠不好了。
穆錦晨道,“祖父您面色少華,每日清晨見您都是滿面的疲倦之色,還有這些日子見您食甚少,常憂慮煩燥……”
然後她又趁機爲定遠侯搭脈。
“祖父您的脈細弱,這是心脾兩虛的症狀呢。”穆錦晨眉頭擰得更緊。
這是結合祖父眼下的症狀所斷出的結果。
自從第一眼見到他開始,就覺着他身體有不適。
得趕緊治療,否則小病也能拖成重症。
“圓圓,我只是睡得不**,怎會是心脾兩虛呢?”定遠侯不解。
“祖父,醫書有云:脾主運化,脾虛氣弱,運化失職,故納差腹脹。脾氣虧虛,氣血生化乏源,心血不足則心神不安,會引起失眠多夢、頭暈健忘。
脾虛不能攝血,血不歸經,則面色萎黃,神疲乏力。還有,舌淡脈弱均爲氣血虧虛之症。”穆錦晨一板一眼的應着。
“啊,這樣嚴重呢,圓圓莫不是嚇唬祖父吧。”定遠侯暗暗心驚。
只是睡不好覺而已,從沒想過會是身體出了問題。
一直以爲是臨睡時想的東西多了些,故影響了睡眠。
“先生教過我,醫者不可說假話。”穆錦晨點着小腦袋,一本正經的答。
定遠侯看着孫女稚嫩的臉龐百感交集。
自己學醫這些年卻一事無成,連最基本的診脈都不會,而圓圓小小年紀卻已有小成。
真是既開心又慚愧。
開心的是自己未完成的心願,也許孫女能替他完成,慚愧的當然是自己一個大人還不如一個孩子。
“那心脾兩虛該如何治療呢?”定遠侯問。
“祖父莫擔心,我們可用歸脾湯補益心脾,養心安神。”穆錦晨伸手輕輕拍了下祖父的肩膀,似安慰。
“歸脾湯……”定遠侯輕輕呢喃着,似在想此方在哪本醫書中見過。
可惜想了好一會兒,也沒能想起來。
他也不好意思問太多,只是讓她將方子寫出來。
於是穆錦晨口述,白芷書寫。
歸脾湯中的人蔘、白朮、黃芪、甘草益氣健脾,當歸補血,遠志、酸棗仁、白茯苓、龍眼肉補心益脾,安神定志,木香行氣健脾,全方補而不滯。
穆錦晨一一解釋方中所用藥物的功效。
定遠侯輕輕點頭,“好,等會兒我就讓決明將藥抓了熬了來喝。”
“祖父,您敢喝我開的方子?”穆錦晨訝。
“爲何不敢?”定遠侯笑着反問。
他想看此方能否緩解失眠症狀,若行,證明孫女兒在醫術上的確有些造詣,日後可信。
當然,等孫女兒走後,得讓決明拿着方子去找大夫瞧瞧,看能不能用。
他還有很多事未做完,暫時還不能死呢。
穆錦晨說了服用之法。
定遠侯又想起了昨日胡銘一事,與穆錦晨說了起來。
這廂祖孫二人熱火朝天的談論着醫術一道。
而金殿之上,卻有人真的向皇上參了寧氏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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